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工作室的铁皮屋顶，苏晚晴站在玻璃门前，指尖悬在指纹锁上迟迟没有按下。玻璃映出她眼下的淡青色 —— 昨夜在别墅工作室画稿到凌晨三点，顾言深放在她桌上的热可可早已凉透，却在保温壶上留着张字条："左侧抽屉有防蓝光眼镜，用电脑时记得戴。"
指纹锁 "滴" 的一声解开，工作室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 —— 是林小羽总在扩香机里放的味道。但此刻，原本整齐的样衣架歪在墙角，剪裁台上散落着碎布片，苏晚晴心头一紧，快步走向办公桌。
"晚晴，你可算来了！" 林小羽从储物间冲出来，卫衣帽子歪在脑后，手里攥着 U 盘，"昨天下午就不对劲，财务说系统突然崩溃，刚才我发现你的 ' 梧桐系列 ' 设计稿......"
话没说完，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苏晚晴接起电话，客户总监的声音带着不耐："苏设计师，云尚设计今天上午在 ' 星耀百货 ' 提案，拿出的秋冬系列和你们上周提报的初稿高度相似，现在甲方要求你们立刻到场解释！"
听筒里的忙音像根细针扎进耳膜。苏晚晴盯着电脑屏幕 —— 她明明设置了三层加密，昨晚离开时还检查过文件后缀的修改时间。鼠标划过 "最近浏览"，凌晨两点十分，"梧桐系列终稿.doc" 被打开过，IP 地址显示来自工作室内部。
"小羽，查监控。"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指尖划过键盘调出监控录像。凌晨一点，实习设计师李薇抱着文件夹走进办公室，十分钟后匆匆离开，怀里的文件袋鼓出的形状，正是她锁在抽屉里的设计手稿复印件。
"这个贱人！" 林小羽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马克杯里的冷咖啡溅出杯沿，"上周她还说老家弟弟生病要预支工资，我居然信了......"
苏晚晴按住闺蜜发抖的手，目光落在李薇临走时触碰的门把手 —— 那里缠着根浅金色的头发，和云尚设计总监陈曼丽的发色一模一样。三年前，正是这个女人在巴黎时装周后台撕毁她的参赛礼服，导致她错失新人奖。
"先去星耀百货。" 她抓起帆布包，里面装着备用的设计草图，"把备份文件带上，我们还有 B 方案。" 电梯下行时，手机震动，顾言深发来条短信："需要用车随时叫老陈，下雨路滑。" 她盯着窗外阴沉的天色，突然想起昨夜他站在工作室门口，看她改稿时欲言又止的样子。
星耀百货的会议室里，香薰机正喷出甜腻的玫瑰味。陈曼丽翘着二郎腿，指甲划过投影仪上的设计图："苏设计师，你看这立领的弧度，这梧桐叶刺绣的针法，简直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涂着暗红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抄袭这种事，在设计圈可站不住脚。"
二十几个甲方代表的目光像探照灯般落在苏晚晴身上。林小羽正要发作，被她轻轻按住。打开笔记本电脑时，掌心的汗渍在触控板上留下模糊的印子，好在备份文件还在 —— 那是她凌晨改到崩溃时，随手存进私人云盘的废稿，没想到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陈总监说得对，设计元素确实相似。" 苏晚晴调出自己的手稿，页面上布满密集的修改痕迹，"但设计的灵魂在于解构逻辑。我们的 ' 梧桐系列 ' 采用 3D 剪裁模拟树叶脉络，而云尚的作品..." 她指着对方投影上的线条，"肩线弧度违背人体工学，刺绣针法虽像，却用错了蚕丝线的克重。"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私语。陈曼丽的脸色铁青，突然指着她帆布包上别着的梧桐叶胸针："苏设计师对梧桐叶这么执着，该不会是从我们工作室偷的灵感吧？"
"陈总监记性不好？" 苏晚晴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巴黎，这个女人踩着她的裙摆走过，高跟鞋跟碾碎了她缝了整夜的珠片，"三年前在左岸咖啡馆，是您说 ' 自然元素过时了 '，还建议我放弃这种 ' 乡土气 ' 的设计。"
投影仪的冷光映出陈曼丽瞬间僵硬的表情。苏晚晴趁热打铁，调出云尚作品的面料检测报告 —— 这是林小羽刚才在洗手间用手机黑进对方邮箱挖到的，"贵公司用的提花缎面含绒量超标，洗水后会缩水 15%，而我们的面料..." 她展开带来的样布，"是顾氏集团旗下纺织厂定制的记忆纤维，经得起三十次机洗。"
