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消沉的姿态躲在这间小木屋里,血雾已经开始透过缝隙渗了进来,千里海开始有些放不下林立了,“这雾何时能散?”
晓梦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散不了了,你我今日可能会就此丧命成为这魇都一缕孤魂。”
千里海的一只手握紧,抿着嘴唇犹豫的却又坚定的开口,“我成为了孤魂无妨,只是林立还未寻回,若真是迷失在了这里,恐怕也会成为冤魂不得散去。”
晓梦看着他认真思考的样子许久终于忍不住被逗笑了,“我怎会让你就此停留在这里,我会想法子让你平安出去的。”
可千里海眉宇间依旧阴霾难散,“若是玉夫人所说的法子是无法两全之法,还是罢了。”
“你阿娘就是这样告诉你的吗?”晓梦问他。
“……什么?”
“罢了。这世上何来两全之法,必要时伴随着不停的牺牲,才能继续的走下去。学着放弃才能够长久的在这世道活下去,千里家的小少爷。”晓梦眼中有一丝的决绝,“但你若是真的能够做到两全,即使这样,那些千丝万缕的羁绊也是你无法承受的——因为我即是如此。”
千里海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这是血雾产生的效果,开始丧失自己的判断,有些听不清晓梦在说什么了。
“别被突然出现的过往而迷惑,做不到绝对的清醒就努力保持理智吧。”晓梦从衣袖里掏出一根针,千里海睁开半只眼看见她靠近,无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必要的疼痛能让你短暂不迷失。我当初就是忍痛割爱,离开了哑思多年,再无相见之日。魇都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也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把那句承诺当做我给自己的一丝慰藉吧。你若是留在了这里,你阿娘该与我闹了。”
晓梦与千里海相隔咫尺,明明是感觉到了一阵刺痛,千里海却在失去意识前,只听见一句,莫去相信人世谗言。
曲七独自坐在塌上直到天明之时,他的整条右臂都是麻的,使不上劲,整条手就像是被挂在那里了一样软踏踏的。
他并非是在这里虚度放空,只是在回想昨晚,无论是与千里海,还是林立来抢走千里海之时所说的话,萦绕在了他的心尖久久未去。
你既如此在意小玉儿,就该知道,风回山之时,小玉儿身上的伤并非辰端所至,而辰端身上的伤,也亦非小玉儿与我。那还能有谁?当夜去的还有谁,为何不可告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在替小玉儿掩饰,并非是你,你知与不知并不重要,并且我也不想让你知道,不是别的原因,只因我看你不惯。
曲七拿出藏在枕头下没来得及还给千里海的鱼纹玉佩,他细细描摹上面的轮廓,脑海里回想的却是昨晚上是如何描摹千里海身上的轮廓,这一想开始痴迷下去,反思自己为何不敢再追上去,难道是因为底气不足?
那是自然。他哪来的底气追上去。他当真怕了千里海清醒后送予他一句,曲公子,生辰快乐。那可是他万万无法接受的。
他不由得的把鱼纹越握越紧,之后又生怕自己的鲁莽将它捏碎的小心放开,手掌被烙上短暂的红印,把他重新放进了怀里,捂在心口。
于是庄生炎带着没睡醒的风卿推门而入见到的情景就只有如此:衣裳不知因何凌乱的曲七坐在塌上不知糊涂的把手放在胸前,房间里的桌椅皆被翻倒,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的这不寻常的迹象,不知到底是遭了窃贼还是主人独自发疯后的残迹,庄生炎看着只觉得可怕。
曲七抬头茫然的看着他们,带着一丝期盼,以为是千里海回来了。
风卿刚打完鼻涕泡,不出意料的老父亲一样的一声长叹,说,“你怎么连门都不敲一下。”将就就靠在庄生炎背上继续闭上眼睛。
庄生炎有心,特意一早把风卿拽起来想要给曲七一个惊喜,无论风卿怎么说,怎么告诉庄生炎,这只是曲七为了留下千里海的说词,可这庄生炎的脑袋偏就是要去撞那堵墙。
“那……那个啊,晚晴啊,生辰快,快乐。”庄生炎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说。
“噗——哈哈哈哈哈。”风卿终究被被逗笑了,趴在庄生炎背上笑的不遮不掩,让庄生炎更加害臊不自在了。
庄生炎道,“你这笑什么啊……”
曲七被他整得出乎意料,勉强的扯了一下嘴角,表示庄生炎这愣货这样真的有把他逗乐。
“哟,千里家的二少爷不在啊?”风卿笑完突然冷不丁一说,“还以为今早上你会不在这屋了呢。”
庄生炎有些没听懂的看向风卿。
“他走了。”
“君子行事如风,若是千里氏的人这般来去自如,不管不顾,倒也不奇怪。”风卿说的风轻云淡,耸了耸肩。
曲七疑惑的看着他的同时有些不乐意他说的这话。
“我看你还是没睡醒。”风卿过去,把曲七一直垂放在一边的手抓起来,一点也不怜惜。
曲七一吃痛,啧了一声。
“手还要不要了?”风卿问他。
“不要了。”曲七像是在赌气,把一切都作罢。
风卿注视他的脸良久。
庄生炎开口就想要维护曲七,“风卿……”
“你去忙。”
庄生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一次,刚说就被风卿打断。
“我有些话要对曲七单独说,你不是要给曲七煮一碗长寿面吗?还不快去。”
庄生炎似懂非懂,犹豫之下还是退出去了。
“没什么好说的。”曲七站起身,看样子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没什么好给你说的,只是看你执迷不悟特意给你提一下醒。”
“我还不至于需要你来点醒。”
风卿又气又好笑,“你的心思还不好猜吗曲晚晴?不管是在风回山的时候还是现在,和千里海一起的时候,你哪回不是像狗一样围着转?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我看真该谁来给你一巴掌把你打醒。”
曲七不语,风卿以为他是没话可说了,“你在这儿挨了揍还指望着人家能回来哄你?你真以为我这只是无稽之谈?恐怕现如今只有你还不知道千里家的人生来就凉薄。但就算是你不知道,现在能够明白了吗?感受到了吗?”
