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实在太痛了,晏不归压不下翻涌的血气,侧身吐了血。
血沿唇角滴落到地上,血丝拉成线,钟黎没有疼惜,他狠掐住晏不归下颌,厉声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是。”晏不归回瞪过去,术施一半被打断意味着他只承了一半,一半已然疼成这样,钟黎竟似没事人样谈笑自若。
钟黎混蛋。
“你!”钟黎愤然得讲不出话,晏不归反而笑道:“去做啊钟黎,顾什么身体要什么命。不过疼点而已,现在有我帮你担着,你可以做的更多。”
昔日伸手要抱的孩子,钟黎终是没养回来,他低斥道:“我教你养你不是叫你发疯。”
“师尊以身作则,弟子怎敢不学。”晏不归微扬起头,眸色如刀,刀里满是桀骜与不驯。
不知怎么,钟黎突然想起魇术里司衡说的:师尊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向来没规矩。
反了他们了!
钟黎凝向晏不归的眼神变了变,胡闹至此若再不行管教,枉为人师。
上下颠倒间,钟黎和晏不归变换了位置,钟黎坐着,晏不归骑着,既是惩戒,钟黎自不会让他如此轻松。他手握晏不归脚踝,蜷腿为跪,静坐道:“疯吧,疯个够。”
“不——”不是这样,谁家师尊罚徒是这样罚的?被禁言的晏不归皱眉摇头。
钟黎没有理会,他把晏不归的腕也抓握到脚踝,冷声吩咐:“别停。”
晏不归不听,钟黎挑眉道:“知错了?”
才没有,晏不归用行动证明了他没错。
鸡鸣三次,府上众人俱起身,此时天临破晓,往常钟黎断不会起这么早,今天嘛,压根没睡不说,他还有账没算完。
司府大院,
下人见钟黎沉脸站院中,搬椅的搬椅,知会主子的知会主子,不大会儿,钟黎要见的不想见的都来齐了,其中不乏凑热闹看戏的。
要知道钟黎素来低调,上阵仗更是从未有过。
晏不归也是第一遭,他不知道钟黎要做什么,茫茫然站一边。
司衡、祁川离远了尚不觉,走近了连晏不归那边都没敢去,三人眼神交流无果,纷纷垂首扮鹌鹑。
祁行雪在后推推司文鹏,司文鹏咳上声走上前,“长老这是……何意?”
“南相子已死,回来的是钟黎。”杯放桌发出轻微磕碰,钟黎扫过三个徒弟,道:“认南相子为师的退一边,拜我门下的前面跪着。”
南相子不就是他吗?在场众人或不解其意,或抱臂观之。
但见三人呈一字并排而跪,钟黎凝杯中绿叶不语,天微亮,橙光照到挺拔的背,方用愠怒的眼神睨过去,“视生命如儿戏,我是这么教你们的?”
除晏不归,剩余两人一致抬头,瞥见晏小师弟耷拉个脑袋,司衡小声唤:“师弟。”什么情况?
“他带头犯的错,”钟黎重重地盖上盖儿,“违背师命,你师弟比你们两个都强,要不要叫他教上一遍!好好学啊!”
司衡把头摇成拨浪鼓,祁川愣愣一下,应道:“师尊我没害人,妖也没害,鸡……司衡逼我吃的,我以后不吃了。”
察觉背后投来的视线,祁川后知后觉地改口:“主人,主人没逼,我自己吃的。”
原是为晏不归杀人的事,司文鹏松口气,正欲说他家子岳不曾杀人,钟黎已拔高声音说:“我几时教过你们别人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便不是命。”
“啊?”司衡、祁川同声。
“授你们魇术时我说过什么?”茶水在杯里荡着圈,钟黎不急不慢地点名:“司衡。”
司衡答不出来,他悄移右手到后面,勾勾晏不归衣裳。
晏不归喉间滚动数下,复述道:“魇术,唤灵术中的一种,与耗费法力不同,它以寿为源,勾逝者记忆为引,留其魂于世间,达不散之功。”
众人惊于术法,慨钟黎知识渊博之际又听晏不归继续道:“寿数自有天定,逆天而行难得善果。”
众人颔首,钟黎不再晃动杯身,晏不归脱口而出:“创出这术法的人脑子多半有点病,而且依词来看,难成,你们知晓就行,莫学。”
“......我教你们莫入他人因果,修一世善报,是为什么?”两字莫学扯出一箩筐,钟黎打断道:“祁小梦。”
“得今生安然,换来世无恙。”祁川答完,钟黎恨声道:“记得挺清楚,送命一个比一个积极,当地府是我开的不成!”
