萧扶砚想,是啊。
这满京城的三千桃花、流水汤汤,甚至都抵不过余清鸢的一双眼眸来。
宋如华自从在祠堂里耍了那一通之后便被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赶上傍晚余谙然回来,她靠在贵妃榻上:“我只当你心里早没我的立足之地了。”
余谙然摁了摁眉心,把外衫脱下来递给身边伺候着的婢女:“鸢儿嫁到侯府去,是高嫁。又是娘娘赐婚,他萧扶砚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没听过。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我何时闹了?”
她冷笑了声,站起来看向余谙然:“我就是后悔当年怎么没打死她。”
“胡闹!”
余谙然指着她,好半天被气的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他手一甩,开口道:“往日里你说这话我只当没听见,日后你再说这些话,宋如华,这辈子你都不必出这院子了。”
“余谙然!”
她喘着气,眸子泪汪汪的:“你如今走到这一步是靠着谁来的你不清楚吗?你这样对我?”
余谙然当然知道。
他起家时靠的是林怜絮,靠的是昌南侯府的独女。那么大的侯府,高台门楣,一步一步把他拽到如今的位置。
他几斤几两,自己是最知道的。
后来昌南侯府破落,林怜絮离世,宋如华便带着一抬又一抬的嫁妆嫁了进来。
“宋如华,”他道:“鸢儿嫁得好,连带着整个余家都是沾光的。你收收你那蠢出升天的脑子,多想想凤儿同凰儿,莫断了孩子们的前程。”
这话如同雷击砸进宋如华的心间。
她盘算着,人也冷静了下来。
是啊,余清鸢嫁进了侯府,整个余家都不同了。
他镇北侯府是什么人家?
高门大户、皇亲国戚。
她余清鸢攀上了这根高枝,可余家是连着她的筋脉的。她纵然舍弃也是舍弃不掉的一寸寸陷入了骨血的筋脉。
宋如华又坐了下去,她笑道:“是啊、是啊。”
莫毁了孩子们的前程。
她以为她找到了萧扶砚,便能割舍掉余家了吗?
痴心妄想。
宋如华想,她的儿子要踏着余清鸢的背脊、她的女儿要踩着余清鸢的身体,一步步的走到那儿通天大道去。
于是萧扶砚来迎亲那日,她一双脸都要笑烂了去。
今日阵仗大,不少百姓到了街上凑个热闹。
“这是谁的婚事?排场弄的这样大?”
有人笑着,闹哄哄的上去抢了把喜钱:“镇北侯府的萧小将军!你整日不出门吧?这婚事还是皇后娘娘赐的,早就传烂了!”
那人哦了声,也垫着脚去瞧:“上次瞧这么大的排场,还是平阳公主大婚。”
“也都差不多了,你以为萧小将军是何人?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萧扶砚骑在马上,风扬起春日的桃花,卷起了他的衣角来。他身后跟着乐队、仪仗队、连带着彩车,沿途敲敲打打的,一路往余家走。
到余家的时候,余清凰带着人在正门前站着。
见萧扶砚来了,他行了礼,微微笑道:“萧小将军。”
萧扶砚下了马,也还了礼。
余清凰道:“我长姐是个极好的,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也是疼爱的。将军今日即来迎亲,不如在我面前作保,日后定会同我长姐琴瑟和鸣。”
也是刚说完,余清凰便瞧见了萧扶砚身旁站着的人。
那人瞧着不同世家子弟,身上的贵气更甚。
这会儿只是拿着手里的折扇晃着,笑眯眯的抢在萧扶砚前开口:“我替他作保,你长姐日后定能将他萧扶砚吃的死死的。余清鸢往东,他萧扶砚断不敢往西。”
余清凰如今还未曾步入仕途,他不认得,但余谙然认得。
他愣了片刻,这会儿眼前才清明过来。急哄哄的便走到前面去行礼:“见过三殿下。殿下今日来怎的也没知会一声……”
三皇子的扇子在手里转了一圈:“无碍。我也只是凑凑清安的热闹,余大人不必管我。”
余谙然擦了擦额角的汗,应下了。
萧扶砚笑了下,转而对上余清凰的眸子:“我同你保证,你长姐嫁进侯府,不会受一日的苦。若所言有虚,我萧扶砚死无全尸。”
余清凰闻言也笑了下:“口头作保最证明不了什么,但你是萧扶砚。我信你。”
“多谢。”
余清凰退了一步,他让开了条路:“请吧,姐夫。”
