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耀城以南,千余深入南疆腹地的异族,陷入重围。
但关于这场小规模的激烈伏击战事,当事人本人,毫无知觉。
陆溪云接得温从仁一封急信,马不停蹄,终于赶到太耀城时,南疆一线,尚称安稳。
蛮族——被韩修垣被按在地上打。
作为回报。温从仁已经给眼前的北王,讲了一刻钟的残局了。
温从仁甚至有些无奈:“前辈,一子十目。这么大的优势,您能被对方杀平,也是很不容易。”
韩修垣干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让就更赢不了了。衡予那人,都只惯着秉昭,从来都不让我。就为了让他让出一子,我磨了三盏茶的时间呢。”
温大人情商拉满:“西王让子占的多,只能说明,西王前辈的棋,差了前辈您很远。毕竟,您只有一子之差。”
温从仁在残局上落下一子:“只剩下这处能破局了。”
韩修垣眼前一亮:“妙哉!”
韩修垣语气轻快如风,一边揉捏陆溪云:“小溪云啊,看看人家。”
韩修垣在南疆已有些时日,但毕竟是方卫安的地界,韩修垣望遍诸将,也没几个能让他生出几分天然信任。
问棋之局,原是不好启齿,韩修垣暗自苦恼之际,恰好陆溪云就送上了门来。
只可惜,这残局之错综,陆世子也搞不定。
好在陆世子摇人能力一流,很快就帮韩帅,抱上了大腿。
韩修垣得了破棋之法,心情愈发畅快,他朝着陆溪云勾勾手,像一只瓜田里的猹:“小溪云啊,听闻你和成恤的家的小辈——”
话未尽,意已到。
陆溪云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早知如此,他便不该火急火燎地赶来。
这帮人是真闲啊……
韩修垣半是哄起,语气颇为随和:“别在意,别在意嘛,你们这点事儿,不算什么。”
他马上恨铁不成钢起来:“看看那韩承烈!整日跟在那方家后头转,还给肖家卖命!”
原先,韩修垣对韩承烈还有几分欣赏,颇觉其心思沉稳、进退有度。
可一得知——这厮竟是自家血脉之后,便如冷水浇头,韩修垣马上就恨铁不成钢了起来:“家门不幸啊!想不到我韩家,会落得这般光景!唉!”
陆溪云咳上一声:“北地韩家,还没没落,您别管韩承烈就是了。”
忽而,韩修垣仿若有感,他神色一滞。
良久,韩修垣眼底漾起难言之色。
他缓缓抬眸:“陛下找到那阵的解法了。陛下传音与我,说命轨已分,我须在其彻底断裂前,尽快回去。”
“陛下也遣人去与蛮王联络,可惜,他不愿回去。”
韩修垣轻叹一声:“抱歉,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我那一盘棋,还没有下完。”
帐中微寂。
方澈踏前一步,拱手长揖,语气肃然:
“这些日,蒙前辈仗义襄助,南疆上下,铭感五内。”
“此地,是我等的南疆。既然蛮王不愿回去,那便叫他埋骨于此!”
韩修垣看这方家小王爷,是越看越喜欢,竟连带着那向来不喜的方卫安,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笑意浅淡,语中不再苛责:“我来时,陛下欲议和,我是反对的。”
“方卫安许诺交出肖家,我瞧不起他。而且,我和秉昭,谁也不想去替他方卫安,管他的主子。”
“如今看来……倒也没那么差。”
话音落处,阵阵涟漪凭空而生。
韩修垣望着那扭曲流动的阵纹光影,唇角微扬,神情中竟透出几分洒脱:“说再会,也不合适。那韩某,预祝诸位、斩帅夺旗!”
灵光如潮,身影渐淡,于寸寸褪色中归于虚无。
下一刻,光纹破碎,倏然归静。
而原地,银铠的南府青年将领神情恍惚,望向方澈,眼中满是困惑:
“小王爷?我……我怎会在此?”
天命已转,旧棋新子。错时之人,终入归途。
···
随着韩修垣的销声匿迹,南边草原的动作,越发的张狂了。
南疆千里边界,昼夜皆有凶兽嘶吼,似要撕裂整个王朝的南端。
连日鏖兵,南府军中,总算是有了件像样的好事。
肖大人,总算全全整整、囫囫囵囵地回到南疆了。
帅帐中,方辞第一件事,就是对着方澈好一通猛夸:“阿澈如今极是懂事,军中威望唰唰往上涨,堪称一骑绝尘。”
肖景渊静静听着,点头道:“军威如山,战阵之上,最能立人望。”
——个鬼。
话未说完,一阵风卷帘而入。
方小王爷神色惶急,几乎带着哭腔嚎进来:“景渊你可算回来了!顶不住了!一点都顶不住了!!!”
肖景渊:“……”
方辞:“……”
军威如山,可惜山体滑坡。
肖景渊习以为常,甚至有耐心安抚:“不急你慢慢说。”
方澈义愤填膺,几乎要原地炸毛:“韩前辈走了!那个老不要脸的蛮王却还赖着不走!我们的人都快被他那群凶兽耗干了!!”
