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乔沅说的是对的。
谢时眠看着窗外,月光冷冷的照在石塑的雕像上,“和我说说话吧。”
乔沅愣了一下,她转醒,揉了揉眼睛,“好呀,嗯……想听什么?”
“你说你在宿舍楼下种了花,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呀,种了一棵蓝花楹,四年了不怎么长大,毕业的时候开了一次花,蓝色的,很漂亮。”
“现在呢?”
“现在也在那里,好几年了,已经不用浇水照顾了,我给你找照片哦。”
乔沅这边搜索着,话筒里安静了一会儿,谢时眠忽低声问:“沅沅,你想过别的可能吗?”
“啊?”
“没有被带来海城,或者,没有被换。”命运的转折没有发生,一切都是本来的样子。
这个问题啊。
“嗯……我的确想过这个,”乔沅说。
如果事情没有被发现,她还在那个小镇子里念书生活,考去县城的中学,按照她的成绩,应该还是会念一样的学校和专业,她喜欢听故事、讲故事,村里放映电影时她第一个到,所以她还是会走一样的路,会遇到现在的同事、朋友,命运拐过一个弯,还是会流向自己的轨道。
她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探望照顾她的阿婆,和常年在外务工的“父母”则没有多少话说,阿婆离世,她大概就不会再去了。但即便如此,她对自己的来处是很清楚的,她会知道是怎样的山和水养育了她。
或者,再往回倒。
在最开始,没有从襁褓里就被换掉的话,那她会过着乔琪和乔纱的人生,她这两个恣意的、昂首挺胸的大姐姐,虽然只有狭小的世界,但那个世界都是她们的。
可是……乔沅问:“你喜欢乔琪吗?”
“不太。”
“乔纱呢?”
“没区别。”
“那样你肯定也讨厌我了。”
讨厌乔沅?谢时眠觉得应该不可能。
他几乎找不出乔沅身上有他不喜欢的地方,人的性格,有些属于天性,有些是环境缔造,天性的那一部分,他还是会喜欢的。
但是,也很难说,因为人和人的缘分本来就是脆弱的,一个转身、一次误会、一点偏见,便会错过。
所以啊……命运就是拐了这一个弯,给出一些复杂但精妙的安排。
“要选的话,我觉得还是像现在这样吧,”乔沅笑眯眯的说,“这样可以遇见你。”
沉默片刻,谢时眠道:“可我对你不好。”
他离开的那么久,他忽视了她的心意,他对她比别人更坏。
乔沅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反对说:“不是呀,好坏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说?”
乔沅想了想,回答道:“比如,我现在觉得乔纱对我很好,是她在机场接我,安排我去送阿婆,上一次她以为我被逼婚了,还帮我出头。”
不记得是乔沅十几岁的生日,她阿婆坐同乡的车来看她,用透明塑料油桶装着鸡蛋,里面塞满了米,物业保安没有许她进小区,老婆婆请他们把鸡蛋带给乔沅,并报了自己的住址,当时只有乔纱在家,没放心上,叫佣工处理。阿婆来一趟不容易,没有见到乔沅,没几天,同乡急着要走,她便只好走了。
乔沅在这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她非常的生气和伤心,第一次和乔纱吵了起来,还哭了。
“这就原谅她了?好像有人发誓过这辈子不和她再说一句话了。”
乔沅叹了一口气,嘀咕道:“是嘛,我想说,人就那么奇怪。”
还有一次,她在剧组,和制片方闹矛盾,制片方神奇的服软了,后来她知道是乔琪解决的,乔琪没有说,也不知道她知道。
她们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来做这些呢,是拿她当做是她们最小的妹妹,还是给路边的流浪猫喂个罐头一般的行为?
她觉得这很复杂,不像是写东西,能清楚的设计人物的动机和性格。
现实生活里,大部分的人和事都很难猜,外界是一个薛定谔的观察盒,在观测到之前都是不定量。
但是一旦观测到了,客观的好坏,变成心中主观的爱恨。
那么就变得简单了。
“我觉得你好,你就是好,”乔沅说,“这最终是我的决定。”
谢时眠品了很久。
乔沅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清浅,在夜色中动人。
他们的距离似乎变得很近。
“我听懂了,”谢时眠说,“不怕你的决定会错吗?”
