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铧领兵在山间埋伏两日,仍未见敌军踪迹,更觉腹中饥饿,他看向身旁众人,见他们也是如此,思量片刻后,他只得命众人从此地撤离。
一上一下之间,损兵数千。茅铧领兵赶回之时,突然听到一阵杀伐之声,他猛然回头,见是靳军,急忙策马狂奔。
交战多时,已不见靳军踪影,大队人马只剩下寥寥几人,茅铧长叹一声,拍马往前。
夜里的秋风夹杂着一丝凉意,风吹过靳军的营帐,狄膺捧着酒杯,满脸欣喜。
“多亏先生妙计,不仅使得仪军劳而无获,更狠狠的挫了仪军的威风。来,我敬先生一杯!”
文弗举杯迎了上去,神情之中亦有喜色。
“将军,此不过小捷而已,将军切不可掉以轻心,云犁狡诈善谋,将军需得时时提防才是。”
“好。”狄膺道。
文弗喝了口酒,忽觉嘴里有些发苦,便拿着酒杯走到席间,他本想给自己倒杯茶,手里的酒杯突然不受控制的倒了下来,竟洒了他一身。
狄膺看到,立马向他走去,他指着文弗袖上的一点脏污,说道:“先生快回帐换身衣裳吧。”
文弗点了点头,刚要动步,一阵大风吹来,吹起文弗被酒打湿的袖子,他的胳膊露了出来,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先生………”
狄膺张口将他喊住。
“嗯?”文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这伤,是何时所致?”
文弗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神色中多了些许尴尬。
“这…………”
“昔年为救县中百姓,策马闯入县令家中,本想以言语将他说动,却不想………”文弗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想被他毒打一番,因此身上留下了这些伤痕。”
“我本以为先生不善骑马,没想到先生竟如此骁勇。”狄膺道。
“倒也算不得骁勇,下官的腰伤便是当年从马背上栽下酿成的。”
狄膺走来,伸手拍了拍文弗的肩膀,说道:“先生多有辛劳,实是艰苦。”
文弗轻轻摆了摆手,随即向前走去,走到帐口时,他忽然停住步伐,回头看向了狄膺。
“对了,将军。”
“嗯?”
文弗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未发一言,只是脸上多了些愁苦之色。
狄膺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手掌。
片刻,枃嵛走来,他拿着烤好的羊腿,笑着说道:“少将军,刚烤好的,您尝尝吧。”
狄膺摇了摇头,说道:“您是长辈,膺是晚辈,岂有晚辈先于长辈之理?枃伯先尝吧,我去营外瞧瞧。”
夜空中的繁星异常明亮,狄膺仰头注视,泥土和野草的气息流入他的鼻腔,他低下头,看见野草上趴着一只甲虫。
狄膺的手指小心的拨开野草,将那只甲虫抬了起来,身旁萤火之光映入他的眸子里。
看着看着,一股不知何来的怅然充斥着他的身体,他将手上的甲虫放下,转身走进了营帐之中。
浊酒与喧闹之声悠悠不绝,直至入夜方才消停,而距离此地的二十里外,却是另一种景象。
一点烛火照在干了的墨迹上,呼呼的风声吹着眼前的帐幔,云犁收起墨笔,面色凝重的望向帐外。
他披上外衣,来到帐外,眺望着远方的高山。
夜色将山的轮廓湮没,渐渐的合二为一,云犁垂下眼帘,思虑许久。
此时,荀葉巡视方回,见云犁站在帐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将军,入夜了,为何还不歇息?”
云犁指着远处的高山,说道:“此次是我大意了,未曾想到是靳军的诱敌之计,方才我在想,依将士之言,申时山间大雾弥漫,隐没沮泽,倘若………”
云犁顿了一下,继续道:“倘若大雾连绵,直至远山,未尝不能借以利用,明日我打算亲去探看一番,不知兄台可愿同去?”
“事关军情,自该同去。”荀葉道。
云犁抬头,望见天上的星光,说道:“天色还早,兄台,你我不妨边走边谈,如何?”
荀葉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在营帐之中。
火把的光照在两人的脸上,在一片洼地旁,云犁驻足于此,他低下头,拨了拨眼前的野草。
“兄台,你年少之时是何模样?”
