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蕊咚的一声趴在桌子上，哀嚎道：“这报告到底是给什么人写的！写不动，我真的完全写不动了！”
坐在她对面的同事笑着探出头：“这才刚开始呢，你就写不动啦？蕊蕊，未来还有更多的报告在等你呢！”
步蕊的哀嚎声更凶了：“不要啊——！”
才两个星期的时间，小姑娘都在分局同事那里都混了个眼熟。有些人身上就是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力量，看来步蕊就是其中之一。
与此相对的，洛流火就显然不是其中一员。
看见她一个人在角落低着头写东西的孤单背影，步蕊拖着办公椅凑到她身边：“洛姐，你的报告写得怎么样啦？”
洛流火头也不抬地说：“好了。”
步蕊有些疑惑地靠在她肩头：“那你现在在写什么？”
“表格。”洛流火站起身，刚想抬腿往领导办公室走，就被步蕊一把抱住手臂。
“这根没说有什么区别啦！”步蕊哼哼唧唧地抱怨，把路过的张队也叫来评评理，“张队，你看看洛姐，她老是一个人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干什么！”
张队抿了一口茶，说：“是为了参加市局的遴选吧。”
洛流火嗯了一声，想把步蕊从自己胳膊上拔下来：“松手。”
“不要不要！”步蕊抱得更紧了，“遴选？洛姐你想调去市局？”
显而易见的事，洛流火并不想多做解释。
阮流霜的案件原本就发生得突然，按理说是在直辖区发生的，应当由当地分局主导，可卷宗却被直接拉到了市局。
“年轻人有冲劲很好，”张队点了点头，把茶杯随手放在桌子上，“但，不要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这案子自然有更专业的人去查，何况，你明明没有做好要进刑侦队的决心。”
素来亲和的前辈难得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就连在一旁插科打诨的步蕊都下意识噤了声，忧心忡忡地看着洛流火。
洛流火抬起头，直视着张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有。我已经把网络上能够搜到的案子都看过一遍，分局近五年的刑侦案件也都翻过。”
“这和去现场不——”
“还有。我把鸡蛋敲开，和一袋海鲜、半斤猪肉一起放了七天。昨天回去的时候，我一个人收拾好，没戴口罩。”洛流火打断道。
“......”
张队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那口罩还是要戴的......浪费粮食不好哈流火。”
“别岔开话题。”洛流火比了个拒绝的手势，“我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加入刑侦队的准备，也了解过相关流程，目前也在学习具体课业。”
“如果我是没有通过笔试、体能不达标，或是现场模拟勘察不合格，可以不通过我的申请。但我不能接受，仅仅是因为质疑我的决心而选择拒绝。”
她说话从不看人脸色，天然带着一股冒犯的态度。张队的脸色变了几下，他再次放下茶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有些事，不是想要就能做到的。”张队的声音很是缓慢，洛流火耐着性子等他放完屁，刚想把报名表直接交给局长，表格就被张队夺了过去。
“报名表我会替你交上去，祝你考核顺利。”张队把纸夹在两指间，潇洒地要抬腿离开，就被洛流火喊住：“等等。”
张队摸了摸鼻子：“不用谢......”
洛流火：“杯子拿走。”
两个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来的，幸亏张队脸皮厚，赶紧声如洪钟地在后面接了一句：“......谢谢你提醒我！这杯子跟我可是老伙计了，流火，你可真是个好同事。”
目睹一切的步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张队捏着耳朵去出外勤，独留洛流火咀嚼着张队最后一句正经话。
有些事，不是想要就能做到。
可，那又怎么样？
案件尚且下落不明，阮流霜又是个孤儿，世上早已没有她的亲人。如果脸洛流火就这样把案件抛之脑后，继续做自己的分局小警察，又有谁能真心为她奔波，查清事情的真相？
如果一件事连尝试的勇气也没有，又何谈“能不能”？
一个月后的晚上。
“......你，真的有必要每天来送饭吗？”洛流火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还是住在那个和阮流霜一起合租的两室一厅，虽说负担有些重，但......洛流火现在有钱，感谢那三千万。
原本洛流火带着支票想要把钱全部捐给孤儿院，老院长却只收了一部分捐款，剩下的叫她拿回去好好存着，说将来不够了会管她要。
厨房里，楚清河穿着一条粉色荷叶边围裙，一手还拿着铲子，回过头说：“协议上说了，要让你好好吃饭。”
洛流火赶紧发誓：“我会好好吃午饭，以后中午不用来送了。”
她永远忘不掉楚清河第一次上门送饭的场景。
顶着周围同事好奇地目光，洛流火的甜甜圈被楚清河推在一边。她颤抖着肩膀坐在那里，看着楚清河旋开桌上的三层不锈钢饭盒。
混着花椒与芝麻油的香气顿时蔓延开来。
饭盒最上层整齐地码着两排金黄色煎带鱼，鱼肉被煎得酥脆，每一块都均匀撒着薄薄的椒盐；中间一层则是青菜炒肉，叶子翠得像是能掐出水来，是楚清河起了大早去菜场挑的；最底下则是黄灿灿的蛋羹，上面倒些许香油和生抽，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
