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虞栩睢和岑稷接到裴绥昭的邀请去钓鱼,二人都很诧异,同时把目光投向虞霁初。
虞霁初不说话,瑶娘抱着小狸奴过来,把孩子往岑稷怀里一塞:“带这只野猫一起去钓鱼。”说完对虞霁初软软地笑着:“少尹,这不我们娘俩要随去遂丰的大队回鹤尾了,这小猫崽子自打来,就没和阿稷好好亲近亲近,您看今日难得……”
“去罢,早些回来。”虞霁初目光一直锁在裴绥昭身上,奈何裴绥昭不和她对视。
裴绥昭送给虞栩睢和岑稷一人一根金竹钓竿,这个钓竿经过烤火取直,去皮后防虫防霉,缠线,打磨上漆,可以称得上工艺品了。是裴绥昭难得的闲暇时光打磨出来的,目前就做了这两根。
河边的裴绥昭一言不发,岑稷递给虞栩睢一个眼神,虞栩睢心领神会刚要说话,岑知安这个家伙大声笑着:“裴师!姑姑和小虞大人递眼色,我瞧见啦!”
一句话把三个大人逗笑了,虞栩睢趁机问:“昭阿姊,可是遇着了不顺心的事?”其实她问得比较心虚,按理说,如今这情势,能让裴绥昭不顺心的人,只有她阿姊了。要真是如此,她怕是调和不了。
不问还好,钓鱼静心有点效果了,这一问,裴绥昭看向她,哦,这是虞霁初的妹妹,她要开始迁怒了:“我顺心呐,很顺心。你顺不顺心?听闻惠贞的父亲有意想调去鹤州,那样惠贞以后就难回京了,你的相思之苦要一直吃下去。你觉得自个能吃多久?要不要现在就学你阿姊,把惠贞的父亲按在京里不让他动?”
嗯?嗯?嗯?虞栩睢的脸瞬间红成猴子屁股,她呐呐几声:“昭阿姊,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与惠贞……”
“都十六、七岁的年纪了,不用再遮遮掩掩,哪个少女不怀春,喜欢就大胆讲出来。不过,惠贞有跟你明示或暗示过喜欢你吗?”
虞栩睢败下阵,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哭。少女心事就这么大剌剌被刺破,她今天就不该出来钓这个鱼。好羞耻,好难过,惠贞确实没有表示过喜欢她!一点也没有!呜呜呜。
岑稷看不过去了,她好歹也是虞栩睢的阿姊,此时肯定要说话:“绥昭,你这是做什么,栩儿还小,两个女娘的事……”
“你不小了,和虞云散一般大,那你和瑶娘的窗户纸捅破了吗?与其让岑知安叫你姑姑,不如直接让她叫你阿母,那样你欢不欢喜?”
岑稷的脸瞬间比虞栩睢的还红,虞栩睢尚且还能回话,她只能:“这、呐、不、我、她,唉呀……”
她干脆起身走了,小狸奴疑惑地看向她,又看向裴绥昭:“我唤姑姑阿母?”
本已经走了一截的岑稷突然转身跑回来,夹起小狸奴就走,就这一晃眼的功夫,裴绥昭感觉她脖子都红了。
回府时与出府时情形调了个个,裴绥昭一个人喜滋滋地拎着一篓鱼回来了,另外两个,隔八丈远都能感受到身上的幽怨黑气,加上一个只知道傻乐的岑知安,这怎么看怎么诡异。
晚上虞栩睢和岑稷轮流找虞霁初诉苦,旁敲侧击她和裴绥昭之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惹得这人把怨气都发在她们身上。
听虞栩睢说完,虞霁初停止轻敲桌面的手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妹妹一眼,她没有要把生孩子的任务强加给栩儿的意思,但她确实有心存侥幸,万一妹妹有了相中的郎君,那这件事于她来说就不那么急迫了。
现在看着说到黄惠贞明显少女怀春的脸庞,她有些嫌弃:“我与你昭阿姊之间很好,她说你的话难道有错?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大方去问,惠贞有姑姑庇护,不会忌惮你的身份。你这样藏着掖着悄悄想着,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虞栩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来这哪是听阿姊说这些的,白天裴绥昭给她的冲击已经够大了,她站起来轻跺脚:“不和你说了,说不过你们,不管你们了。”
岑稷毕竟比虞栩睢年长,她意识到虞霁初和裴绥昭之间确实出事了,她没搭理虞霁初的调侃,而是正色问:“到底何事?可要紧?”
