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林宣和江屿异口同声地问，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心里都已经有了猜测。
“你们大概已经有想法了吧，”相巽笑笑，视线略过筒子楼，落在某扇方块大小的窗上，眯起眼，“我只是来替你们确认这个想法的，不过她也并没有多么会掩藏自己就是了。”
“你是说，周江宛对吗？”赵文舟皱起眉问。
相巽不置可否，只是看他一眼，眼神里颇有种玩味的意思，“...你的体质倒也是很神奇，很容易撞鬼。”
“啊？”赵文舟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个人神神叨叨的模样。虽然他也信这些东西，但对相巽话只说半句非常不满，于是啧了一声，“能不能把话说完？”
相巽忽地上前一步，赵文舟警醒中盯着他的手，而后就见这位神棍在他面前笑着吹了口气。赵文舟眨眨眼，明明没有看到他嘴唇在动，但耳边却响起他的声音。
慵懒又随意。
但话音就是清明在脑海内。
“你很有灵性，不过也要记得自我保护。撞鬼无可避免，但总之伤不到你。”
“你在干嘛？”江屿只见赵文舟望着某处开始发愣，猛地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而后就见相巽眯眼笑笑退开，接着便转身背向众人，“多说无益，总之接下来你们自行抉择吧。”
说罢便朝楼那边走去。
他的背影略显单薄，依旧自顾自地抬起手挥了挥，身影一转便消失在了楼的尽头。
楼梯侧，男孩百无聊赖地靠住栏杆，老远就见他走近，于是不满地嘟囔一句，“这么久，说什么了？”
“你还管上我了，”相巽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他手速很快，从伸手到落在脑袋上不到半秒，黎逸磊自然反应不及。
于是后者后知后觉地吃痛，嗷一声要反击。相巽早收回手，把他一指，他便停了动作，但还是龇着牙眯眼，满脸不服气。
相巽也不顾他的神情，板过他的肩推他向上，“走吧，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
黎逸磊半推半就地往上走，恨不能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身下这个人手上。走出几步后他才迅速站直蹭蹭踏上几级台阶，转身，“最后来的那个男人，还挺有意思的。”
“赵文舟？”
“他叫这名字啊，我看你对他也很有兴趣，”黎逸磊两手插兜，边后退边说。相巽哼一声，抬眼眼见着他后退，眼眸一动，就预见他下一步要被绊倒往后跌去，于是提前准备好勾起嘴角。
然后，果真如他所料，黎逸磊抬脚的幅度不够，一下磕在台阶上，整个人身形不稳，手四处挥舞却什么也没抓住，最后只能一屁股往后坐下。
嗵一声。
黎逸磊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哀嚎一声，而后相巽快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原本试图控制音量，但见到黎逸磊的表情后笑声再也止不住，于是撑着栏杆大笑了好一阵。
听到楼内的笑声，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是江屿嘴角抽了抽，叹出口气打破沉默，“我们目前可以确定，这栋楼是一副巨大的棋盘。”
他看向林宣，林宣垂下眼也开始梳理线索，“所以，我所见到的纸条被染白，证明那间房间是白棋，而之前你们看到的黑白纸条便是已经下好的棋局内的棋子了？”
“嗯，”江屿点点头，“确定这件事是今天早上在307，我趁乱又一次测出来黑色。”
“好，那么第二个问题算是明确了。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巨大的五子棋局，我们是棋子，房间是落棋的空格。但如何破局，对局双方是谁，我们依然不清楚。”
林宣的分析很到位，赵文舟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把刚才相巽那几句消化，而后忽地睁眼，“...等等，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拖长了音调，接着猛一抬头，“时间！”
“嗯？”江屿和林宣一齐看向他。
“什么时间？”江屿问。
赵文舟扫两人一眼，示意他们往回走，两人迅速跟上，他的语速飞快，“时间。第一天那男人死亡在早上，但606变成白色是在午饭十二点之后发现，而你说的这枚黑棋则是在宵禁之后，早餐前发现。我在想，下棋的时间和对弈的回合交换应该是固定的，很可能就是在十二点和零点，分别是白棋和黑棋落子的时间。”
他的叙述很快描摹出棋盘下隐藏的机制，眼眸都亮了一瞬，看向江屿时嘴角带笑。后者也会心地笑笑，点头表示认可。
