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一把剑抵住她的脖子,“我要见林穹音。”
八只眼没有一只能够看到身后,只有微微低头,可以看见一点点剑尖。
一把好剑。
看上去比林穹音给文心和郎逸找来的额剑还要好,窦缘春打劫了这么多想要对藏云宗不利的‘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还包括了不少=想要趁乱捡漏的修士,家底丰厚的不在少数,好东西过手不少,鉴宝的能力自然增长。
她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她惹得起的。
直接捏碎腰间的令牌。
实在是惹不起啊。
林穹音赶过来,一个血淋淋的人格外显眼,走近就发现,这是三个人,只不过那个满身是血的人身形高大,把前面两个人的身影挡住了。
总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
但他的身上被人下了反追踪的禁制,分辨不出来身份。
几思之间,其实在窦缘春捏碎令牌后不过瞬息,林穹音就赶到附近了。
薛向晴察觉到周围的一点风吹草动,直到林穹音快要到了,直接大声喊道,“林穹音,还不快来看看他是谁!!!”
“你想威胁我们掌门?”窦缘春刚想回头,脖子上的剑刃一抖,她连忙止住动作。
林穹音瞬移到薛向晴的身后,从她的背上将血人托下,另一只手迅速在对方颈侧一探,指尖传来的脉搏还沾染的血迹,让她瞳孔骤缩。
在红色的血中,她能够辨认出其中还有妖魔血的味道。
这是一个混血。
此人的身份,她的心中已有猜测,真真正正的人与妖魔的混血,她两世只见过两个,一个是韩远,另一个只有寒风落。
胳膊在微微颤抖,她盯着这人被血粘成一绺绺的黑发,忽然不敢去拨开。
万一不是呢?
万一是呢?
灵力早已先于思绪涌动,青芒闪过,那人脸上的血污与碎发瞬间消散,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眉心贯穿至颌下,却遮不住那熟悉的轮廓。
呼吸瞬间暂停。
被刀架在前面的窦缘春听见一声沙哑的呢喃。
“......师兄。”
撑到林穹音赶过来的薛向晴终于散了劲,架在窦缘春脖子上的剑缓缓滑落。
窦缘春连忙转身,可惜没有接住她。
林穹音一把托住薛向晴的胳膊,背起寒风落,“跟我来。”
兵荒马乱的一夜。
窦缘春一整夜都在帮林穹音诊伤疗伤,血腥味熏得脑仁疼。
男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内伤外伤多得数不清,人竟然还没死。那女子的身上只有内伤,衣服上全是男子和别人的血,这个结果让林穹音沉默了一会儿。
“怪讲究的,她这身衣服能挡住外伤,内伤受的不轻。”窦缘春帮忙把薛向晴的衣服换下来,“穹音。这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林穹音把衣服扔到一边,把薛向晴的脑袋挪到枕头上,“在修仙界,若是有亲缘关系,血很容易判断出一个人的身份。”
窦缘春沉默了。
这个人是谁,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她与林穹音初见的那一晚,在破庙,与林穹音密谋弑父的那个姑娘吗?
结合一下林穹音的这句话,她的思维开始发散。
视觉又被寒风落那边冲击。
“什么人下的手,简直不给人留活路,身上的血都被放干了。”
林穹音把手里剩的所有补血丹药倒进寒风落的嘴中,杯水车薪。
乾坤戒灵光闪烁,靳鸿飞曾给她的一株九叶赤血参已握在手中,剩下那些对症的灵药都被她扫进药篓。
“你在这看着他们,我去煎药。”
“好。”
药炉的火光映的她半边脸发烫。
薛向晴只受了内伤,没有被人留下一滴血。
寒风落与其相反,被人放干了血,身上还有割肉的痕迹......
薛韫。
陶罐中的药汤翻滚,赤红的水泡破裂溅在她的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她却仿佛不知不觉,只死死盯着逐渐浓稠的药汁。
——这是自灭门那一日后,她第一次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每一声都像是质问:若在晚一些......
汤勺突然磕在罐沿,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抖得几乎握不住勺柄。
浓黑的药汁舀进碗里,倒映出她猩红的的眼睛。
窦缘春也没闲着。
那人的伤口上了药,晾在空气中,不是她能处理的。窦缘春只能把两人变得暗红的血衣,和擦血用脏的棉布收拾起来。
血腥气太重,不利于病人的休息和恢复,这一点她明白。
......
