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早上七点钟,公社广播发出通知,号召地势低洼的人家赶紧往地势高的地方搬,说这雨可能要下好几天。
八点多的时候,村长来了一趟知青点,说他们知青也得搬走,可是李南书还没醒。
等到了半上午,雨水已经漫到了村口的河沟,知青都搬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徐永兰和李南书。骆一勤来问情况,得知南书还在烧着,皱眉道:“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送到医院去看看吧?”
徐永兰道:“雨这么大,万一又淋到了,病情加重怎么办?”
两人正讨论着,屋内忽然传出一点动静,徐永兰立即推门进去,就见南书怔怔地坐在床边,看她进来,哑着嗓子问道:“兰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十点半了,”徐永兰走过去,摸了下她的额头,微微松了口气,“可算退烧了,南书,你再不醒,骆一勤都要把你送去医院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她摇头,徐永兰又道:“你先喝点水,我去给你拿吃的。”
门打开,又关上了,空气里夹杂着雨雾的气息,李南书紧紧地握着搪瓷茶缸,原来她死后穿书了,从21世纪的南书,成为了年代文里李家那个最小的妹妹。
一个在小说里并未出场过的背景角色。
原书剧情是从女主苏清溪上大学开始的,而李南书死在故事开始之前,对于大学之前的事,女主总是惜字如金,不愿意再提。
上辈子她看书的时候,大概拼凑出,原主是在梅雨季节,失足落湖而死,村里发了一封电报给李家,但是李家却笃定小女儿的死是人为,多年以后,兄妹四个前赴后继地靠近女主,希望探查妹妹去世的真相。
雨敲打在窗户上,“嗒嗒嗒”的一声又一声,李南书想,这中间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不然哥姐为什么死咬着苏清溪不放?
她正猜测着,“吱呀”一声,徐永兰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窝窝头和一碗粥,“南书,窝窝头还软乎着,你快吃点。”
窝窝头掺了一点玉米面,有点玉米的香甜,不是很糙,李南书小口小口地吃着。
徐永兰提起昨天的事来,“南书,昨天真是太危险了,以后不要再这样善心,有些人,你帮一两次也就够了,总不能一直给她兜底?你昨天能逃过一劫,真是侥幸,你都不知道,陈平昨儿差点就被泥石流冲没了,幸好李二叔拽了他一把。”昨天听南书说麻绳在半路断了的时候,她心里就拱起来一团火,吕晓蕙做事也太唬弄了,差点出了大事!
李南书摇摇头道:“兰姐,晓蕙刚来没有经验,想不到也正常。”但她也是后怕的,她要是真死在这里,她们家可得散了。
听她这话,徐永兰苦笑了下,幽幽地道:“南书,这个名额,也就输给你,我才服气。”这样宽厚又善良的姑娘,输给她,自己甘心。
李南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工农兵大学名额,有些诧异地问道:“兰姐,为什么你觉得这个名额一定会给我呢?”她倒觉得苏清溪有极大的可能,原书里也是苏清溪去上的大学。
徐永兰摇了摇头,数着手指头道:“这几年,你组织老乡识字、认草药、炒茶叶,又鼓励他们养兔子增加肉食来源,还想方设法地请人来搞农业种植技术交流,论对北山村的贡献,没有人能越得过你去。”
又补了一句:“除了你,我们谁也不会服气。”
李南书心里一动,会不会是这个名额,为原主招来了杀身之祸?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一个名额,能比一条命重要吗?
如果这样,那可就太荒诞了,可是,这一时期的历史,不就是写满了“荒诞”吗?
徐玉兰倒没注意到南书的异常,微微吁了口气,把要搬家的事说了,“郭婶子说我们可以去她那借住几天,南书,你再休息会,我帮你收吧!”
李南书忙道:“不用,兰姐,时间急得很,我自己来吧,一会真搬不动再喊你。”
“好!”
她的东西不是很多,一个装衣服的木箱子,剩下就是肥皂、雪花膏、梳子、卫生纸、草鞋之类的零碎东西,还有一个比较大的饼干盒子,她用来装信的。
随手打开看了下,最底下是一张相片,此时露出同学的半边脸来,最上面的一封信是1973年3月,二姐来信说,预备在10月份结婚。
从3月到现在,她有两个月没收到家里的信了,两个月,这太不对劲了。
就算大哥大姐最近没空写信给她,二哥二姐总是要寄的,这俩人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和她唠一唠,一个月五六封信都不稀奇,一封都没有,可就太稀奇了。
她觉得奇怪,就和徐永兰说了这事,徐永兰沉思了一下,抬头道:“南书,你说,会不会是被人截了呢?咱们大队的邮寄是正常的,我前两天收到了一封信,是一勤帮我拿回来的。南书,不然等天晴了,咱们去邮局问问?”
