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之际,却听得前方院落之中,骤然传来一阵惊呼。
只见院中地面,不知何时浮出一道道朱红脉络,像被鲜血渗透的蛛网,顺着砖缝蔓延开来。
一圈又一圈,如一张铺展开的诡异暗网,将整个院落吞入其中。
夜幕之中,映处一道血色身影,那青年落在院中那口水井之侧,不偏不倚的挡在了方存身前。
方存开口。随即呛咳出一口血来,口气倒依旧戏谑:“老幺,你可以再慢点。”
袁枫不去理会,只将一个瓷瓶抛给对方,语气嫌弃:“银枢城的人伤的你,解药怎么在南府?”
方存低低笑了,像是咳嗽,又像是真笑:“在南府就对了。”
他开始尝试运气,可那刚凝实的气元,立刻就又被他心口的一点绿光,吸化干净。
方存啧声:“那箫无咎的功法是真难缠。”
袁枫蹙眉:“还是不行?”
方存摇头,只道:“我需要时间。”
院外群侠,见状大哗,有人怒斥:“什么人?!休管闲事!”
未等袁枫开口,就见袁枫身后站出一人。
那青年一袭玄衣,气息沉静,快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他自己站出来,几乎让人忽略。
褚明抬眸,语气淡然:“诸位快把我家拆了,还想让我弟兄别管,未免太说不过去吧?”
面对此地突然出现的两个‘主人’,院外的正邪两道游移不定。
唯有白霄手中的借符已暗自成形。
下一刻,几乎欲出手的白霄,被身后的银枢卫一把拉下。
那银枢卫目光沉静:“四爷,我们绝不这两人的对手。”
有偃师目光一凝,终是认出了袁枫,顿时变了脸色:“祭司大人?!您做什么?!”
袁枫不为所动,只蹙了蹙眉:“我哥没说清楚?这里是我家,谁准你们侵门踏户?”
那名偃师被噎的不敢说话。
旁边的群侠、甚至已经被袁枫这幅态度,撩出了几分火气。
到底,还是偃师们深知袁枫底细、更识时务。
那为首的紫袍偃师站了出来,拱手上前,语气恭敬得近乎小心:“祭司大人,我等此来,只为擒杀叛徒。若有冒犯,还请您……通融一二。”
袁枫没说话,目光淡淡扫过院中的方存,语气轻飘飘的:“叛徒?我去南疆的时候,你不还是统领?”
方存低低笑了,像是咳嗽,又像是真笑:“你不如去问问小师叔,为何要杀我。”
方存倚着断墙,目光越过袁枫,落在那紫袍偃师身上,毫不遮掩地嘲弄:“还当他找到更顺手的刀了,结果是这样一个废物。”
袁枫顺势望了那紫袍的偃师一眼,轻啧道:“小师叔用他换你?被夺舍了吧?”
那紫袍偃师面色霜重,强撑着一礼,咬牙沉声:“祭司大人,方存乃通缉之叛徒,还请您莫要为难。”
他话未说完,袁枫便打断了他,青年声音不高,语调极冷:“你算什么东西?要杀方存,让小师叔亲自来和我说。”
那紫袍人脸色一僵,硬生生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四下静寂,终是有人听不下去,一声冷斥,震破院中沉默:“狂妄小儿,焉敢于此猖獗放肆!”
四野箭阵,随着那一声断喝,如雨而起。
寒光破空,激射而来。袁枫未动,只抬手一拂,阵散风回。
反卷而出的数支乱箭,却是将茅屋一角毁去半边。
残梁碎草,乱洒成堆。
袁枫脸色沉了下去。
侧旁褚明眼疾手快,早一步伸手将袁枫拦下:“不许乱用禁术。”
袁枫剑眉紧蹙,眼里满是不服:“是他先毁我家屋子。”
褚明不松手:“忘记你年初是怎么保证的了?”