这个血的味道很怪,不像人血。
总感觉自己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与人族相比,她活的很长,可是她的前半生的经历也足够单纯,见的人不多,能给她留下印象的更不多,林穹音煎药的这段时间,足够她把脑海中存放的人和事过一遍。
“搭把手。”
林穹音手中的药碗冒着滚烫的热气,手心用灵力降下碗中温度。
窦缘春帮忙把寒风落的头抬高,方便汤药咽下。
药勺抵着寒风落的唇线,药汤顺着唇角往下流。
林穹音捏着寒风落的下颌,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冷如铁。他的牙关咬的死紧,即使仍在昏迷中,强烈的防备心仍在本能的抗拒一切外力的侵入。
“师兄......”她低唤一声,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窦缘春惊讶她的声音,以为林穹音哭了,小心翼翼的看过去。
没有哭。
只不过这一声‘师兄’......像小姑娘在撒娇,也像无力的求助。
没有回应,只有微弱的鼻息证明寒风落还活着。
她重重的沉下胸腔中的一口浊气,闭了闭眼。
“咔哒——”
骨节错位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她利落的卸了寒风落的额下巴,药碗抵上他被迫张开的唇缝。
暗色的药汁灌进去,些许仍从他的嘴角溢出,混着血丝蜿蜒而下,如同一条猩红的吐舌信子的蛇。
她拇指一抹,将那道痕迹狠狠拭去。
“咽下去。”她命令道,另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往下一划。
咕咚——
终于有一口药入了喉。
窦缘春别过头不敢看,却听见林穹音的第二碗药端来,“再来。”
直到一整罐的药被灌进了寒风落的肚腹中,将他的下巴接上,林穹音瘫坐在床前的脚踏上,窦缘春与她并排而坐。
两人都没有说话的**。
每过几息,林穹音就给寒风落把一下脉,最后直接将他的手腕攥紧手中,时刻感受。
心难安定。
榻上的薛向晴的呼吸慢慢平缓起来,喂给她的丹药起了作用。
总算有一个让人放心的。
窦缘春也终于从自己记忆中的某个角落翻腾出,关于这个味道的一点记忆,擦完灰,窦缘春不敢说话了。
妖魔。
蓝灵是她曾在妖族遇见的妖魔朋友,在她回到妖魔界以后,两人并没有断了书信往来。
直到她知道藏云宗是怎么从一个枝叶硕茂的大宗门沦落到如今家徒四壁的地步。
就是妖魔。
林穹音对这个男人的称呼,她听得很清楚。
‘师兄’?
被妖魔灭门的门派掌门有一个混血妖魔的师兄,林穹音知道这个人的身世吗?
一个大宗门掌门会收一个混血妖魔做弟子吗?难不成他们人族所说的‘有教无类’是真的,林穹音的师父与林穹音一样不讲究跟脚出身?
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万一他们就是不知情呢?
肩头的重量突然一沉。
动作轻缓的偏了一下脸,林穹音的头靠在她的肩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
窦缘春的呼吸一滞,她好像从来没见过林穹音休息,从来没有。
“想说什么。”眼睫抬起,下面是一双清醒的眼睛,“怎么盯着我欲言又止。”
声音透露出来浓浓的倦意。
窦缘春大着胆子,捧着林穹音的另一侧脸,把翘起的脑袋按回自己的肩膀上。
“我的肩膀借给你靠。”
窦缘春吞了一口口水,唉——要是坦白像吐丝一样容易就好了。她不敢对着林穹音的眼睛说话,怕暴露。
她需要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怎么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或者一句都不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时辰过去。
身后床榻上的男人,他的呼吸与心跳并没有变好的痕迹,也没有变得更糟。
可只是维持现状,他醒不过来的。
林穹音明白这一点,可是她没有办法了。
将自己的灵力运转与程奕相连,保住程奕的性命,这个方法能用,是因为她与程奕所修同源。
寒风落是混血,所修功法早在他知晓自己身世的时候改变。
以命续命,这个法子在寒风落的身上行不通。她有万般法子医人,妖魔......
灵力从两人相扣的手不断地输送进寒风落的身体中,滋养他的灵脉,可是他的灵脉并不会以为林穹音的灵力自行运转,无非是空耗灵力罢了。
窦缘春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林穹音再次闭上了眼睛,但她知道她没有睡。
“要不找个医修吧。”
林穹音的眼睛没有睁开,“藏云宗还没招医修。”
“那我们就从外面找一个。”
“找了。只是她的脚程慢,大概明日才会到。”
男人身世的事肯定瞒不过医修,这件事不太适合被外人知道吧。
窦缘春被急的八条腿踢踏,如果她的八条腿现在露在外面的话。
“一直有一件事,我没有找到机会与你说。”
窦缘春说的郑重其事,林穹音抬起头,目光沉稳坚定的对着她,仿佛对于她想要说的话给予最大的鼓励与尊重。
窦缘春深吸一口气,整理好的委婉说辞对上这个眼神都没用了。
“其实......我有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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