乔沅噗的笑起来,她像捉到了谢时眠的小辫子,“你才没听懂呢。”
她的尾巴翘起来,在他面前甩啊甩,“还说我没长大,说大话了吧。”
谢时眠坐下去,微微仰靠着,在窗边的温莎椅上。
月亮升更高了,照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这么小心眼,还记着,”他声线低沉,人松弛下来。
“反正你就是没听懂,好就是好,不会变成不好的。”
在乔沅小宇宙里,这是恒定的真理。
谢时眠因她微笑起来。
他想,他听懂的部分是,命运里安排的东西,接受就好。
“说起来,在餐厅的时候,是不想见到我,才说有工作对不对?”
“你怎么也还记着,你也小心眼。”
“但我没有发觉过去那么久了,这是真的。”
“我知道。”
乔沅说:“你还说你不知道会在国内待多久,如果你要走,这次会告诉我吗?”
谢时眠停了很久,许诺:“只要是你希望的。”
乔沅的心放进了肚子里,是那种在冬天的、有壁炉的屋子里,吃了大块肉、喝了甜滋滋糯米酒,然后昏昏欲睡的安全感。
“那就太好啦,”她困困地说,声音也掉进蜜罐子里,甜而发闷。
“困了吗?睡吧。”
“不困……”
是撒谎,很快就睡着了。
谢时眠没有挂电话,听着她那里的细小声音。
他也感到一种放松,他觉得这里交通拥挤、建筑拥挤、人情世故拥挤,但这样的涌动之中,他仿佛没有那么的空旷和孤独了。
……
乔沅早上醒来,电话没有挂断,仔细听能听到很浅的呼吸声,她知道谢时眠在睡,她才没有他那么坏,会去吵醒他。
她蹑手蹑脚起来,去洗漱了,换好了衣服,回来看,电话才挂断。
谢时眠给她发了文字信息,对她说要记得吃饭。
乔沅伸了个懒腰,趿着拖鞋去给自己找东西吃,这时门被打开,这是家政阿姨来的时间,她不做他想。
但今天,还多来了一位cindy小姐。
“乔小姐早上好,”cindy比之前更聪明,第一时间自报家门,“时眠让我早点过来,陪您做婚礼准备。”
还有什么准备?乔沅不解。
接着看了看cindy拉出来那长清单,一半是感慨还有这种东西,另一半是迷惑这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把她准备好。
她居然得提前一周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一遍,打理的像要摆去展览架上的礼品。
乔沅:“……是说婚礼前每天都要这样吗?”
“不会,每天的安排都不一样,”但都是类似项目。
乔沅:“……好的了解了。”
cindy看出来她的情绪,提议道:“您觉得无聊的话,要不要叫朋友一起,聊聊天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叫朋友么?乔沅当然有一些朋友,知道她要结婚的消息,催问过好几次。她们大多没有结婚,对婚礼这件事有些好奇。
可她想起了乔纱。她大学毕业时乔纱也结婚了,乔纱喜欢热闹,来了很多名人,捧花单给了她。
乔沅给乔纱发去了信息,问她是否有空一起,乔纱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没看见。
乔沅只是突然升起这样的念头,也不怎么失望。
她乖乖的跟着cindy开启芭比之旅,cindy是玩家,她是芭比。
刘海又中枪一次,高级沙龙的理发师疑惑的捧着那点头发丝来回看了好几遍,似乎在脑内构造这玩意的来龙去脉。这是普适规律,技术好的千篇一律、有规律可循,技术不好的总是烂的千奇百怪、很有新意。
乔沅没事干刚想玩手机,理发师将她的脸端起来,礼貌的请她抬起正面。
乔纱便这样出现,踩着她的恨天高,头发丝到脚趾盖都无敌精致,由一句“剪个什么发型,我看看”开启,乔纱把芭比旅变成S 级。
乔沅全程都是“这也行、这不好吧、怎么还有这种东西”脸。
结束了这一天,乔纱去开她那辆粉白色的玛莎,cindy坐保姆车走了,乔沅上乔纱的副驾。
她的副驾是小狗坐的,有毛毛,乔沅打了好几个喷嚏。
乔纱在旁边笑话她,乔沅叹了口气,捂着鼻子不说话。
“你怎么不住家里的房子,天天住在谢时眠那里像什么样子。”
乔沅继续捂鼻子。
乔纱瞟她一眼,退让半步:“起码要从家里出嫁吧,难道从他那到他那?”
乔沅想了想,点点脑袋。
“点头是什么,从家里去,还是从他那?”
乔沅:“……”
“说话呀。”
乔沅移开手掌,刚张口,忍不住:“啊啾!”
乔纱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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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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