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疏导部门的主管出差一直没有回,隋欣跟着酥酥整理了几天的文件,顺便摸了摸地府的基础情况。
“咱们主管大人是面冷心热的,从来也没和谁红过脸,犯了错都酌情处理”,酥酥拿着工位上的小本本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小道消息说主管大人投胎之前的三百四十七年一直都在地府工作……听说他是阎王大人在北海捡回来的龙太子,一直养在地府。”
“之前的前辈们说,主管大人投胎之前没这么有人情味儿,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错了就灭魂。这次投胎回来性格好多了,小黑小白的日子也明显好过多了。”
“真的吗?”隋欣想想自己记忆中的林法尧,又想想自己看到的主管大人,手指点点下巴,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真的”酥酥坚定点头:“就你来那天遇见的那个人,他当时在那儿发疯,这要是以前的主管大人直接血溅当场。可你看,那天他脸都没红一下,只是让人关拘留所冷静。”
这善良吗?你听听,直接给扣留了,连自由都没了。
这直接打晕了冷静下来不就完了吗?现在这都关几天了!
隋欣可能是有心理阴影,完全没办法被酥酥说服。
要知道林法尧他妈妈——人间的那个——是走仕途的,爸爸又是大商人,他们随便一句话都拐十个弯,更别提从小耳提面命的林法尧了。
那小子杀完人都能一身干净地把自己摘出去,还顺便演个受害者。
她一脸同情地看着酥酥,仿佛开了上帝视角:都被PUA了啊,你们!
酥酥当然不了解隋欣的这些想法,在她短暂的“地府生涯”里,主管大人清风朗月的,连发火都没见过。
自从上次谈了一次,隋欣心里清净多了。
也可能是她一直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没出过什么门,反正他们再也没碰过面。
终于,在她上岗一周后,疏导部负责人回来了。
一位身高腿长的靓女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皮衣套装,踩着一双高跟皮靴,巴掌大的脸上戴了个猫眼墨镜,一头红色及腰卷发随着走动轻轻摇晃,几步走到隋欣眼前。
隋欣嘬着吸管,双手还捧着酸奶瓶,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大美女。
对方的烈焰红唇轻轻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边缘:“嗨,小可爱。”
隋欣长相偏幼态,身型也单薄,经常被人误以为未成年,她已经习惯了。
再加上苏苏的衣服偏幼态,换了几身都像十几岁的,她都不挣扎了。
“四娘,你回来啦!”酥酥亲昵地贴上去,垫着脚尖搂住对方的脖子:“我都想死你啦。”
被叫做“四娘”的美女拍拍她的后背,对着隋欣眨眨眼。
古四娘是心理疏导部的负责人,算是地府的老人——不,老鬼了
风情万种的美人儿,眉眼之间带着异域风情,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纯种中国鬼,全胜在五官优越。
古四娘是个干脆的,进了办公室就对着隋欣伸出三个手指,瘫在老板椅上没半点架子:“第一,尽力而为;第二,守住界限;第三,禁止打人。”
每说一点她就收回一个手指,但最后一根——她上下打量隋欣,看她也没什么劲儿的样子,没有收回去,只是补了一句:“忍不住的话,打也行,别把魂儿打散了就行。”
隋欣:?
这就完啦?
看出来她的疑惑,古四娘双肘顶着桌面,合十双掌抵在下巴上,笑了笑:“我这儿没这么多规矩,就一条,别把自己搞得不开心就行。”
这几乎是任由隋欣干的意思,甚至**原则都没提,都不用保密。
隋欣抱着自己一个字没写的小本子出了办公室,像个乖巧懵懂的小朋友。
“怎么样?”酥酥头也不回,手上还在翻阅古四娘刚刚递给她的文件:“很简单吧”
“咱们这儿,为什么会涉及到打人啊?”
隋欣倒是也接过比较难缠的咨询对象,但是也不至于打人。
孩子有心理疾病,有时候最让人生气的是家长。
她有好几次也真想动手来着,还是忍住了。
但这儿……都是转生的人,都符合转生条件了,有什么让人可气的?
