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林浅手起刀落给鸡抹了脖子后,用碗取了新鲜的鸡血放在了牌位前,燃上三炷香后,就静静的跪趴在地上的蒲团上,慢慢等待那三柱香燃完。
林浅发着呆,盘算着自己今天要做的事,今天是七月的头一天,等供奉完要去打水,厨房里没吃的了,还要去库房领一些……
林浅想的认真,没注意到桌子上的香燃出的烟正在不正常的大幅摆动。
等林浅回过神来,才发现香早已燃完了,林浅爬起来,跺了跺麻掉的腿,朝着牌位拜了一拜就出去忙活了,他没注意到身后桌子上,牌位好似变得愈发鲜红。
从十四岁抱着牌位进到这个小院子里,林浅已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待了三年了,楚正源像赶瘟疫一样把林浅安排在这里就不管了,除去每日送来吃食的婢女,其他事情都是林浅自己负责,连出去这个小院的时间都被限制,每日不得超出一个时辰。
要是别人怕是早受不住了,但林浅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虽然被限制在这个小院里,但至少没有人能来欺负殴打他,不过活动的范围从楚家变成了这个小偏院而已。
楚正源将他安排在这里后,薛危他们围着他说了一些高深的话,就急匆匆地走了,林浅晕头晕脑的听了半天,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什么“乾坤未判,溟涬初分”,就记住了最后总结的一句的不能让这个院子里出现生机。
生机什么的林浅觉得大概就是生命吧,可是明明自己就是个活生生地人生活在院子里,除非……,林浅的眼神黯淡下来,没再往深处想。
为了让自己好过些,他乖乖的遵从着这规则,所以每次杀个鸡都是在院外边速战速决,院子里的杂草又长起来了,不知为何,近来院子里的草长得格外快,距离上次除草才半个月不到,又该除草了。
送来的吃食被侍女放在院子门口,因着供奉楚致是头等大事,等供奉完,送来的晨饭基本已经凉了,凉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林浅不是什么挑剔的孩子,可是后来,曾经欺负林浅的那些小厮大概是眼红林浅这一步高升的生活,看楚家将他安排在这个小院子里不像重视的样子,就时不时冒出来给林浅找点麻烦。
就譬如这送来的早饭,向来是放在门口的,但是因为林浅要供奉楚致,赶不上饭点,楚家自不会为他单独做一顿饭,那些小厮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但他们又不敢做的很过分,因此每次林浅开门,看到的不是撒掉的饭菜就是空掉的碗。
今天也是如此,林浅看着撒了一地的饭菜,深深叹了口气。
林浅今年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还吃不饱,实在饿的不行了,林浅就去厨房找找有没有剩饭,虽然多数时候有也不会给他,但之前厨房的厨娘王妈看他可怜,有时会偷偷给他留一个馒头,这点饭压根吃不饱。
林浅就看上了杀鸡取血后没人要的鸡,照理说这鸡应该立刻用火烧掉的,但大概是嫌晦气,每次月初杀完的鸡就交给林浅自个处理了,林浅在这小院里也没人来管他。
小院里有个简陋的小厨房,三年来,也不嫌晦不晦气,每次月初他都自己尝试着将这没人要的鸡煮了吃掉,靠着这些,林浅磕磕绊绊的生长着,身上没有多少肉,整个人看着也单薄,但原本黑黑的脸因着三年不再一直干些重活,恢复了原本的清秀,看的人很是舒服。
今天是月初,刚好杀完了鸡,林浅收拾了下门口的狼藉,就去小院的厨房处理鸡了,熟练的给鸡开膛剁碎,林浅将碎鸡块放在锅上生火煮了起来,呆呆的守在灶台旁,灶台的火光照在林浅的脸上明明灭灭,林浅发起呆来。
在这近乎囚禁的三年里,发呆是林浅时常会做的活动,因着楚正源的命令,没人会光明正大的靠近这所院子,除了偶尔的几个侍女来转悠几圈之外并无活人,林浅有些孤独,每天能干的除了发呆,还有一项,就是对着牌位自说自话。
他觉得大概自己再这样过几年就会悄无声息的在这里死去,不过好在,应该等不了那么久了,因为明年就是举行阴亲的日子了,大概自己在那一天就可以死去了……
想到这,林浅苦笑了下,他对自己认的很清,对于结阴亲其实也接受良好,甚至想着或许到了另一个世界就会有人陪着自己了……
都结亲了,应该也不能再让他一个人了吧,都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不知道娘亲投胎了吗,说不定还能见到死去的娘亲呢,想到这,林浅甚至有点荒唐的期待之后的阴亲了。
入夜,林浅对着牌位发了会呆,就收拾收拾睡着了,月光照在房间里,牌位前慢慢的凝出了一个人形,莹白的月光下,一个微阖着双眼的俊秀男子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慢慢的睁开双眼,一双桃花眼里透着几分疑惑,环顾了下四周,感知到内间里的人,他迈步向那走去,不过仅走了几步,他的周身便开始消散,最后看了眼蜷缩在床上的人,他走回了原处,消散成了点点光点,光点慢慢聚到牌位上,月光照进屋内,只有牌位鲜红如旧。
日子依旧那样的走着,很快就到了月半,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这一天林浅总是会很困倦,并且不被允许出门,所以他早早的收拾完就在自己的屋里呆着了,很无聊啊,林浅想,看着牌位,林浅开口说:
“今天是中元节,听说这一天,鬼是都能来人间的,你也能吗?”
