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寒雪未停,晨曦透过窗棂,洒在靖王府的青石板上,将残雪映得透亮。
云灼是被窗外的扫雪声惊醒的。她睁开眼,屋内已没了昨夜的熏香暖意,只剩一丝残留的清冷。云儿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时,脸上还带着愤愤不平:“小姐,您是没瞧见,府里的下人都在背后嚼舌根呢!说您昨夜被王爷晾在新房,连盖头都是自己掀的,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云灼正在梳理长发的手一顿,随即淡淡一笑:“笑柄便笑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
前世她最在意这些虚名,怕人说她配不上萧景渊,怕人嘲笑她女丞相做不好贤妻。可经历过生死,这点流言蜚语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如今满心都是复仇与自保,哪有心思顾及这些?
“可他们也太过分了!”云儿气鼓鼓地帮她绾发,“尤其是柳侧妃那边的人,说话最难听,说您是仗着相权逼婚,如今王爷不待见您,也是自讨苦吃!”
柳如烟。
云灼眼底寒光一闪。她倒是差点忘了这位萧景渊放在心尖上的表妹。前世柳如烟仗着萧景渊的宠爱,在府中横行霸道,时常对她冷嘲热讽,柳氏毒杀她时,这位侧妃怕是也没少推波助澜。
“不必理会。”云灼语气平静,“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对了,我昨日让你去给那侍卫的药送去了吗?”
“送了送了!”云儿连忙点头,“那侍卫倒是个实诚人,接过药时还一个劲地谢我,说定会好好报答小姐的知遇之恩。不过小姐,您真要让他做贴身侍卫啊?身份低微……”
“无妨。”云灼抬眸,“他能力与忠心我看在眼里,身手也不错,性子沉稳,比府里那些趋炎附势的老油条可靠得多。”
更何况,上一世的恩情她没还完。
梳洗完毕,云灼换上一身素雅的襦裙,并未穿得过于张扬。按照规矩,新婚第二日需向婆母柳氏请安。这趟请安,既是礼数,也是试探。
柳氏的院落名为“静心苑”,实则内里暗藏机锋。云灼带着云儿和阿烬刚走到院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说笑声,其中一道娇柔的嗓音,正是柳如烟。
“母亲,您说那云灼今日会不会不来请安啊?昨日被表哥那般冷落,怕是早就羞愤难当,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吧?”
柳氏的声音带着几分刻薄:“她敢不来?既嫁入我靖王府,便是我萧家的媳妇,就得守我萧家的规矩!不过是个仗着父兄权势的悍妇,真以为当了丞相就能无法无天了?日后有她好受的!”
云灼站在门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前世她就是这样,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委屈难堪,进去后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据理力争,最后反倒落得个“不敬婆母”的罪名。
这一世,她不会再这般沉不住气。
“王妃驾到——”随行的丫鬟高声通报。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柳氏带着柳如烟和一众丫鬟婆子迎了出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王妃可算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昨夜新婚,想必是累着了,若实在起不来,晚些请安也无妨。”
云灼微微颔首,语气平淡:“谢母亲关怀。身为儿媳,晨昏定省是本分,不敢懈怠。”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既没有前世的讨好,也没有刻意的疏离,让柳氏一时竟找不到发作的由头。
进屋落座后,丫鬟奉上茶水。柳氏端着茶盏,目光在云灼身上打量着,似是不经意地说道:“王妃昨日新婚,王爷许是喝多了酒,行事有些不妥当,王妃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景渊那孩子,性子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心里还是有你的。”
“母亲说笑了。”云灼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王爷心系公务,儿女情长于他而言本就是次要的。我能理解,也不会在意。”
她这番话,既给了萧景渊台阶,又暗指他昨夜缺席并非醉酒,而是根本不重视这场婚事。柳氏听了,脸色微微一沉。
一旁的柳如烟却按捺不住,娇滴滴地开口:“王妃姐姐倒是大度。只是表哥心里一直惦记着姐姐,昨日回来还跟我说,怕委屈了姐姐呢。”
这话明着是帮萧景渊解释,实则是在炫耀自己与萧景渊的亲近。前世云灼听到这话,定会妒火中烧,与柳如烟争执起来。
可如今的云灼,只觉得可笑。她抬眸看向柳如烟,目光平静无波:“侧妃与王爷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如今我已嫁入王府,侧妃还是注意些分寸为好,免得让人说闲话,坏了王爷和王府的名声。”
柳如烟脸色一白,没想到云灼会如此直接地怼她。她仗着萧景渊的宠爱,在府中向来是说一不二,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你……”柳如烟气得眼圈发红,看向柳氏渴望人撑腰,“母亲?!”