一行人又行至栖春院。
容妈妈站在余清鸢闺房外,也是笑着开口:“姑爷来了。”
“新娘子还在里头梳妆呢,今儿是好日子。姑爷不若作首催妆诗来。也好催催新娘子,给大伙助个兴。”
萧扶砚应下了
云锦霞裳簇玉颜,金钗斜插鬓云间。
催妆不用千行锦,自有天孙巧手裁。
这诗传到余清鸢手里时,还伴着屋外的喧闹。
她将那纸叠了放在妆匣里,从谷雨手里接了扇子掩住自己的脸:“走吧。”
出闺房时,谷雨扶着她跨了马鞍,站定的那一刻,余清鸢瞧见了递来的红绸。
扇子遮着脸,她也瞧不见什么。
萧扶砚瞧着她牵住了那红绸,很轻的笑了声,只温声道:“小心些。”
到正厅时,余谙然同宋如华已然好好坐着了。
余清鸢接了茶,递给了余谙然:“父亲。”
余谙然接下了:“好孩子。日后嫁去了,但要记得,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栖春院永远都是你的院子,不管何时回来,都是你的。”
少女挤了两滴泪,点着头应下了。
她转身又接了杯茶,递给了宋如华:“母亲。”
宋如华笑着接住了,手还安抚似的拍了拍余清鸢的手:“鸢儿,你我母女一场,如今你出嫁,我心里总是不舍得。”
她道:“你要记着,我们是一家人。你弟妹、你父亲、我,同你永远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旁人听着许觉着这继母是个好的。
但余清鸢能听出话外的意思。
是在点她,就算嫁出去了,余家也不是能摆脱的。
余清鸢笑了声,握住宋如华的手:“母亲放心,女儿也是舍不得母亲的。日后也定常回来探望父亲母亲,到时候母亲可还要同今日所说一般,毕竟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话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宋如华身上。
她的笑僵了一瞬:“你这孩子,姑爷都没发话呢……”
萧扶砚就等着她开口,此刻笑道:“岳母放心,夫人年纪小,总归是恋家的。我会常陪她回来。”
余清鸢福至心灵:“母亲不必担心。”
宋如华被他俩一来一回的闹的头生疼,偏偏又说不了什么,只能笑着应下,还要装作是个心疼她的继母来。
上彩车时,萧扶砚在余清鸢身侧扶着。
他轻声道:“车上有些糕点和牛乳茶,今儿日子还长,吃些垫垫肚子。我会让他们走得慢些,不颠到你。”
他将她扶上去了,又道:“今日很美。”
帘子被放下,余清鸢还是愣的。
她压根没想到萧扶砚会冷不丁的说出她今日很美的这番话。
怎么都不像是萧扶砚这人会说的话来。
车里的空间不小,倒真同他说的一样,放了不少样的糕点。余清鸢拿了块瞧了瞧,还是霜年楼卖的最好的那些。
时至今日,她仍旧想不明白萧扶砚做到这个地步的原因。
车子走得稳当,到了侯府的时候,萧扶砚又挥退了下人,亲自扶着她下来。
“等会儿进了祠堂,要见到的是陛下同娘娘。”
余清鸢愣了:“啊?”
萧扶砚笑了下:“抱歉,没提前同你说。只是我也是今晨才知道陛下他们要来的事儿。”
余清鸢这会儿可顾不上他那些话,脚步都是虚的。她抓着红绸的手紧了几分:“我…我今日还可以吗?待会儿见了陛下娘娘要说些什么?我没面过圣…错了礼节怎么办?”
她慌着,胡言乱语的问。
萧扶砚温声唤道:“余清鸢。”
“啊…”
“娘娘是我的姑母,是个和善的。陛下从小瞧着我长大,是个很好的人。今日来,是代替我父母来做高堂的。”
“说句不敬的话,他二人是我的姑父姑母,自然也是你的。都是亲人,不必紧张。”
余清鸢深吸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她的背挺得笔直,从萧扶砚的角度望去,连头发丝儿都是拘谨的。他瞧着,只觉得可爱的好笑,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了。
踏进祠堂的前一刻,萧扶砚才又开口。
“娶到你,是我今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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