南府的挂按时到期,蛮族的挂却直接续成了永久。
此事简直离了大谱。
肖景渊神色未动:“秦疏已在调兵,凶兽之患尚可压制。眼下最大隐患,乃蛮王姚厉。王爷务必提防此人。”
超品高手若要杀将夺帅,于三军之中取一首级,不过探囊取物。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一子错,满盘输。王爷,近日少出武禁。”
方澈听懂了。他明白肖景渊是在提醒自己避战,可青年眼中仍满是不甘:“景渊,我们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可他的凶兽,杀不尽,耗不完。这仗,拖不得呀!”
方辞默默斜了肖景渊一眼,像在无声地说:看吧,我就说他长进了。
肖景渊微微颔首:“不能拖。此人须早除。”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方澈身上,声线低沉似问似叹:“因为这,王爷阵前用了法相?”
方澈一怔,旋即矢口否认:“没有!”
肖景渊缓缓吐出一口气:“云中的战报清清楚楚写着。这也要瞒我和郡主,不要命了吗?”
方辞面色一黑:“方澈你皮痒了是吧?!”
方澈头皮一紧,赶紧的往肖景渊身后缩:“我知道你要回来,才用的,绝对没超过三日!!反正有你在嘛!!”
肖景渊:“……”
但肖大人也并没有能罩方澈多久。
回到南疆,一连数日,肖景渊的气运似乎坏到了极点。
初时,不过是御马归营时,辕门处恰有士兵抬运滚木,莫名一绊,整根木头轰然砸落在马前。惊马长嘶,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几日后,登楼观阵,祸事再起。楼板偏生开裂,吱呀一声,眼看整个人要坠下去。韩承烈眼疾手快,硬生生将人捞回。
可纵使不上战线,厄运仍如影随形。只是出个门,就能冷不防撞上刺客,方澈吓得脸都白了,根本来不及多想,手一翻就是禁招终式,刺客当场碎得拼不起来。
更离谱的,都老老实实呆在王府不出门了。一餐晚饭,被逼得神经紧绷的亲卫,下意识先将一桌菜翻了个底朝天,竟真查出毒来。方辞拍案而起,直骂得王府上下侍从跪了一地。
连日厄运,接连不绝,仿佛真有无形之手,在暗中索命。
南府上下的将士,人人如临大敌。
对此,当事人眉眼间却染上几分自嘲,肖景渊无奈开口:“或许,当初以溯生术逆转天机,本就是违逆天道。如今,天道索债,也算理所当然。”
这份平静,反倒让方澈窜上火气:“去他的天命!天敢动你,我们就把天掀了!”
方小王爷火气上来,竟是拿出了几分一境之主的气势,青年断然下令:“阿姐!你送景渊去龙息城!边境战事结束之前,他都不准回来了!!”
龙息城,陆行川帅所的指挥部署之地,也是皇帝车架所在,已经是南疆最安全的地方。
肖景渊愣了愣,完全没能料到这一出,他望向方辞,下意识开口寻找同盟:“郡主……不至于吧?”
方辞却半点都不帮他说话,反是‘坚决’维护起自家弟弟的‘威严’:“王爷说得对。”
肖景渊眉头微蹙,试图再做挣扎:“肖家的明镜非台,只能在炽命封天三日内修固命元。我若走了,王爷动用禁术,谁来顾?”
方澈一口咬死:“我不动法相就是了!”
少年梗着脖子,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全是执色:“我保证!”
方辞二话不说转过身,对亲卫抬了抬下巴:“备车。”
亲卫们闻令而动,方辞又看向肖景渊,不待辩驳,不留余地:“王令既下,你听命照办就是。”
肖景渊无奈开口,似想再挽回一丝转圜:“郡主……”
方辞却只抛下冷冷两个字:“上车。”
马嘶声接连响起,亲卫们已然恭候在侧。
方辞连夜,将人打包送到了龙息城 。
结果一到就龙息城 ,就喜提病友群。
任玄听罢前因后果,神色颇为轻描淡写:“这事简单,溯生反噬罢了。这事,我们熟得着呢”
相较于当年陆溪云随手擦个剑,能划到手腕血流一地的场景,肖景渊这点倒霉事,完全小巫见大巫。
岳暗山大咧咧拍着胸脯 :“方郡主,你找我们,算是找对人了。”
方辞眨眨眼。
任玄幽幽一抬眼,眼里是见多不怪淡定:“我这么跟你说吧,当年陆溪云反噬更狠。随便擦个剑,划到手腕,血能流一地。当年那一个多月,云中军议,不准佩刀,不准带甲。哪怕一丁点金属,都不准带。后来,我们干脆把他当小孩看,房里什么尖锐的、硬的,全收干净了。”
岳暗山点头如捣蒜,心有余悸:“那段时间,帅所里鸡飞狗跳。陆溪云的饭菜,顿顿都是殿下先吃一半。可就算如此,还是能从屋梁上掉下一块瓦片,把他砸个正着。”
岳暗山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殿下什么都不管。营中所有军政事宜,全找陆行川。偏偏陆行川心情也差得要死,左脚刚踏进帅所,右脚就想回去。真是……谁见谁遭殃。”
肖景渊微微一愣,忽然觉得自己这状况,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任玄慢条斯理,总结道:“总共一个多月吧,熬过去就好了。”
方辞默默听完,环视这一圈“过来人”,竟生出几分微妙的安心感。
既然都有陆溪云这个过来人了,那问题应该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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