林宣也赞同他的说法，“嗯...还有一点，棋局先手。我没记错的话，到现在...十二点之前，是已经有两枚白棋和两枚黑棋了？”
她向江屿投去确认的眼神，后者正要张口时，赵文舟接了话，“还有一枚...红色的棋子，在707。”
“嗯？”林宣顿了顿，几人已经走到了楼侧他们第一次讨论的位置。
地面的沙石还留着几人留下的脚印。
林宣也没再避讳什么，两手抱臂背靠在栏杆柱上，眼神在思考中带着清晰可见的锐利，“我觉得这枚红色的棋子一定有个说法，区别于黑棋和白棋，会有非常规的作用。
“...最后还有，关于棋局对手，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江屿一直沉思，赵文舟顿了顿，见他不说话于是应声，“白棋是房东吧，昨天是没进餐厅间的那人的房间最后成了白棋，这应该是依照她定的规矩。黑棋应该就是那个小女孩了。”
“等等，”他突然想到什么，翻了翻自己的兜，并没有找到，于是抬眼。而江屿则正好也在看他，愣了一下后心领神会，拿出了那张折好的纸页。
纸面还残留着褶皱，他摊开纸面，嗫嚅道，“先手...”
“是黑棋，”赵文舟则笃定地说，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宣挑眉，“可以确定？”
“嗯...”赵文舟脸上神情不太美妙，“我亲眼看着，那个小女孩先下的黑棋...”
“你真是...”林宣没控制住神情，很夸张地眯了眯眼，斟酌一下措辞后说道，“真是精彩啊。”
赵文舟很苦涩地笑笑。
很容易撞鬼，精彩。
这些评价他也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脸上是笑，但笑得大概也很难看。于是他叹了口气，无意间往楼道那边扫了一眼，视线里的楼道却比刚才多了个探出的脑袋。
他瞬时就是一惊，但剩下两人好像完全无察觉似的还在聊着。
“如果确认黑棋是先手，红色该怎么定义...哦对，其实我很早就想问，那个能测出黑白的纸条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们房间门口的垃圾桶里出现的...”
“...已经相比一天前清晰多了...”
“...进程还算迅速...”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赵文舟的视线则被那边牢牢吸引。那小女孩歪着头，麻花辫垂下，暗红色连衣裙也露出一角，此时正目光直视地盯着他笑。
但这次却不同往常，他并没有觉得自己难以动弹，于是转过头扫江屿一眼，意识倒是清醒。但江屿只是嘴唇动着，他却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什么时候和我下五子棋呢？”
女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起，他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转头往原处看去时女孩的脸就在他一侧十几公分的位置，仰头眼睛瞪得很大，眼里满是期待。
赵文舟屏住了呼吸。
他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女孩的呼吸，对方面色惨白，就好像从那个没有颜色的梦里走出来，身上的所有色彩也都被消解了。
但女孩也没有停留太久，只是留下一串骨碌碌的笑声就消失不见了。
“啊！”
“我觉得我们必须干预下棋的进程...”江屿的声音停了下来，“怎么了？”
赵文舟目光低垂，遥遥地看着如今空无一物的位置，再向前楼道那里也一如往常，本能地摇了摇头，只是无意识地嗫嚅，“...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什么？”
“等等，今早那人没来啊！”赵文舟猛地瞪大眼，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说道，“404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往楼上跑了起来，剩下两人也像被点醒，恍然大悟后迅速跟上。
几人路过二楼时还遇到了正往楼道走的一个男孩，赵文舟只很轻地扫了他一眼，只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情况紧急他没有多想便继续往上跑了。
楼道内很暗，楼梯乍一看也几乎是一个颜色，赵文舟一步没踩稳险些摔倒，幸好扶住了栏杆，飞快地站起身。
他额头出了些汗，心底则冒出个不好的预想。
心跳也随着步子加快而不断震击。
但这一切之外，他却很快确认了刚刚看到的那个男孩，是刚进入小区时二楼看他的那男孩。似乎就是江屿口中，相巽“带”的人。
行至四楼，几人还没来得及停住片刻，就都愣在了原地。
赵文舟甚至险些没忍住，又干呕几声。
江屿和林宣也都面色惨白，不发一言。
这场景...该怎么形容呢...