酥酥看她的样子笑了笑,讳莫如深:“没事儿,你明天和我一起咨询,就懂了。”
隋欣懵懵懂懂地点了头,反正她啥也不懂,听话就行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隋欣只要跟着看就行。
直到第二天咨询的时候,隋欣爬到桌子上,把转生咨询的男鬼脑门给薅秃了。
这事儿闹大了,当事人和古四娘都被叫到了主管办公室,在主管大人面前站成一排。
送他们过来的小白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板着一张扑克脸。
古四娘还是那身御姐皮衣,违和的是那张脸——她的嘴角不停地抽搐,像是抽筋了似的。
酥酥的头也低低的,肩膀微不可见地发颤,频率稳定。
“受害鬼”手里抓着一把头发,嘴里大声嚷着:“她疯了,她简直就是疯了,上来她就薅我头发……”
被指控的当事人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地板,胸前剧烈的起伏。
这是隋欣今天第一次跟咨询,酥酥按照自己的可爱风格特意给她打扮了一下,也扎上了自己心爱的双揪揪,像对姐妹花。
隋欣扎着双揪揪,上身是泡泡袖白色小衬衫,下身是红色a字短裙,脚上踩着玛丽珍黑色小皮鞋,中筒白袜还缀着蕾丝边。
此刻,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跟着呼吸上上下下,肩膀也一耸一耸的,脸气的鼓鼓,像个可爱的气囊小福娃。
“怎么回事”,老板椅上的总管大人姿势慵懒,翘着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横着一排扫过去,落在最后的那对起伏的小揪揪上,笑了:“都闹到我这儿来了?”
事情很简单,古四娘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这位先生调戏酥酥,被见习咨询的欣欣……薅了头发。”
说完她自己都有点想笑,这是她负责这个部门以来见过的最有趣的事儿。
之前的员工要么不动手直接负气离职,要么动手把人打个半死,动了手却没造成轻伤还是头一回。
想起刚才福娃一样的小姑娘爬上咨询桌拽着那男鬼的头发发了狠地薅,她就忍不住想笑,这个小员工太有意思了。
“谁调戏了?”那男鬼抓着头发的手攥得死紧,站在最左侧咬牙切齿看着站在最后的隋欣:“我正说着话呢,她一下子就飞到桌子上,对着我就上手了。”
他把头伸出去给主管大人:“大人你看,脑门儿这头发还剩几根儿了?”
“人没了头发还能长,鬼能吗?这投了胎都不一定长得出来头发。”他哭丧一张脸:“这多歹毒啊!”
“我歹毒?”隋欣探出上半身,白生生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的:“我伤你了嘛?缺皮了少肉了?”
“少头发了!”他伸手拍拍自己增光瓦亮的脑门儿,气不打一处来:“头发,一根儿没剩。”
“没流血没破皮的”,隋欣冷笑:“您不说了吗?没破皮没出血算不上什么。”
“你……”
“好了”主管大人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向古四娘:“具体说的什么?”
古四娘这次不偏不倚,有一说一:“他说自己在下面呆的久了,头一回见到这么标致可爱的,想在转生前爽一爽。让酥酥和……欣欣陪他玩玩儿,他就能心满意足地转生了”
“对啊,我这不让他爽了?”隋欣理直气壮,把手摊在眼前,吹了口气,一缕头发飘起来,慢悠悠落在地板上。
“你——”那男鬼面容扭曲:“爽个屁!这是老子说的爽吗?”
“哦 ?那你说的是哪种?”
“我……”意识到被隋欣套话,那男人面色铁青,死活说不下去了:“我没说过。”
“主管大人,心理疏导部每次疏导都会有录影留存,坚持工作留痕,主管可以随时查验。”酥酥举起小手,眼里的笑意还没有退下去,是生生憋住的。
“…… ”那男人面色由青转白,不说话了
事情简单明了,主管大人大笔一挥:“转生的,思想教育课上十遍再转生。”
“动手的,写检讨,五百字。”
隋欣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各打五十大板,他就轻飘飘地翻过去了是吧?