风卿看着曲七低头不语的模样反而是更生不上来气了,突然有些不忍了,“千里海没你想的那么糊涂愚钝,怎么可能不明白你揣的什么心思在靠近,否则那么急着的躲远干什么?”
曲七一抬右手,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我看你是不吃疼,就不怕疼,不记疼。但若你要一直这样,非要这样,怜幽师姐问起来,我就不得不给师姐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曲七突然警惕起来看着风卿。
“你别这样看着我。”风卿无辜的摊手,开始给曲七查看伤口,“我能说什么实话呢,就只能说吧,咱下山遇见了千里海,而千里海之前不仅打伤了辰端,现在又出手伤了你,其他的还有什么?难道还要我如实给师姐交代你对千里家的二少爷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恐怕你当真想要圆回来,就只能给师姐说你这是自愿挨的了吧。”
曲七不顾疼痛,把右手抽回来,左手握拳掌风停留在了风卿面前,却没有打下去,“千里并没有招惹到你什么,凭什么要这样污蔑他?”
“污蔑?你说我这已经算是污蔑了吗?难道不是实话实说如实禀报了吗?他千里海做了什么就理应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反而是你,妄图一再包庇,更让众人蜚声四起!”
曲七窝火,却发现自己再说不出什么维护千里海的话,不是因为他不向着千里海了,只是因为自己没话说了罢。
风卿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毫不畏惧
在等他冷静下来找回理智思考,把倒了的凳子扶起来坐下,想要给自己倒一碗茶都找不到杯子在哪里,就只能干坐在那里。
“眼下杜府的事还没有完全解决,别忘了我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不是让你光明正大道下山之后然后像个被抛弃的怨夫一样寻妻来的。”
这句话确实让曲七找回了不少清醒,只不过现在千里海的存在在他心里越来越根深蒂固,若是再不趁早拔出,恐怕真的会越来越影响自己。
“现在杜府家破人亡只剩下丁氏,杜家的公子也下落不明,我们总不能丢下丁氏一人,所以得先把她带回山上。江小姐的死因还得再商议,三位姑娘也受了伤,许然的伤可拖不得。千里海的事你就先放一边吧,别再去想了。”风卿思路清晰,说的头头是道,曲七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眼神却在涣散。
风卿恨他榆木脑袋执迷不悟,却又没办法把他打醒,“我看你是在山上待久了,美色都不分了。一个人无论打什么主意都不会打到姓千里的头上,可真有你曲晚晴的。”随后风卿顿了顿,像是记起了什么,有些是咬牙切齿的说,“不,你们曲家也都是出息的,你和师姐都一样,选谁不好都偏看中千里氏,到时候落地一个什么下场,想必也是你们应得的。”
曲七从未想过风卿对千里氏的偏见会如此之大,但如果其中是不分缘由的诋毁,曲七恐怕会当场和他打起来。
“为什么独独不能是千里氏?”
“——从你,单从一个男人讲起,你不该。再从家族史讲起,千里家不该,我从小在风回山长大,习读各大家族史,我师尊也常常与我说起千里氏,因为其家规诡谲,所以经常被当成一个典例来讲,从这一任家主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开始,这之后的一切就都是错的。”
曲七不同意,“因一人之错怪罪其他人,这才是最不该。”
“这不该吗?”风卿有些轻蔑的笑道,“看在今日是你生辰,由着你胡闹也罢,不过该说的我都已经言尽于此,只是给你抛出一个问题:千里家向来双生,可到了最后永远只能活一个,另一个会去哪里呢?”
风卿所言不虚,千里氏向来人丁稀薄的像是个诅咒一般,但曲七却从不知双生此时,不免有些疑惑了。
风卿见他终于肯自己好好想想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自己所说的话也没算是白说,曲七也还算是能够听的进去。
“你暂且好好想想罢,我和败方收拾收拾路上要用的东西。”
曲七没有回应他,只是眉头紧蹙,恍然之间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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