当 "顾氏集团" 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陈曼丽的眼线在眼睑上抖出细纹，她当然知道顾氏和云尚正在竞标星耀百货的年度合作，却没想到这个穷酸设计师居然能搭上顾氏的线。
提案结束时，甲方总监笑着和苏晚晴握手："我们相信晴初设计的专业性，合作意向金下午就会到账。" 路过陈曼丽身边时，她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玫瑰香水味，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设计师，不用靠抄袭别人的叶子来装饰自己的枝桠。"
回到工作室时，暴雨终于倾盆而下。林小羽正在给李薇打电话套话，苏晚晴站在窗前，看雨水在玻璃上划出歪斜的痕迹。手机震动，顾言深发来张照片：别墅三楼的工作室里，她遗忘的木质蝴蝶胸针被端正地摆在台灯旁，旁边是杯刚泡好的胎菊茶，热气在镜头前凝成白雾。
"晚上回来吃饭？老陈做了蟹粉豆腐。" 短信末尾跟着个笨拙的笑脸表情，不像他平时的风格，倒像小萌会发的。苏晚晴嘴角微扬，突然发现，这个总在深夜留灯的男人，正在用他的方式，为她驱散职场上的阴霾。
傍晚，顾言深的宾利停在工作室楼下。苏晚晴上车时，发现后座放着个香奈儿纸袋，里面是件米白色的羊毛大衣，尺码正是她的。"看你早上穿的牛仔外套破了袖口。" 他望着前方的雨幕，耳尖却微微发红，"不是礼物，算... 契约里的必要支出。"
大衣领口处绣着细小的云纹，和他袖扣上的图案呼应。苏晚晴摸着柔软的面料，突然想起在医院第一次见面时，他西装袖口沾着的雪松味，此刻混着车内的檀香，竟让她感到安心。
"今天的事，谢谢。" 她轻声说，知道他一定早就察觉了设计稿泄露的事，甚至可能在背后推动面料检测报告的曝光。顾言深转头看她，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照亮她眼下未褪的青黑："我说过，会保障你的工作权益。"
车子在别墅区停下时，暴雨变成了绵绵细雨。顾言深突然想起什么，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信封："这是李薇签署的保密协议和赔偿金收据，她不会再出现在 A 市设计圈。" 苏晚晴接过信封，指尖触到封口处的火漆印，上面刻着云纹图案 —— 和他所有私人物品上的标志一样。
深夜，苏晚晴在工作室改完最后一版设计稿，发现顾言深的书房还亮着灯。她抱着新做好的梧桐木纽扣样件，轻轻敲门。开门的瞬间，看见他趴在文件上睡着了，领带歪在锁骨上，露出那枚银色锁骨链，在台灯下泛着微光。
书桌上摊着份文件，标题是《顾氏集团与晴初设计工作室战略合作框架协议》，签署日期空着，像在等待某个时机。苏晚晴的指尖划过他眉心的川字纹，想起白天在会议室，当陈曼丽提到 "抄袭" 时，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他在别墅工作室留的那些字条。
"顾言深。" 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男人睫毛颤动，睁开眼时，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还有身后工作室透出的暖光。两人靠得太近，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像缝纫机的针脚，在寂静的深夜里，织出越来越密的纹路。
窗外，秋雨还在下，却不再寒冷。苏晚晴突然明白，这场职场危机不过是命运长河里的小漩涡，而身边这个总在暗处撑船的男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最坚实的港湾。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关怀，那些不动声色的支持，正在一点点融化她心里的防备，让契约婚姻的外壳下，悄悄长出名为 "依赖" 的嫩芽。
这一晚，别墅的两个房间里，灯光次第熄灭。苏晚晴摸着大衣领口的云纹刺绣入睡，梦见自己站在工作室的裁剪台前，顾言深递来一片新鲜的梧桐叶，叶脉在阳光下透明如琥珀，而他说："你的设计，值得被所有人看见。" 雨声渐歇，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交叠的影子，像两棵即将共生的树，根须在泥土里悄悄缠绕，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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