“兰姐,我今天得去一趟,有一封挺重要的信。”她直觉这事不能拖,这个年代,信不见了,不是小事。
如果是意外还好说,如果不是意外呢?那就是有人一直在监视她,试图找到她的错误。
徐永兰也知道这事宜早不宜迟,“那你去吧,东西一会我帮你搬。”
李南书没和兰姐客套,她心里急得很,步子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公社邮局。
柜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人长着很和气,李南书说她丢了信,大姐就道:“同志,你别急,我查一下,我们这都有记录的。”
不一会儿,就拿出3-5月的信件领取簿,指给李南书看道:“你们村的信,有26封是自取的,其他都是由我们邮递员送到村里的,你找下你的名字在不在自取名单里。”
李南书仔细看了下,她的名字不在自取名单,但是在在4月和5月投递栏上看到了好几次她的名字,她默默数了一下,有五封信,都记录着统一派送到生产大队,代收人是村里的会计许茂荣。
所以她的信,真的被截了!
李南书把自己的名字指给柜员看,“同志,您看一下,这里有我的名字,可是我一封都没有收到,麻烦您和邮递员说下,以后我的信请他务必交到我手上,或者帮忙带个话,我自己来取。”
柜员皱了眉,“李同志,我把你这事记录一下,回头向单位反馈。”还说后面等邮递员回来,会再帮她问一下。
李南书表示了感谢,柜员一再表示会帮她反映。
李南书心里存着事,刚出邮局大门,就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女同志,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没注意……”
“哎,你是不是李南书?”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惊喜。
李南书抬头,就见面前的女青年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似乎比她大几岁,脸上很白净,穿着一身黄格子棉长裙,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对方见她不吱声,笑道:“记不起来了吗?我是陈树深的姨姐,你以前来我家玩过的。”
李南书立即想起来,“静仪姐,你不是去申城工作了吗?”陈树深是她初中同学,他们一个班关系都很好,常互相串门。
武静仪笑道:“我是跟着学校招生组来的,昨天刚到,我想拍个电报和家里说下,哎,南书,你在这里当知青?”
“是,静仪姐,陈……陈树深现在怎么样?”提到陈树深,李南书有些心虚,毕业的时候,陈树深拉她一起拍合照,她还说等照片洗出来,请他吃饭。
没想到,不久后她就下乡了。
武静仪脸上的笑意敛了点,叹气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们毕业那年,树深家里出了点事,他妈妈去农场了,树深也去江省插队了。”
“那陈叔叔还在江城?”李南书觉得有点奇怪,陈树深家是革命家庭,爸爸在部队工作,妈妈在钢铁厂党支部工作,就算妈妈出了事,做爸爸的不管儿子的吗?
武静仪苦笑道:“他爸妈离婚了,他爸娶了文工团的姑娘,比他也大不了几岁,父子俩差不多决裂。”说着,温声问道:“南书,你后来和树深没联系了吗?”
李南书摇头,有些磕巴地道:“乡下活……活还挺多,我和同学们联系就很少了。”
武静仪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老同学们可以多联系,你们这年纪,日子就要过得热闹一点。”顿了下,又道:“树深以前常提起你,我想你们关系应该挺好?”
“是挺好的。”
李南书心里惦记着信的事,没有多聊,临走的时候,武静仪拉着她的手,温声道:“南书,你年纪还小,还是要继续学习的,等回头我给你寄一点自学的书过来,好不好?”
“谢谢静仪姐,你来一趟,我都没有招待你……”
武静仪摆摆手,“不用,我一会就得去县里了,在这等下我同事,哎,南书,你给我留个通信地址吧!”
李南书和邮局大姐借了一张纸,给她写了一个地址,就匆匆地走了。
等她走后,武静仪的同事也刚好赶过来,见她瞅着一个姑娘背影看着,轻声问道:“怎么,静仪,你认识?”
武静仪点头,“认识,我表弟的同学。”说着,忍不住出声喊住了南书,“哎,南书,你是哪一年插队的啊?”
南书回道:“静仪姐,我68年就来了。”
武静仪朝她挥手,“多保重啊!”
李南书也挥了挥手,并没将这次偶遇放进心里。
等她到村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她直接去找许会计。
许茂荣抽着旱烟,听她说完,就点点头道:“你的信,我有印象,邮递员寄来的信,我都放在办公室的一个木盒里,你们知青代拿走了。”
李南书听他说有印象,又忙问:“那你知道是谁拿走的吗?我一封都没有收到,我去邮局查了记录,丢了五封信。”
许茂荣微微瞪大了眼,“一封也没有收到?”要是丢了一两封,他还好搪塞过去,可是五封……
李南书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知道内情的,喊了声:“叔,我爸妈有时候给我信里夹粮票和钱的,他这样,不是明晃晃的强盗行径吗?”
“南书啊,这……这,这么说吧,我是记得有你的信,但是是谁代拿的,我真不知道……”
他话音还没落,方婶子就骂道:“他爸,你别做那帮凶,你就老实和南书说,是谁偷了她的钱和票,凭什么那偷东西的人你还护着,南书这你就不管了?”
许茂荣磕了一下手里的烟锅,叹了一声道:“你婶子说得对,行,南书,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去的路上,许茂荣告诉她,是苏清溪。他每天都有写工作日志的习惯,生产大队里哪天谁从他手里过了什么东西,他都一条条记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不告诉南书,是不想把这事儿闹大,但他婆娘说的没错,“咱不帮受害的,还要帮那作害的不成?”
李南书听到这个名字,并不意外,甚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想,是不是因着这件事,哥姐觉得她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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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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