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狄膺居于帐中,听闻兵卒来报,便命兵卒前来相见。
“将军,末将见不少仪军在山间活动,不知何意,末将趁仪军离去之时,便往山间去寻,不曾想到,那山间竟有一条小路,末将一路驱驰,深达林间,赶到尽头之时,却见前方有一座城池。”
“难道是....."文弗已然猜到了几分。
“莫非是云犁想借此机会..….攻取柳营?”
“先生之见如何?”狄膺问道。
“柳营往东,可达扈滨,一旦扈滨陷落,形成合围之势,局势将对我军极为不利,将军,为今之计,切不可让云犁得逞啊。”
文弗说罢,抬眼看向兵卒。
“对了,那山间可有他物?“
“没,只是林木多了些。”
“好。”
文弗回身,踌躇一番,回头说道:“将军,下官以为,应当再派人探勘一番,免得陷入不利之地。"
“也好,那便依先生之计。”
时,有一将来报,称云犁已率军奔向林间。
狄膺闻言,立马拔枪。
“等等,将军,不妨先问一问。”
文弗将狄膺拦下之后,便问兵卒:“可是诱敌之计?”
“不像是....仪军的营寨已消失不见,釜鬲之物也已带走,地上只留下些许马痕。”
“先生还有何疑虑?若是失了柳营,恐怕也难以保住,何不立马率兵追去?”
“是下官多想了,既如此,下官与将军同往。”
狄膺立马下令,命全军提戈上马,往山间去追赶仪军。
一路奔袭,直至山脚,狄膺探头去看,见山间多了一点昏黄,他未曾留意,大军进入山道之时,马蹄声踩着地上的石块,四周的鸟鸣声也静了下来。
他看向四周,见花白的山石上有些痕迹,仿佛是攀爬留下的,还未来得及深思,身后兵将便齐声高呼。
“雾!将军,好大的雾!”
狄膺猛的抬头,只见山间大雾飞天,雾中夹杂着些许赤色,他心中一惊,急忙命令兵将掉头。他的手牵住缰绳,心中忐忑不已,刚要掉头,山间突然传出一阵响动,紧接着,便是人开口说话的声音。
“狄将军,许久未见,本将军在此等候多时了。”
说罢,那人高呼一声:“放箭!”
“给我狠狠的射!绝不能让他们逃出去,放箭,放箭!"
狄膺急忙打乱箭雨,然而箭雨纷纷,使他应接不暇,眼花缭乱,猝不及防之中,他的右肩中了一箭。
见狄膺负伤,文弗立马大喊:“不妙!不妙!将军快走,快走啊——”
狄膺不曾留意伤势,在文弗的催促声中,他策马逃出了山道,片刻,文弗也率残兵逃了出来,一众人马不敢多留,只得决计先回军帐再做图谋。
"将军,此战告捷,全仰赖将军筹谋,末将在此,敬将军一杯!“齐校尉笑道。
“校尉说笑了,此战能胜,不过是众将之功,而非是我之功。”
云犁举着酒杯,满面喜色。
“是将军时机选的恰当,只在午时之前令兵将入山,将靳军引过去,他们不曾留意,哪里知道傍晚会有大雾飘至。”
“狄膺以天时来诈我,使我损伤了数千兵士,今日之景,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闻言,茅铧拍了拍桌子,扬声说道:“那狄膺损的可不止数千兵士,我看这一败,哼,够他疼上一阵的。”
“我与狄膺,各有一胜一败,不可掉以轻心。”云犁道。
“将军神勇盖世,何以惧怕此人?”茅铧道。
云犁无奈的撇了茅铧一眼,叹道:“并非是我惧怕,古书有言'骄兵必败',哪怕再蠢钝无知的敌人,也难保不会有转圜之机,更何况狄膺武功超群,治军虽不似我这般严谨,却也是有德有能之人,不可小觑。”
“是,末将谨记将军教诲。”茅铧重重的点了点头。
少时,兵卒前来通报,称荀将军已带领大军穿过了林道,现今已将柳营县攻下,另外,驿使捎来书信一封。
“拿来我看。”
兵卒将书信打开之后,微微一愣。
他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实是担忧太过了,我哪里需要什么援军?唉,陛下如此厚爱,我也只好接受了。”
齐校尉尴尬的笑了几声,抬手说道:“陛下是担忧将军操劳太过,更是体念将军的忠直之心啊。”
闻言,茅铧道:“将军既如此不满,何不将兵将退去?“
齐校尉咳了两声。
茅铧不曾留意,继续说道:“将军勇武过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兵马?陛下着实是忧心太过了。“
齐校尉叹了口气,未曾言语。
“不如末将回禀陛下,说明缘由,使得陛下将一众兵将召回。”
齐校尉眉头紧皱,猛喝了一口浊酒。
云犁斜眼看向他,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此乃陛下之意,岂可轻易退回?!”