这件事确实需要岑稷知晓,虞霁初没打算瞒,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岑稷听得皱眉头:“竟还有这样的隐情,你也真是胆大,要万一是……”
“阿稷,没有万一,绥昭不是。我让你知晓这事,是让你留意接近绥昭的獠蛮,捉到一个算一个,不能再让她们放肆。”
岑稷拱手称是,她不会让这件事外传,就此打住。不日就要离开,她还有其它事要和虞霁初详谈。
最近崔、左两军里逃往遂丰的人不少,大家伙都听说了航海的事,想着与其战场上被杀死,去海上还能博一博,万一活下来,那就赚大了。
而留在战场上的,偶然捡到虞军落下的军粮,不禁痛哭失声,看看人家吃的什么,他们又是吃的什么,怎么打得过?军粮无形当中充当了舆论战的武器,人心浮动,就是怯战的开始。
相比西京城的晚春景色,裴绥昭还是喜欢鹤尾的,西京到这时候喜欢刮大风,有时候吹得人迷眼难行。吹了两天大风,今天好些了,裴绥昭用完朝食锻炼了两个小时,到书房拿起阿蛮准备的报纸,边喝水边看。
朝廷要召集航海队的消息已经正式由报纸发往各地,为免大家没头没脑就往遂丰跑,上面将船员的召集要求写得清楚明白,对于虞素韵掌控下的军队,若发现有逃兵逃往遂丰,不仅逃兵要严惩,所属长官也要负责。
三娘上次回鹤尾后就没再回西京,极有可能是往虞素韵扎营的地方去了,四海商号也要派商船跟随官船,这事裴绥昭得找她商议,眼看要耽搁,心里头不免有些着急。
“娘子,鹤尾来信。”阿蛮穿着嫩绿的春夹袄,前些日子眉眼里的愁绪都散尽,显得生机勃勃的,让人看着就不由得舒心。
此时从鹤尾来的信,裴绥昭还真猜不到究竟是谁写来的,且一来就是两封。
文墨晖的来信让裴绥昭着实意外,谁也没想到,文墨晖竟与黑缀苦有这样一番相遇,现在两人想要让黑缀苦的商船加入航海队,但因黑缀苦是外族,只能找裴绥昭这个关系了。
“阿蛮,少尹回来后告诉我一声。”裴绥昭得先问问虞霁初,此次负责航海的总指挥史和副史分别是谁,才好安排这件事。
拆开下一封信前,裴绥昭有猜过可能是虞素宁写来的,现在这个时候,最有可能是虞素宁有事问她。拆开也如她所料,但说的事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信上写的日期,约是二十多天前,有一名自称裴绥昭小姨的女子上了雁归山,要全面接手雁归学院的事务。
虞素宁没在信中说的是,她初见幽荧就大惊失色,其中缘由,她没有向任何人吐露,也没有在信中写给裴绥昭。
虽然幽荧的样貌让她乱了心神,甚至是有些无措,但她还留有一丝冷静,不敢大意,她能看出这名女子的不同寻常,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相处几天后,虞素宁就大致相信了这名叫“幽荧”的女子和裴绥昭有关,但是不是小姨,存疑,要真是小姨,那她也有许多问题要问。
当前她不打算把心中的疑虑说出来,只观其表,幽荧懂得太多了,且就几天功夫,把书院的事务都摸清不说,还打理得井井有条。
幽荧的反应速度异于常人,不论是身体还是脑子,都是如此,虞素宁一开始还担心她独自下山不安全,可见识过她轻松一人撂倒七八个匪类还留有余力后,就明白这事不用太担心。
脑子也非常神奇,能一字不差将课本上大段大段的内容背出来,又能细致入微逐字逐句给学生把难点分析得清楚明白,任何知识都能讲得头头是道,还没有不耐烦,只要有学生问,她能把知识点重复讲一百遍。
这封信是虞素宁夹带在上京的公文中加急送来的,大概也就七八天左右的路程,这样一算,幽荧去雁归山都一个月了。