袁枫的神情明显挣扎了一下,终是冷哼一声。
青年抬手一指那引阵之人,语气压着怒意:“你去修。要和之前一模一样。”
那被指之人,一袭锦袍,腰佩金鳞长刀,正是江湖上铁鳞堡赫赫有名的长老。
那名锦衣长老闻言失笑,抚掌讥笑:“一间烂茅屋,破了就破了,小子口气倒大——”
言犹未尽,只觉风声骤动。
一股力道覆肩而来,那名长老身形骤失,整个人被狠狠砸入地砖之上。
头骨与青砖交响出一声沉钝撞响,直震得那长老眼前发黑。
泥尘飞起,砖石崩碎。
出手的褚明慢条斯理站直身子,只皱眉扫了他一眼,神情冷得叫人发寒:“这地砖也一道修了。再多一句废话,我就不管你了。”
侧旁一刀客,高喊‘放肆’,怒斥着骤然跃出。
喝声未落,只见他脚下血线蔓延,如蛇信游走,悄然无声,却森寒入骨。
那刀客身形一顿,顷刻间气血逆涌、似是被猛然抽走全身力气,
他骇然瞪大双目,步履踉跄,瞬间大汗淋漓:“是……索元……禁术……”
索元血术,凶名赫赫,魂锁骨噬,魄血同散。
一念至此,那刀客瞬间面如死灰,似已预见自身骨血干枯,筋脉寸裂,最终化作尘土散于风中。
满庭霎时死寂,鸦雀无声。
方才名锦衣长老,被一掌掼入砖地,原是余怒未褪,此刻却大气也不敢出。
那长老反应过来,额角冷汗涔涔,方才那一掌,非是训他,而是…救他。
原本院外围着的群侠,俱是一惊,风也似地纷纷掠身退避,生怕踏入那血阵丝毫。
银枢卫的卫长神情微敛,无奈望了望白霄那半步不退的架势,不带犹豫的以手成刃,将人打晕。
他身形未停,利落将白霄抗上肩头,动作干净利落、毫无半分拖泥带水,踏出阵外之时,更无半分回首。
顷刻之间,院中血阵之内,只余四人,仍立其间。
袁枫倒是闲得出奇,目光扫了眼那仍立血阵中的紫袍偃师,又偏头看向方存,眼神带着三分揶揄:“他也有三品?”
袁枫手中的追魂锁元,三品以下,不要硬凑,否则白送。
这在偃师内部,属于通识教育。
方存笑了,咳声未歇,语气却透出几分戏谑与嘲趣:“你大哥都能有四品呢。”
言下之意,不消多言——邪修,练的都快。
此话一出,院子里倏而静了一瞬。
两道目光森森如锋,自袁枫与褚明而来,齐齐落在方存身上,冷得如同初冬霜雪。
这要是在平时,方存少说得呛一句:真话还不让说了。
但,现时此刻 真‘人在屋檐下’,方存只得摊手 :“成,算我失言,行吧,二位?”
院中三人,丝毫未将周遭群侠放在眼里。
此情此景,引得内外之人怒火暗生,惊疑交加。
就在局势欲沸之际,一道黑影自屋脊踏风而来,身形轻若掠鸿,却带着扑面之寒。
来人落地一刻,数名偃师胸前骤然窜出火光。
初如灯芯微燃,不过衣料焦灼。可转瞬之间,火势暴涨,骤成狂潮。
那焰如附骨幽魂,将数人尽数吞没。
几人翻滚于地,惨叫连连。那火焰似与血肉相连,拍不灭、甩不掉,愈挣愈燃,焚人如焚魂。
顷刻之后,火光忽灭,只余数摊焦黑,地砖之上,一片焦油熏灼之痕,犹未冷却。
空气骤凝。
人群如被钉住,继而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来者身着玄衣,腰系白带,仿若丧服。
他步至血阵边缘,语气淡漠、神情懒散:“这么多人,欺负我银枢几个小辈,不太好看吧?”
几名银枢卫眼见来人,纷纷抱拳,齐声高唤:“二爷!”
方行非淡扫那院中一片混乱,声息未提,气场却已逼人。
他眸光一敛,似懒似倦:“方才那几位偃师,与我银枢有些旧账,诸位无须紧张——继续、继续。”
话落,他身形一闪,掠至白霄身侧。
方行非半蹲下身,手指探上白霄颈侧脉息,片刻后眉心微蹙:“谁动的手?”
银枢卫长闻言,低咳一声,颇有几分为难:“二爷……此地混乱,属下实在怕四爷受伤,只好……”
方行非闻言,只轻拍其肩,语声温淡:“做得好。”
他懒洋洋起身,周身凌厉之气如潮水退尽,神情又恢复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下回他再敢乱跑,你直接给他打晕,绑了送回去。害得我半夜三更,还被铸一喊起来干活。”
说罢,他双手负背,视线打量一圈,语带嘲弄:“三更半夜的,诸位站在这儿干瞪眼,不睡觉吗?”
方行非目光掠过那地上血阵,一声轻啧,迈步而入。
脚步落下之时,那地上蜿蜒如蛛网的血线顿时活了般缠绕而来,方行非袖袍一拂,掌心一抹微光倏现,青白火舌倏然自掌缘腾起,映着夜色如同幽莲绽放。
白焰如流火,顺血线而走,转瞬之间,烈焰交错,院中血阵,片片化为灰烬。
白焰肆虐,荡尽邪氛。
院外人声鼎沸,正邪两派俱是精神大振,纷纷蜂拥而入,仿若要将这夜色都一并踏碎。
方行非却不为所动,仍闲闲蹲下身,一道温和气元自指尖探出,轻抵白霄胸前大穴,气脉流转之间,那怀中人微微一颤,缓缓转醒。
青年眼睫轻颤,神识回拢,眸中氤氲未散,低声唤道:“……二师兄?”
方行非给他气的想笑,开口便是嘲弄:“歇了吧,叫不得。四爷带五个人就敢去寻仇偃师,这种气魄,哪里还用得着我这个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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