柳氏拍了拍柳如烟的手,看向云灼的目光多了几分厉色:“王妃说话也要小心着些。如烟是景渊的表妹,两人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兄妹,说几句关心的话又何妨?王妃刚入府,怕是还不了解府里的情况,日后相处久了便知道,如烟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孩子。”
“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说了便是。”云灼放下茶杯,语气依旧平淡。
云灼知道,适可而止。她今日前来,并非要与她们撕破脸,只是要让她们知道,她云灼不再是前世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母亲,”云灼话锋一转,“昨日大婚,府中事务繁杂,想必母亲也累着了。我今日来,除了请安,也是想跟母亲说一声,府里的中馈之事,我身为王妃,理应分担一二。日后府中大小事务,母亲若有不便,尽可交给我来处理。”
柳氏一愣,显然没料到云灼会主动索要中馈之权。中馈是王府内宅的核心权力,她本想牢牢握在手中,慢慢磋磨云灼,却没料到云灼刚入府就敢开口要权。
“王妃刚入府,怕是还不熟悉府中事务。”柳氏连忙说道,“中馈之事繁杂,还是先让我来吧。等王妃熟悉了府里的情况,再交给你也不迟。”
“母亲说笑了。”云灼语气坚定,“我身为丞相,处理过的繁杂事务不知凡几,府里的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再说,主持中馈是王妃的本分,我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岂不是让人笑话?母亲若是担心,我可以先从管理库房和采买开始,慢慢熟悉便是。”
她搬出丞相的身份,又以“本分”和“名声”施压,让柳氏无从反驳。柳氏心中暗骂云灼嚣张,可面上却不得不做出让步:“既然王妃这么说,那便依你。库房和采买的事,日后就交给王妃打理吧。”
“谢母亲成全。”云灼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掌握了库房和采买,她就能从源头防备柳氏下毒,同时也能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请安结束后,云灼带着云儿和阿烬离开静心苑。刚走出不远,就看到萧景渊带着几个侍卫迎面走来。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
看到云灼,萧景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讥讽:“怎么?刚从母亲那里出来?想必是又去搬弄是非了吧?”
云灼停下脚步,抬眸看他:“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向母亲请安,商议府中事务,何来搬弄是非之说?”
“商议事务?”萧景渊冷笑,“你怕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夺权吧?云灼,我警告你,别以为当了王妃就能在靖王府为所欲为!府里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女人指手画脚!”
“王爷此言差矣。”云灼语气平静,“主持中馈是王妃的本分,我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再说,我身为丞相,辅佐陛下处理朝政,尚且能井井有条,管理一个王府的中馈,又有何不可?难道在王爷眼里,女子就只能相夫教子,不能有所作为?”
她的话字字珠玑,既反驳了萧景渊的偏见,又彰显了自己的能力。萧景渊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脸色更加难看。
“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萧景渊怒声道,“总之,府里的事你少插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王爷若是想不客气,尽可以试试。”云灼眼神一冷,“我云灼既然敢嫁入靖王府,就不怕王爷的刁难。只是王爷别忘了,我身后还有镇国公府和朝中百官。若是让陛下知道王爷苛待王妃,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搬出皇帝和镇国公府,就是为了敲打萧景渊。萧景渊觊觎镇国公府的兵权,又想在朝中立足,自然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
果然,萧景渊的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盯着云灼看了半晌,最终冷哼一声:“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说完,他拂袖而去。
看着萧景渊离去的背影,云儿吓得脸色发白:“小姐,您怎么跟王爷这么说话啊?万一王爷真的生气了,对您不利怎么办?”
“放心吧,他不敢。”云灼可悲地继续前行,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男子,竟是如此幼稚懦弱、无所事事。
萧景渊想要的是镇国公府的兵权和她手中的相权,在没有得到这些之前,他绝不会真的对她下手。
一旁的阿烬自始至终都沉默地站在云灼身后,像一尊守护神。他看着云灼从容不迫地与柳氏、柳如烟周旋,又毫不畏惧地顶撞萧景渊,眼中满是敬佩。
回到自己的院落“汀兰苑”,云灼立刻让人去将库房和采买的账本取来。她坐在桌边,仔细翻阅着账本,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账本上的记录看似工整,实则漏洞百出。许多采买的物品价格虚高,明显是有人从中克扣;库房里的贵重物品也有不少去向不明,显然是被人私吞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背后定是柳氏和柳如烟在搞鬼。前世她对府中事务漠不关心,这些猫腻她从未察觉,如今看来,这靖王府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小姐,这账本上的问题也太多了吧?”云儿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呼,“这些人也太胆大包天了,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中饱私囊!”