404那个消失的男人正被麻绳吊在天花板上，麻绳勒紧处，他的脖子撕裂出好大一个口子，手脚都垂着，还都在往下滴着血。
而脖子的裂口处被体重压着，甚至快要断开，血肉模糊之间，几乎能看到撕开的皮肉组织，鲜红的肌肉还在以很微弱的幅度颤动着。
而肌肉之外还遍布着细细密密的圆形肉糜，莫名像昨晚见过的红色汤圆。
风吹片刻，原本这具侧着的身体就转了个角度，面目直直对着几人。
那张脸上眼睛还瞪着，眼眶内已经全是血色了，同时还伸长舌头，舌尖垂到了脖子的位置。
最令人作呕的，依旧是空气里弥漫着的血和酒混合的气息。
赵文舟终于是忍不住，转过身，在一秒之内确认了垃圾桶的位置，立马蹲下往里面吐了出来。江屿被突然转过的脸惊得退了半步，也忙转身回避。
等三人修整片刻，赵文舟靠着墙低头，躲在江屿背后避开那具尸体，三人僵持在原地时，405的门咔一声打开了。
赵文舟喘息片刻，从江屿双腿的间隙里瞥见405门口黑色连衣裙的尾端，被男人的身体挡住。
但这一瞥之内，他却忽地看到那裙子下踏出的鞋子，竟然红得吓人。
是那双红舞鞋！
他都来不及惊讶于自己撞鬼的频率了，再定睛一看，鞋子却已经恢复成周江宛原本那双平常的黑色运动鞋了。
另一边，周江宛似乎抬眼扫了尸体片刻，停在原地，身影与尸体重叠。她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很平静，步子很小地绕过了尸体，视线静静落在三人身上。
赵文舟站正，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躲开视线，林宣这时终于开了口，“你，知道404另一个人去哪里了吗？”
“没有，”周江宛回过头，和那具尸体直视片刻，转回脸时能看到她脸上残留的笑容。
江屿则状若无意地扫她一眼，“和这尸体待在一起也不行，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吧。”他对林宣使了个眼神，林宣立马会意，看向周江宛，“我们有事商量，你要一起吗？”
“好啊，你怎么了？”周江宛看向面色不太好的赵文舟，后者为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一愣，“哦...被这个吓得有些难受。”他很快一指那具尸体，扯出个笑。
周江宛只是点点头，垂下视线，不再说什么。
“那走吧，先进房间？”江屿边说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几人很快进到房间里。
周江宛神情进屋后依旧在出神，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剩下三人的眼神则都若有若无地扫到她身上，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嗯，”江屿清了清嗓子，“404大概就会成为下一颗白棋了，另外，我们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去寻找那个违反规则的男人？”
“确切地说，”林宣补充道，“我们意识里关于这部分似乎完全被掩盖住了。在提到404时就该想到首先确认这人的去向的，但我们，三个人都跳过了这部分。”
她脸色难得的不太好，缓缓舒出口气，“刚刚江屿明明和我说了我们要干预下棋的进程，但我们却谁都没有提出下一步，就是去干预到因为对弈而导致的玩家的死亡。这很不对劲。”
“是，”江屿也正色，“这完全不是我的思维方式，无论如何这一点我必定会考虑到，但如果刚才不是赵文舟提醒，我们甚至还会停留在原地讨论。”
赵文舟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脑中思维很乱，他抿唇，解释道，“...我刚刚其实是，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在楼道上，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
“嗯？”
“什么？你又看到她了？”江屿明显地惊慌一瞬，眉头紧锁，在赵文舟身上扫了好几眼，似乎相巽的乌鸦嘴在逐渐应验。
一时沉默。
有人沉默于担忧。
有人沉默于怀疑那小女孩的动机。
有人沉默于关于自身现实的混乱。
而周江宛却忽然开了口，“他身上，”
平淡的女声在幽静中带着一丝诡异，绕着房间凭空回响。
“...他身上，有很特别的气息。”
签约啦心情大好加更一节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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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红白黑（九）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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