隋欣不服,小胸脯一挺还没来得及争辩就被古四娘捂上小嘴带出去了,出门的时候小手还指着主管大人的方向挥舞了几下。
酥酥跟着出去,屋子里就剩下小白和那个秃头男鬼。
“小白,带到登记处,和孟婆说一下,多留几天吧。”
小白一声不吭,拎起那个男鬼就往外走。
门合上之后,主管大人支着额头,肩膀轻颤了几下,还是流出几声压不住的笑。
这不拘一格、行侠仗义的感觉,太熟悉了。
隋欣被拉出去好远才重获自由,古四娘和酥酥大步流星,到了办公室就开始放声大笑,最后都有点脱力。
隋欣一脸懵逼,后知后觉也有点不好意思,想起自己那撒泼的样子,站在她们面前抠了抠手。
“宝贝,你怎么想的?”古四娘原来是女将军,打的都是硬仗,硬碰硬,拳拳到肉,这种小打小闹真是她头一次见。
酥酥捂着肚子蹲在墙壁边,手还挂在门把手上,进了门她就维持这个姿势笑了十分钟了。
隋欣那灵活的身手,非一日之功,兼具了优美与暴力,她晃着那男人头前摇后晃的场面现在还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她倒是见过人打架,也有薅头发的,但动作很难做到隋欣这么优雅。
隋欣看着怯生生的一个娇小女生,怎么做到的?
“我当时脑子一冲,就……”隋欣挠挠头,有点脸热。
“你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古四娘拍拍酥酥的肩膀:“你也跟着学学。”
“行”酥酥长吸一口气,捂着肚子站起来:“反正写检讨嘛,我在行。”
一说起检讨隋欣气不打一处来,那只贱狗,不仅让他安稳转生还让她写检讨!
“他可是□□犯,作案十几起,刚刚服完刑,又死性不改调戏鬼差,凭什么安安稳稳去托生?”隋欣鼓起腮,坐在工位上生闷气。
“安安稳稳,不一定吧。”古四娘想起自己那位老朋友,笑得更开心了。
隋欣不太明白,直到第二天传出来一个八卦,说孟婆发了大火,给一个小子灌了三碗孟婆汤,差点踢烂了子孙根。
据说托生的时候人都迷迷糊糊的,原本是畜生道,结果脚一滑栽植物道去了,那点儿积分也就只能当根没有灵智草。
隋欣听完大快人心,对孟婆充满了崇拜,手里的检讨写的更起劲儿了。
薄薄两页纸,字字力透纸背,措辞慷慨激昂。
这认真的态度——如果不是骂他的话,主管大人会很开心。
看着眼前背着小手儿,下巴抬得老高的双揪小福娃,他甩甩手里的纸页,要笑不笑地:“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说你是非不分的意思,怎么样!
“你以为疏导部为什么就两个正式职工?”
主管大人随手将她的检讨扔在桌面上,食指在上面敲了敲,睨着她:“古四娘有她处理事情的方法,那个酥酥忍耐力很强,所以她们才能留下。”
“你一个临时工”,他上上下下扫了她几眼:“打短工的麦客,在这儿出什么头?不是要等你的秦川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什么人啊?
“我真是没看错你,冷血无情,亏酥酥还说你的好话,你根本不配”,隋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他的鼻子放狠话:“临时工出不了头是吧?好,你给我等着。”
“你这话,是跟主管说,还是跟老同学说?”他端着主管的架子,手指在桌面轻轻滑动,偏头看她,眼里碎光闪闪的。
“我是在——”她双手拄着桌面,目光对视:“和善恶不分的人说。”
他突然笑了,带着点少年气的灿烂,笑得她一愣。
“请便!”他抬手指尖向外,对着门口:“麻烦侠女走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
她铁青着脸,头也不回,临出门甩手关上。
“哐”地一声,震天响,就连隔壁办公室的小黑都吓了一跳。
他看着刚刚进来的小白,一脸惊讶:“薅发圣手?”
小白被他起称呼的能力雷到,但还是点了点头。
“也只有她有这胆子了”小黑嘿嘿一笑,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个不停:“老大没告诉她吗?”
“没”不仅没说,还认下一顿骂。
“这日子越过越有意思了。”小黑耸耸肩,语调轻快。
小白没说话,看着门的方向微微弯了嘴唇,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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