“我去......”刚打开自己的拼好饭的步蕊被香得连筷子都掉地上了，“洛姐，你发横财了？午饭点这么大你这个月不过啦？？”
虽然，但是真的发了横财的洛流火：“......吃你的饭。”
周围几个刚来吃饭的同事端着饭盒，围在不远处说着什么。看着洛流火那张冷脸，他们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楚清河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们都是流火的同事吧？麻烦大家平时照顾流火，我多做了一些，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吃吧。”
他拿出另一个大铁饭盒放在桌子上，把步蕊香得一碗饭倒扣在桌子上。
洛流火还没来得及拒绝，同事们就欢呼着围了上来，把她堵在那里吃得不亦乐乎。热闹的人群中，楚清河独独笑盈盈地看着她，说：“来，流火也吃。”
光是想到那段尴尬的回忆，洛流火就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此，洛流火每天晚上都会在警局多加会班，磨蹭着不愿意回家，不想看到楚清河那张带着晚饭在家门口等她的脸。
也就是今天，洛流火的调令确认下来。分局让她早点回家做准备，洛流火才没了办法，早早回了家。本以为时间这么早，楚清河应该还没来，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带着一兜子菜上了门。
“不行，我不信。”楚清河的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没人盯着，你肯定不会好好吃饭。既然答应了要让你好好吃饭，我可不是会食言的人。”
经常嫌麻烦，没人盯着就吃甜甜圈凑合的洛流火：“......”
好吧，想送饭就送吧，只要别像阮流霜说的那样，勺子直接喂嘴里就好......
“你在说什么？”楚清河露出满头雾水的表情。
洛流火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把那句别把勺子喂我嘴里就好给说了出来，顿时脸颊通红：“没有！”
可恶，都是阮流霜的错。
楚清河关上灶火，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好了，当然是你自己吃。筷子我已经拿了，你直接去盛饭吧。”
“......哦。”
他果然听见了，真是坏心眼。
洛流火啪嗒一声按开电饭煲，热腾腾的蒸汽从白色的饭粒里面升腾起来。洛流火发了会呆，还是在楚清河的提醒下，想起饭勺在消毒柜边上。
她几乎不进厨房，就算进也只是盛饭和洗碗。让洛流火掌勺，无异于自寻死路。
五道家常菜在餐桌上冒着热气，洛流火把盛好的饭放在桌子上。看见筷子少了一双，她回头招呼在厨房洗锅的楚清河：“怎么只有两双筷子，你再拿——”
她的话戛然而止。
慢慢地，洛流火的手臂靠在了餐桌上。她盛的三碗饭圆滚滚地站在她手肘边，就连窗外吱呀吱呀响的装修声也忽然安静，室内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不是筷子少了。
是那个永远坐在对面，会抢她碗里最大块红烧肉，总是故意把酸的东西留给她吃的阮流霜不在了。
洛流火忽然有些浑身无力，慢慢趴在桌子上。
开始只是低低的抽泣声，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慢慢的，洛流火的额头抵在了冰冷的桌面上，眼泪夺眶而出。
呜咽声压在她嗓子底下，跟着哭不完的眼泪一起喷涌出来，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全部痛痛快快得从身体里排出去。
时隔一个月，洛流火的反应像是隔了条深渊，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阮流霜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原本她还能自欺欺人把这件事看作一个案件，但，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等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后，很久，她才稍微平复下来，慢慢抬起头。
楚清河竟然还坐在那里，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其中一碗饭倒回电饭煲里。
洛流火看着他，半晌才说：“以后，你不用来了。”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哽咽，眼眶里盈着泪，心却一点一点坚硬起来。
“不行，”楚清河摇头拒绝，“你给过钱了。”
风水轮流转，洛流火自己挖矿把自己埋住。或许是痛哭这么一场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洛流火并没有再多纠缠，只是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爆哭]流火被刀了一下，作者审签也被鲨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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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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