茅铧愣了一下。
“将军,陛下派援军前来,若为靳王知晓,也派遣援军前来,又该如何?”一将问道。
云犁喝了口酒,说道:“………将来之事尚不可知,若靳王当真派遣援军相助,唯有持枪以战,眼下当以攻取扈滨郡为主。齐校尉,即日起你领两万兵马前往柳营县援助荀将军,至于……”
“至于淠郡,我自有计策。”
“是,末将谨遵将军调令。”齐校尉道。
云犁将酒饮尽后,便起身走到帐口,他望向门外淅淅沥沥的雨点,泥土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中,他闭上双眼,听着一阵又一阵的雨声。
“茅将军,快到冬时了吧。”
茅铧神情微微一滞,开口说道:“是。”
“以往在湳堤的时候,每到冬时,粮价都会上涨,仪国如此,旁国亦然。”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点雨水。
“不知靳军军营之中,粮草可还充足……”
齐校尉神色一顿,转而问道:“将军莫非是想……想去劫靳军之粮草?”
云犁一字未发,他回头看向几位将领,视线缓缓落在了茅铧的身上,茅铧对上云犁的视线,感到有些不解。
“将军,您瞧我作甚?”
云犁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说道:“说一句‘我乃大仪上将’听听。”
“好。”
茅铧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我乃大仪上将!”
云犁点了点头,道:“加上‘云逐野’三字。”
“啊?”茅铧挠了挠头,十分疑惑。
两人四目相对,茅铧见云犁神情笃定,便也不再推辞,高声喊道:“我乃大仪上将云逐野!”
“不错,再转两圈看看。”云犁说道。
茅铧起身,走到中间,在云犁眼前转了两圈。
随后,云犁瞥向齐校尉,问道:“从身形看,岂不甚似?”
齐校尉摸了摸下巴,叹了一句:“何其相像!”
“好,从现在起,就由茅将军代领此职。”云犁垂眼笑道。
闻言,茅铧惊恐万分,急忙出声制止。
“什么?!将军,不可,万万不可啊!!铧怎能代领将军之职,将军是说笑否?”
云犁撇了撇嘴,未曾言语。
“将军若不收回将命,铧只有……”
说罢,茅铧拔剑出鞘。
“铧只有一死方能明志!!”
见状,云犁自知玩笑太过,赶忙命人将他的铜剑取下。
“方才之言不过玩笑,是我的错。”
茅铧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坐回了位置上。
“幸好如此。”
半晌,酒宴散了之后,云犁将茅铧单独叫进帐中,两人相谈许久,茅铧听了云犁所述之言,顿时明白了过来,离开军帐之时,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称‘此行必不负将军之命’,接着便离开了军帐。
寂寥之余,云犁提笔,写下回信。
一点墨水在纸上晕开,狄膺皱了皱眉,肩上的箭伤仍未愈合,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斟酌着字句。
此时,枃嵛悄然走近,见他背影苍然,不禁有些感伤。
“少将军,您伤势未愈,何不早些歇息?”
“原是枃伯,请坐。”
狄膺边写边道:“我何尝不想早日歇息?只因损兵数万,大败而归,不得不写一封书信呈给陛下,请他派遣援军前来。”
“陛下能否应允?”枃嵛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尚未可知。”
狄膺将书信写完后便封了起来,只待数日后静听回音。
转眼六日已过,驿使将文书交到狄膺手中,狄膺心中有几分不安,打开之后,只见信上写着:
今岁以来,国之损耗甚巨,四方兵将皆需整饬,卿麾下之士众多,想来并无差池,援军一事暂缓几日,卿当竭力征伐,安抚军心,保境安民,勿要负朕与先王的扶持之情。
看完书信,狄膺捂着肩头,不知作何言语。
他抬起头,眺望远方,只见夕阳照在刚下过雨的洼地上,水光粼粼,似是将虹光揉碎了进去。狄膺的眼睫颤了一下,脑中闪过万马奔腾而过的画面,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书。
“将军,军粮到了,我等已将粮草清点完毕,并无差错。”
“好,知道了。”
待兵卒离去后,狄膺来到兵架旁,手持长枪,注视许久。
“少将军?”枃嵛端着饭食走了进来。
见狄膺未曾言语,枃嵛便问他在想些什么,狄膺将长枪放下,始终背对着枃嵛。
片刻,他开口说道:“若不能保下父亲打下的疆土,护不住靳国的百姓,我纵然万死…也不能恕清罪孽。”
“少将军勿忧,我军虽遭受重击,到底还有些甲兵,况且云犁对将军还是有所忌惮的,想来不会立马率兵追来。”
“此人武功之高,聪慧过人,使我屡次受挫,倘若再不能胜,恐无命得见陛下。”
枃嵛皱了皱眉,说道:“少将军说的哪里话,云犁不过一奸诈之徒,纵一时得逞,亦不会长远,少将军当宽心筹谋,而后再与之交战。”
狄膺回过头,见枃嵛满脸急切,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枃伯不必担忧,我不过是一时消沉罢了,来,枃伯且坐,我去倒杯酒来。”
枃嵛瞧着他的背影,未再言语。
稍时,狄膺提着一坛酒匆匆赶回,枃嵛抬起头,见帐外夕阳似血,连带着晚霞也烧的火红,他将杯中浊酒饮下,面向眼前之景,不禁发出一阵感叹。
“残阳照水,赤朱丹彤,真乃一方好景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