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薄荷味的湿巾,被时眠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紧挨着装着猫条的猫爪盒子。椰果对新到手的羽毛逗猫棒和电动老鼠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每天都要扑咬一番。时眠写作业时,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划过湿巾包装上凸起的猫爪印花,微凉的触感和薄荷的清香,总能让她想起那个阳光慵懒的下午,季逢时专注逗猫的侧脸,以及那句平淡的“袋子里有”。
周三的物理课,内容艰深晦涩。时眠努力集中精神,笔记记得飞快,但某个复杂的电路分析还是让她卡了壳,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下课铃响,她看着笔记本上模糊的思路,轻轻叹了口气。
“时眠,”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季逢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课桌旁,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硬壳笔记本,“你的错题本,上次小组讨论落我这儿了。” 她把本子放在时眠桌上。
时眠一愣,连忙接过:“啊!谢谢!我都忘了…” 她翻开本子,呼吸微微一滞——本子不仅被仔细地包上了浅蓝色的磨砂书皮,边缘还贴上了按章节和题型分类的彩色索引贴。最新一页夹着一张浅黄色的便签,上面是几行极其工整、力透纸背的字迹,清晰地标注着她卡壳的那道电路题的**关键节点分析和等效电路图**,旁边甚至画了一个小小的、代表灯泡发光的符号?。笔迹冷静克制,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她思路的迷雾。
“红色标签是重点题型。”季逢时补充了一句,目光在时眠桌上摊开的物理书和她刚才卡住的那道题位置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快得像是呼吸间的自然扫视。她说完,没等时眠回应,便转身回了自己座位,仿佛真的只是物归原主。
时眠捏着那本包着书皮、贴满索引贴的错题本,指尖能感受到书皮磨砂的质感。她看着便签上那几行精准的提示和那个小小的灯泡符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意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蔓延。她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仿佛里面装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午休时间,食堂人声鼎沸。时眠和许之冉端着餐盘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坐下。许之冉正兴致勃勃地讲着周末的八卦,时眠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食堂入口。
“喂!回神啦!”许之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跟你说话呢!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时眠连忙低头扒饭,脸颊微热。她刚才似乎在寻找某个清瘦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带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时眠同学?这么巧。”
时眠抬头,看见文学社社长林修端着餐盘站在桌边,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带着友善的笑意。“上周读书会你借的《雪国》,读完了吗?感觉怎么样?”
“啊,林修学长。”时眠连忙放下筷子,声音带着点拘谨,“读完了…川端康成的文字真的很美,那种物哀之美…” 她谈起喜欢的书,眼神亮了起来,声音也放松了些许。
两人就着《雪国》聊了几句。林修显然对文学很有见解,说话也风趣,时眠渐渐放松下来,偶尔还会因为对方某个精妙的比喻而露出浅笑。许之冉在旁边挤眉弄眼,被时眠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脚。
食堂另一端取餐处,季逢时端着刚打好的餐盘站在那里。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食堂,当视线掠过时眠那一桌时,看到了林修正微笑着对时眠说着什么,时眠脸上带着放松的浅笑,微微点头。季逢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只是握着餐盘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目光在那一幕上多停留了那么一瞬间——比看其他地方稍长零点几秒,却又短得不足以引起旁人注意。随即,她的视线便平静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普通的食堂场景。她端着餐盘,走向姜晴占好的位置,坐下,开始安静地吃饭,动作一如既往的斯文有度,看不出任何异常。,
“看什么呢?”姜晴顺着她刚才视线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了时眠和林修,随口问道。
季逢时夹起一块西兰花,头也没抬:“没什么。” 声音平淡无波。
姜晴耸耸肩,也没再多问。季逢时安静地吃着饭,只是咀嚼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更慢了一些,眼神落在餐盘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在思考一道难解的题,又仿佛只是单纯地……没什么胃口。
下午放学,时眠收拾书包的动作慢吞吞的。她走到车棚,下意识地先看向自己自行车的车筐——空的。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自己也说不清的失落,像羽毛轻轻拂过。
推着车走出校门,秋日的晚风带着凉意。经过街角那家新开的奶茶店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脚步顿住。
季逢时正站在奶茶店门口的梧桐树下,手里空着,并没有拿任何饮品。她似乎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马路对面川流不息的车流,又像是在等什么人。夕阳的余晖穿过稀疏的梧桐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挺拔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她似乎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推着车的时眠。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隔着几米的距离和喧嚣的车流人声,时眠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季逢时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像深潭的水,但时眠却莫名觉得,那平静之下似乎蕴藏着某种……欲言又止。
季逢时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时眠。她的嘴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她只是朝着时眠这边,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得几乎看不出来,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她转身,朝着图书馆的方向——那并非她平时回家的路——步伐稳定地走去,背影很快融入了放学的人潮中,消失不见。
时眠站在原地,推着自行车,晚风吹动她的发梢。她看着季逢时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车筐。那个极其轻微、含义不明的点头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是什么意思?是巧合的示意?还是…一种无声的、带着某种她尚未理解的意味的确认?晚风吹过,带着梧桐叶干燥的味道,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心底那片被暖流和困惑搅动的湖泊,似乎又深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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