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慢慢涂满卧室的窗帘。苏晚晴在陌生的床垫上翻了个身,指尖触到床单上精致的刺绣花纹,突然想起昨夜睡前盯着天花板数了十七道石膏线。床头柜上的桂花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混着远处厨房传来的煎蛋味,让她恍惚间以为还在老房子的阁楼。
"夫人,早餐准备好了。" 老陈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声音隔着木门显得格外温和。苏晚晴慌忙套上拖鞋,睡衣领口处的蝴蝶结歪在锁骨上,镜中倒影里,腕骨的胎记在晨光下泛着淡褐色的光。
餐厅里,顾言深已经坐在长桌尽头,银质刀叉在瓷盘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他穿着浅灰色家居服,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正在看一份英文报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餐桌中央摆着插着洋桔梗的玻璃花瓶,与她卧室里的一模一样。
"早。" 苏晚晴拘谨地坐下,面前的餐盘里是溏心蛋、全麦面包和鲜榨橙汁,旁边还放着小份的中式粥品 —— 白粥上漂着几片嫩姜,是母亲常给她熬的暖胃粥。她抬头望向顾言深,发现他的视线正从报纸上方透出,落在她睡衣领口露出的锁骨上。
"老陈会根据你的饮食习惯调整餐单。" 顾言深放下报纸,声音里带着公事公办的温和,"如果需要应酬或晚归,提前告诉管家。" 他的指尖划过桌布上的烫金花纹,像在描绘某种无形的界限,"我的书房和三楼东侧的休息室,没有邀请不要进入。"
苏晚晴点头,舀起一勺白粥。瓷勺碰到舌尖时,她突然想起工作室的早餐 —— 通常是冷掉的包子配速溶咖啡,而此刻的粥还带着砂锅的温度,米粒煮得恰到好处,咬开时能尝到淡淡的陈皮香。老陈站在一旁,看见她眼睛发亮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上午十点,苏晚晴带着帆布包走进三楼的工作室。落地窗外的江景比想象中还要开阔,阳光斜切进来,在剪裁台上投下明亮的矩形。缝纫机是她惯用的德国品牌,旁边的软木板上,不知何时多了张字条:"巴黎时装周纪录片在书房投影柜,如需参考可随时取用 ——G.Y.S。"
钢笔字迹棱角分明,尾缀的缩写让她想起合同上的签名。苏晚晴摸着字条上的压痕,突然意识到,顾言深连她可能需要的设计资料都考虑到了。软木板上还贴着她遗忘在工作室的改良旗袍草图,领口处的梧桐叶刺绣被用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天然材质与工业剪裁的冲突感,或许可以试试梧桐木纽扣。"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这个建议精准地切中了设计瓶颈,就像有人在迷雾中递来一盏灯。指尖划过纸上的字迹,突然听见楼下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从窗户望出去,顾言深的黑色宾利正驶出 driveway,西装革履的背影挺得笔直,像棵永远不会弯曲的雪松。
中午在厨房热剩饭时,老陈欲言又止:"夫人,冰箱里有新鲜食材,厨师每天都会配送......" 苏晚晴尴尬地笑了笑,她从帆布袋里掏出带来的梅干菜 —— 这是母亲亲手腌的,昨晚装进行李箱时,小萌偷偷塞进去的。"习惯自己做点家常菜。" 她说着,把梅干菜扣肉放进蒸锅,油烟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厨房。
顾言深回来时,玄关处就闻到了浓郁的酱香。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苏晚晴系着从老房子带来的蓝布围裙,正用筷子翻动砂锅里的豆腐煲。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发梢沾着细小的水珠,却让唇角的弧度显得格外柔和。
"要一起吃吗?" 她转身时差点撞到他,慌忙摘下眼镜擦拭,"就家常菜,可能不合你口味......" 话没说完就被顾言深点头打断。他坐在餐桌前,看着她盛来的白米饭,瓷碗边缘还留着细小的冰裂纹,是老房子里用了十年的餐具。
豆腐煲的汤汁在瓷盘里咕嘟冒泡,梅干菜的咸香混着五花肉的油脂,在舌尖绽开熟悉的味道。顾言深忽然想起奶奶在乡下老宅做饭的场景,土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热气,柴火烧得噼啪响,奶奶总说:"外面的山珍海味,不如自家灶台上的一碗热汤。"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梧桐木纽扣?" 苏晚晴突然开口,筷子夹着块豆腐悬在半空,"还有纪录片的事......" 她盯着他衬衫领口的银链,那是今天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发现他左眉尾有颗浅褐色的痣,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顾言深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在医院看见你捡梧桐叶,就猜你会把自然元素融入设计。" 他的视线扫过她腕间的胎记,"至于纪录片,是助理在你工作室电脑里发现的观看记录。"
苏晚晴的耳尖发烫。原来他连这些细节都调查过,那些深夜里偷偷看的巴黎时装周视频,那些藏在电脑深处的设计手稿,此刻都像被剥去了保护层,**裸地展现在他面前。她突然意识到,这场契约婚姻里,自己从来不是掌控主动权的那一方。
下午在工作室画图时,窗外突然下起太阳雨。苏晚晴趴在窗台上,看雨滴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轨迹,远处的渡轮拉响汽笛,惊飞了几只停在栏杆上的海鸥。手机震动,是林小羽发来的消息:"死丫头,失踪三天了!明天必须来工作室,新客户指定要你跟进!"