“意料之中。”云灼合上账本,语气冰冷,“柳氏把持中馈多年,府里的人早就被她收买得差不多了。想要整顿,怕是没那么容易。”
“那怎么办?”云儿有些着急,“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吧?”
“当然不能。”云灼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过,我们不能打草惊蛇。阿烬。”
“属下在。”阿烬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你去暗中调查一下,负责采买的李管事和库房的张嬷嬷,看看他们背后都牵扯到哪些人,还有那些被克扣私吞的财物,都流向了哪里。”云灼吩咐道,“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人发现。”
“属下明白。”阿烬沉声应道。
“还有。”云灼补充道,“你们二人听好,从今日起,府里的饮食,必须经过你们的检查才能送到我面前。柳氏心思歹毒,说不定早就开始在饮食里动手脚了。”
云儿看着云灼有条不紊地布置任务,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
接下来的几日,云灼一边熟悉府中事务,一边暗中观察柳氏和柳如烟的动向。阿烬则按照她的吩咐,暗中调查采买和库房的问题,同时严密把控她的饮食安全。
这日,云灼正在处理库房的账目,阿烬忽然前来禀报:“姑娘,属下查到了。采买的李管事和库房的张嬷嬷,都是柳氏的远房亲戚。他们克扣私吞的财物,大部分都送到了静心苑,还有一部分给了柳侧妃。”
“果然如此。”云灼冷笑一声,“柳氏倒是会用人,把自己的亲戚安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方便她中饱私囊。”
“姑娘,要不要现在就揭发他们?”阿烬问道。
“时机未到。”云灼摇摇头,“我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揭发了,柳氏也能找借口推脱。而且,府里的人大多偏向柳氏,贸然动手,反而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那我们该怎么办?”阿烬有些不解。
“我们可以先给他们一个警告。”云灼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阿烬,你去告诉李管事和张嬷嬷,就说我已经发现了账本上的问题,限他们三日内,将克扣私吞的财物如数归还,否则,我便会将此事禀报王爷和母亲,到时候,后果自负。”
“属下明白。”阿烬应道。
“还有,”云灼补充道,“你在警告他们的时候,故意透露一点风声,让他们以为是柳氏要弃车保帅,想把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我倒要看看,他们会不会狗咬狗。”
“是。”
阿烬离开后,云儿忍不住赞叹:“小姐,您这招也太厉害了吧?这样一来,李管事和张嬷嬷肯定会对柳氏产生猜忌,说不定还会把柳氏供出来呢!”
“但愿如此。”云灼道,“不过,柳氏老奸巨猾,未必会这么容易上钩。我们还要做好后手准备。”
果然,不出云灼所料。阿烬按照她的吩咐警告了李管事和张嬷嬷后,两人立刻就去找了柳氏。柳氏得知云灼发现了账本上的问题,又惊又怒。
“这个云灼,刚入府就敢跟我作对!”柳氏气得拍案而起,“真以为掌握了库房和采买,就能无法无天了?”
“姨妈,您快想想办法啊!”李管事哭丧着脸说道,“云王妃限我们三日内归还财物,否则就要禀报王爷和您。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是啊,姨妈。”张嬷嬷也跟着附和,“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都是为了您和侧妃才这么做的!”
柳氏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她本来就没打算护着这两个人,如今云灼已经起了疑心,留着他们反而会成为祸根。
“你们慌什么?”柳氏强作镇定,“云灼不过是个刚入府的黄毛丫头,她能掀起什么风浪?她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禀报了王爷,王爷也不会相信她。”
“可是,云王妃说……说您要弃车保帅,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李管事迟疑地说道。
“胡说八道!”柳氏厉声呵斥,“我怎么会这么做?你们是我的亲戚,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们?一定是云灼故意挑拨离间,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尽管柳氏说得冠冕堂皇,但李管事和张嬷嬷心中还是充满了疑虑。他们知道柳氏的为人,向来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如今事情败露,她很可能会牺牲他们来保全自己。
两人离开静心苑后,心中忐忑不安。他们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先观望几日,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云灼真的要追究到底,他们就只能把柳氏和柳如烟供出来,以求自保。
云灼很快就通过阿烬得知了李管事和张嬷嬷的反应。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了。接下来,就该收网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