司衡全明白了,感情师尊这是秋后算账。怪不得说晏不归带的头,谪枝城可不就是晏不归先施的魇术嘛。
话说回来,事过去几天了不提,偏今儿提起,还道晏不归比他俩都强,司衡不禁歪去晏不归那边,问他:“你做了什么?能把师尊气成这样。”
“他前几日就气着,碍于身体没好,现在好了自是要训上一通。”晏不归盯着地上钟黎的影子,真假掺半道。
“是吗?”司衡状若无人地嘀咕句,师尊生气,当务之急是消气,消气最好的方式是认错,认错的态度要诚恳。司衡暗暗点头,做出垂首状,语带沙哑地说:“师尊我错了,我不该在师尊说了莫学之后还学,更不该动用魇术。弟子知错,弟子以后定将师尊说的谨记于心,请师尊责罚。”
司衡说着磕了头。
有司衡做榜样,祁川眼珠子转转便知错哪了,立马伏下身,道:“师尊,我也错了,我不该冒进设阵,更不该在设阵时拿自己献祭。我以后一定将性命放在首位,再不让师尊担心受累。”
不论真假,司衡和祁川都表明了态度,钟黎望向晏不归,晏不归低头当不知。
这么犟也不知道像了谁,钟黎叹了声,唤道:“晏迟。”
晏不归抬首,眼里写着不服,脸上画有没错。碍于人多,他还是道了句:“我错了。”
训人这事钟黎实在没经验,到此再端架子他不知要讲什么,干脆点到为止,道:“既知错,司衡、祁川老样子,立心诀十遍交与我。”
十遍?!
从前最多三遍,司衡想想十遍得上百张纸,扣指商量:“师尊,老样子是三遍,少点呗,我请您喝桃酿,不让师弟跟着。”
司衡不提桃酿钟黎尚没想起,一提桃酿他就记起晏不归施的破术,解了一晚上没解开。桃酿,平时喝完疼会儿就疼会儿了,现在晏不归要受一半,桃把他酿了差不多。
钟黎越想越气,别人家的徒弟自创术法是为师门增光,又或匡扶正义,再不济也是报仇雪恨。他徒弟倒好,自创的第一个术法就为对付他,还是量身定做!
不少,一个字都不少,钟黎道:“多一句加十遍。”
同是徒弟,同是犯错,怎的不提晏不归,司文鹏拐着弯地说:“敢问钟师尊,他们三人的罚抄什么时候交过去?我这儿好命人备上纸墨。”
“三人?”钟黎反问道:“我有说罚晏迟?”
“这……”司文鹏佯作玩笑,“师尊的心未免太偏了些。”
钟黎后靠到椅背,抬腿置于左膝,慵懒端茶,拨盖不饮,少顷看过去,“司城主觉得不公可以言明,我不是非收司衡为徒不可。另外,晏迟于昨夜自请跪了整宿,司衡亦可学之。”
已做了要同司衡他们一起罚抄的晏不归先是怔而抬头,他膝不痛,那儿痛,钟黎竟称之罚跪?再两耳发烫,房中乐事,岂能外人知?最后脸色发白,心里打起小九九。
那厢司文鹏辩解的话没出,司衡抢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说的师尊不必理会。跟您打商量不过是跟师尊撒撒娇,莫说十遍,师尊真心要罚,便是百遍千遍,司衡也照抄不误。”
钟黎放下杯,轻敲桌面似在思考,指尖击在木上的声音不大,落于寂静院中却显格外响亮。
半晌,声停了,钟黎再望过去与刚刚判若两人,气场强大的司文鹏不由得一惊。
钟黎说:“我于世间有过太多身份,天霁山长老不过其中之一。司衡,拜师时你说要拜南相子为师,我应了,以南相子应的你。而今南相子已死,我再不是小鹊峰教你那人,我只是我。我有七情六欲,经不得生死,看不了离别,做事随性无所拘束,和茶楼说书人口中所言截然不同。”
司衡唤道:“师尊。”
他还要说些什么,钟黎没给他机会,钟黎笑看祁川,“小狐狸,我还欠你一片叶子情,要不,你拜我为师?旁人想拜还拜不了哦。”
祁川怎会犹豫,他立时化作狐狸扑进钟黎怀里,扑闪眼睫喜极道:“师尊是神仙。”
“是也不是,”钟黎把他抱到桌,“书阁记载的一真仙人是我曾经用过的名字,但我并非神仙,不过他日你若想要开宗立派,可以拿来一用。嗯~一真仙人嫡传弟子,威风吧?”
一真,人如其名,入世仅为寻一返璞归真,是以凡尘过,浮沉皆历,从而修得恣意洒脱的闲适性子。据天霁山记载,一真成仙那日凤鸟朝鸣,雪褪成花,香飘百里不散,闻之能医百病,治顽疾。
何止威风啊,简直是立派就能抵过仙宗全门。
但,祁川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愕然道:“一真仙人活到现在怎么也有一万岁了,师尊你真是老不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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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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