她这才想起,搬进别墅后还没给闺蜜打过电话。正要回复,门被轻轻叩响,老陈端着托盘进来,银壶里飘着几朵胎菊:"先生说您下午画稿时总喝浓茶,特意让厨房准备了菊花茶,败火。"
瓷杯触到掌心的温度,苏晚晴忽然想起,父亲在世时,每天下午都会给她泡一杯菊花茶,说 "眼睛累了就多喝花草茶"。她盯着茶杯里舒展的花瓣,突然觉得,这个充满距离感的别墅里,总有一些细小的关怀,像春雨般无声地渗透进来,让坚硬的契约表面,渐渐长出柔软的绒毛。
傍晚,顾言深在书房处理公务,听见三楼传来缝纫机的声音。时针指向十点,他放下手中的并购案报告,倒了两杯热牛奶,敲开工作室的门。苏晚晴正趴在剪裁台上,头发用铅笔随意别着,衬衫领口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手中的划粉在布料上留下白色痕迹。
"休息一下。" 他把牛奶放在台上,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比昨夜更重,工作台上散落着十几版纽扣设计稿,其中一版画着梧桐叶形状的木质纽扣,旁边标注着 "顾氏旗下木材加工厂可定制"。
苏晚晴端起牛奶,温热的瓷杯熨着掌心:"你怎么知道我在工作室?" 她忽然发现,他换了家居服,领口处的银链垂落在锁骨下方,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条沉默的河流。
"缝纫机的声音很特别。" 顾言深看着墙上挂着的样衣,那是她最新设计的改良旗袍,领口处别着片风干的梧桐叶,"像老式钟表的走动声,让人安心。" 他转身时,袖口拂过她的设计稿,一张草图飘落,露出背面用铅笔写的小字:"契约第 3 天,他记住了我的早餐喜好。"
两人同时弯腰捡纸,额头轻轻相碰。苏晚晴慌忙后退,撞翻了旁边的划粉盒,白色粉末洒在顾言深的家居服上。"对不......" 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见他耳尖通红,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
"没关系。" 顾言深直起身子,指尖捏着那张草图,背面的字迹让他心跳加快。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把脆弱藏在倔强背后的女孩,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这场契约婚姻,而那些细小的观察,像种子般,在他心底悄悄发了芽。
深夜,苏晚晴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顾言深房间门把的影子,像个沉默的问号。她摸出手机,相册里多了张新照片:下午在厨房,顾言深低头吃梅干菜扣肉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微微上扬。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偷拍这张照片,就像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设计稿背面写下那些小字。契约婚姻的规则在脑海中回响:"禁止产生感情,禁止干涉私生活",但此刻,胸腔里的心跳声,却像缝纫机的针脚,在布料上织出越来越密的纹路,渐渐连成一片,再也分不清经纬。
三楼的工作室里,那盏为她留的夜灯还亮着,像颗温柔的星星。苏晚晴闭上眼睛,梦见自己站在巴黎时装周的 T 台上,模特穿着她设计的旗袍,领口处的梧桐木纽扣在聚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而台下第一排,坐着那个总在深夜为她留灯的男人,眼中映着她的倒影,比星光更璀璨。
这一晚,别墅里的两个身影,在各自的房间里,隔着一堵墙,做着不同却又相似的梦。缝纫机的针脚还在记忆里穿梭,将两个本无交集的人生,慢慢缝合成一幅渐变色的锦缎,在晨光未现的时刻,等待着第一缕阳光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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