牌位当然不会回答他,不过林浅也不在意,继续絮絮叨叨
“不过之前都没来过,今年肯定也来不了,我也没有什么慧根,可能你来了我也看不到不过,等明年这时候应该就能见到你了……”
今天的林浅不能出门,也没人好心给他送饭,他只能自己解决吃食,天越来越热,月初杀的鸡留不到这一天,好在前几天王妈给他留了个的馒头,啃完,林浅又安排了起来,他决定这几天要好好清理一下院里的杂草,待在这空无一人的小院里,找点事儿做才让林浅觉得自己还活着。
日头慢悠悠的走着,很快到了晌午,林浅匆匆走回屋里,这天的晌午之后是禁止他出任何门的。
待在屋里,林浅识字不多,书柜上的书他也看不太懂,只能勉强认出几个字来或者看看图画,三年来有图画的书早被他翻了个遍,于是他现在只能坐在床上,看着日影倾斜,不过好在没一会他就困了,这三年里,林浅已经很会给自己找点事情干了,比如现在,睡觉就是他给自己找的事情,倒在床上,林浅很快就睡着了,即使现在时候还早。
时间依旧走着,很快到了酉时,林浅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睁开眼,只见一张俊美的脸庞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好似在观察自己,见他睁眼才微微抬了抬身,大概是因为长得十分俊美,所以林浅第一反应是,哪里的仙人落入了凡间?呆呆地清醒了几秒,林浅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蹭的直起身来,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慢慢直起身子的修长男子,慢半拍的质问
“你是谁啊?”
出口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少与人对话让他的嗓音带了几分颤意。男人好看的眼睛望了过来,没有说话,林浅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身上荧着一层淡淡的白,好像风一吹就能破碎。
看起来弱弱的,也不太像人,林浅想。
僵持了一会,眼前的男人盯的林浅浑身不自在,他眼神飘忽了一下,认真思考从这个男人身边空隙钻出去的可能性,然后他眼看着那个空隙越来越小,最后完全被堵住,林浅愣了下,抬头发现是眼前的男人调转了方向堵住了他的视线。
又过了一会,林浅都要被盯习惯了,于是他试探着向前挪了挪,男人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眼神跟着他动了动。林浅倒是无所谓害不害怕,毕竟这院子里就他一个人,扯破嗓子也喊不来人,而且这个人看起来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他慢慢的向前挪,终于到了男人前面,林浅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情,他伸出手碰了碰男人的衣服,结果在他触碰的一刹那,眼前的男人从他触碰的地方开始慢慢化成了星点,林浅睁大了双眼,男人最后深深的忘了他一眼,最后消散不见。他看着还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自语了句
“原来真的不是人啊……”
林浅坐在床上,他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太阳出来前他是不能出房间的,下午睡得很早加上刚刚那一出,林浅现在没有丝毫困意,他有点怀疑的盯着自己的手,分不清刚刚是不是自己的一场大梦。
他慢慢的从床上下来,向外间走去,外间里并没有很暗,今晚的月光很亮,整个屋子笼罩在朦胧的月光里,显得有几分不真实,林浅揉了揉眼睛,看向牌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牌位上愈来愈鲜红,甚至隐约显出来字来,他看着那牌位,似自语般喃喃道:
“是你吗……”
不怪林浅会这样想,从十四岁订下这婚契,他就在这小院里几乎与世隔绝的过了三年,因此咋一出现了一个不像人的东西,除开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冷静下来后,林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自己一墙之隔的名义上的夫君。
遇到这种事情,林浅的感受是什么?没有什么感受,可能是已经给自己自我催眠了三年了,他对于自己马上要结阴亲的事情接受度良好,今晚的事情在他眼里就是婚前的一次见面罢了,如果刚刚那个是的话……
今晚的月亮很亮,冷清清的照在窗边少年人的脸上,呆坐了一会儿,林浅现在还是没有很大的困意,无所事事的他又想到了刚刚见到的仙人似的男子,有点期待他能在他醒着的时候再来一次,可是直到他重新有了睡意没有任何动静,躺在床上,他恍惚间听到了草木生长的窸窣声,真的要马上除草了呀,林浅在入睡前迷迷糊糊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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