可真的是幽荧吗?那只兔子变成人了?既然变成人了,怎么不来找她?裴绥昭满腹疑问,可现在不好试着叫幽荧,若没猜错,虞霁初等会就要回来一起吃午饭。
若放到裴绥昭以前的世界,虞霁初也能算得上很好的伴侣,公务繁忙,但家里三餐到堂,实在回不来,还会派人来家里传信让裴绥昭不要等她。
除了前几年有些任性,生气时不爱沟通,这两年愈发能做到事事有回应,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目前为止也没看出腻味,没表现出飞黄腾达要抛弃“糟糠之妻”的苗头。
越是这样,裴绥昭心里反倒更不踏实,经过这段时间冷处理,事情没时时在头顶压着,她对虞霁初要生孩子这事反倒没什么急切地排斥感了,怕再拖下去,虞霁初哪天肚子大了起来,她都能咬牙……
思即此,她站起来甩甩头,不,还是不能接受。
“绥昭,怎踱来踱去?”虞霁初回来了,提着一篮子野菜,邀功:“晚春最后一茬鲜嫩野菜,再想吃就要明年了。”
裴绥昭闻言看去,有野生羊肚菌和菊花脑,她较爱的两种。
从初来那阵馋过肉,后来物资稍丰虞霁初就没短过她吃的,这两年她又开始吃野菜养生,虞霁初倒是从来没忘记过。
两人用餐时,裴绥昭问航海的总指挥定了谁,虞霁初挺高兴看她一眼:“刚定下来,虞悠游任左使,穆川任右使,穆川就是穆山的兄弟。”
裴绥昭略微回忆了一下,记起来穆山和许离亭还有元燕一起在三娘酒楼吃过第一顿炒菜。
这样的安排她很满意,悠游当得起这个左使,但她怕虞霁初是顶着压力为了让她满意才这么安排。航海不比别的,面服心不服,到了海上要出事。
虞霁初听了她的疑虑,更开心了:“既然是新事务,规矩当然是我说了算,让他们心服口服也容易,老师您教得好,我都学会了。当前百姓都信鬼神,无论朝廷怎么废止淫祀,都有人不断立庙骗钱,海神当然也编了无数个。
自打决定航海,我已让报馆的编辑连夜编写一本关于海域的古神话,要借由报纸传播把海神塑造为女神,明日就能见报。那帮男人不是一直说什么女儿似水,那水域的神是女神,很合理。神是女娘,左使是女娘,才能保佑航海平安。”
裴绥昭挑起的一根野菜半晌没送进嘴里,她这个学生,很好,青出于蓝了。
“这根凉了,不要吃。”虞霁初扶着她的手把那根凉了的野菜送进自己嘴里吃掉,裴绥昭面颊微红:“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虞霁初也不反驳,只给了个甜甜的笑:“快吃,是我说得多耽搁了。”
两人午休了一会,虞霁初起来时裴绥昭还在睡,她在裴绥昭嘴角轻吻了几下才起床。
裴绥昭收到虞素宁的信,她当然也收到了,幽荧有了人形,但没直接来找裴绥昭,或许是在忌惮她,又或许是在酝酿什么大事,总之她心绪不宁。
但这事瞒不住,就算虞素宁不说,雁归山那么多学子,不说裴飞虹她们会写信,就是别的学子,给家里写信,弯弯绕绕也会传到裴绥昭耳里。
她估摸着,幽荧这个包捂不住了,和裴绥昭坦诚谈这件事近在眼前,她决定先不动,让裴绥昭先去找幽荧,无论什么后果,她都得吞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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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她要开始迁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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