荀葉想了想,随后坐了下来,说道:“少年之时大多与兄长一同为伴,兄长武艺高强,我屡次与他交战,从无胜绩。”
“父亲知道我们打斗,时常拿着棍子前来斥责,我与兄长便会翻过高墙,逃往仪之家中。张伯待我们极为亲和,父亲追来的时候,他总会说‘我也不见’‘不知何往’的话,父亲听了,便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找寻,生怕我和兄长惹了大祸。”
云犁瞥向荀葉,见他眼中闪着熠熠光辉,不禁为之动容。
“然后呢?”
“每当这时,陛下就会前来劝慰父亲,我自小便不明白,陛下为何待父亲如此亲和,后来我才知晓,当年四王作乱,正是在陛下继位之初,几个殿下皆欲自立为王,后来,父亲不顾身体前去剿灭叛乱,方得太平。时至今日,他想起那时,眼中仍有一丝感伤。”
“感伤?兄台何出此言?”云犁看向荀葉。
荀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处死血脉相连的人,心中岂会松快?父亲视陛下如同恩人,伤亦是为陛下而伤。”
云犁深思许久,他抬头看向满天繁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将军呢?少时又是何种面目?”荀葉笑着问道。
云犁说道:“抗粮食、捉海鱼、修渔网、贩鱼生。”
“然后……”
云犁轻笑着说道:“与伯父一同听罐子里的钱响。”
“…………”
荀葉眉间微动,却一字未发。
两人在此坐了许久,也谈了许久,直到营中火把的光芒散去。
卯时,微弱的光落在云犁的眼皮上,他揉了揉自己的乱发,起身走到帐外,此时天光尚未全然亮起,远山之间依稀可见淡如烟渺的曦光。
青色的烟雾盘旋在山的两头,使他看不起山头上究竟藏着什么,他瞧了一会,随即便穿上常服,牵着自己的战马出了营帐。
帐外约二米,荀葉早已在此等候。
两人骑上马匹,随即便同往山间驱驰。
一个时辰过去,两人于山间歇息,云犁抬眼看去,见林中似有一条小道,他探头去瞧了瞧,说道:“这条小道仿佛可供通行。”
“将军是要走这条道?”
“不,你我且穿过这条小道,去往前处一探。”
“好,待我将马匹拴好。”
云犁摇了摇头,说道:“留下马匹恐惹人生疑,还是将马牵进林中同行为妙。”
荀葉点了点头,两人将马牵入林中,荀葉回头望去,将草堆拨了几下,看起来就像无人来过那样,两人入林中约至半里,云犁将马匹拴在树上,随即便与荀葉一同朝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突然瞧见前方有一道光亮,荀葉探头看去,十分诧异的说道:“将军,是城池,是一座城池!”
“哦?此地莫不是…莫不是柳营县?”
“应该是。”
云犁大喜过望,随即回身开始思量计策,荀葉提议应先回帐中与众将一同商议,云犁点了点头,与荀葉一同钻到林间。
行至溪流之处,云犁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向下一倒,整个左脚卡在了石缝之中。荀葉急不可耐,忙着将云犁的脚从石缝之中救出,
半晌,荀葉取来一根木棍,神情认真的说道:“将军,可用此物将将军之足挑出。”
云犁皱了皱眉,说道:“难道我一世英名便要陷落于此?”
“将军莫慌!”
荀葉握着木棍,狠狠的捅进了云犁的鞋底,云犁愣了一下,急忙出声制止。
“等等…将军勿忧,我还有一计。”
随即,荀葉拔出腰间佩剑。
云犁看向他,问道:“兄台莫不是要砍我左足?”
“不不不,我只需将此剑插在石缝之中,使出些许蛮力,将将军之足从石缝之中撬出来,便可解将军之困。”
“那便试试。”
说罢,荀葉将剑插在石缝之中,使出十分的力气,竟真将云犁的左脚撬了出来,只是拔剑之时未曾收好力气,整个人倒在了草堆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兄台,你需得小心些才是。”
云犁拍了拍脚上的泥垢,随后便大步向前走去。
两人穿行在林间,不知不觉一道夕光洒下,抬头望去时,两人不禁吓了一跳。
方才还清晰可见的丛林,此时已大雾弥漫。
云犁急忙向前几步,说道:“竟会有如此景象?!”
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将军,大雾难以辨出方位,不知该去往何处?”
云犁四处张望了一番,他低下头,看向地上的草堆,说道:“你我来时踏草而过,低下头去,仔细看草势如何。”
荀葉点了点头,两人在林间摸索许久,总算找到了被拴住的马匹,将马牵出林间后,两人抬头望向漫天的大雾。
“走!速速回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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