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哪有你这样数落自个儿哥哥的?”乔重节伸手呼噜一下她脑袋,乔善凊梳理整齐的丫髻叫他没轻没重的来了这么一下,顿时歪倒如斜树。
乔善凊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嗔道:“三哥!”
乔重节摸了摸后颈,讪讪笑了几声。
这马上要上高台了,为着避人,乔善凊只能退到高台台阶的一侧拐角处,叫折竹重新梳理头发。
“三哥,我那不是数落,那是提醒。顾青穹是个武将身文人貌,这样的人最是要当心,他可不是那什么不通文墨的大老粗。”乔善凊抬手指了指高台,“你没见今日骆家人也来么。这场席面明明是打着宴请我乔氏来的,如今倒引来了骆家人。凭着骆首辅在朝中的声望,骆氏一来,乔氏便沦为了下宾,这顾氏到底打的是什么盘算,你知晓吗?”
乔重节神色一肃,正经起来。
“三哥,我可不是你那等好性子,堪破了这一层,哪个还有功夫与那顾青穹惺惺作态!”乔善凊一改方才温和的脸色,此刻面上敛尽笑意,像是寒霜过境。
一旁的乔重明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兄姐争论,轮不上他插嘴,是以他并不敢作声。
乔重节经乔善凊这么一点破,这才恍然过来,恍然过后不禁沉下面色来,“我竟是未曾想到这一层。”说罢,他又看向乔善凊,奇道:“小丫头,我是正经读了《四书》的人,连我都没有看破,你又是怎么瞧出来的?”
“三哥,我人小空闲多,凡事也多爱问几句。这些事并不算要紧事,父亲并不瞒我。”朝堂上的事,乔贤会在书房伴着教学引出一两句,不会特意提,可要是哪一日读的书目里哪一条与时事相符,便会细说上几分。乔善凊不算朽木,老父这般恳恳切切地教养,她总得有些进宜才是。
乔重节信她鬼话。有些东西是能听来,但有些东西需得自己领会体悟才能说的出来,善凊方才那些话显见的不是听来的,那便是她自个儿瞧出来的。
他眼里露出些奇异,不过眼前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乔重节思及她前头的那席话,只问:“你说顾氏来这么一手到底图什么?”
乔善凊抚了抚鬓角,摇了摇头,“三哥,人家成心设的宴,后头站着的是顾氏的当家人,这里头的文章哪会叫你我看出来。”
她们一个是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一个是涉世未深的莽撞小子,这些老狐狸的把戏,哪至于如此浅陋地让她们瞧出来?
折竹将发髻理好,乔善凊伸手抚了抚衣裙,她朝高台阶梯处打量了一眼,见无人路过,这才对乔重节道:“三哥,我在外头待的时辰长了些,出来时也未曾告知母亲,母亲那头怕是要落上几句埋怨的。我这就要回去了,至于今日的宴席——”
“你留神些,总归是好的。”乔善凊带着折竹离开,至于乔重明则是跟着乔重节回男席那头。
今日是小宴,本就是借着小辈的名头,顾乔两府联络感情的,是以来往的都是两府上的女眷和小辈。乔氏这头来的男丁中乔重节年纪是最大的,无事时自然不会觉得什么,可遇着事了他就觉出味儿来,没个伴儿商量当真是不好。
他叹了声气。
乔重明瞅了他一眼,“三哥,你愁什么?”
乔重节看着这个连他腰身还未到的小萝卜头,更难过了,他泄愤般又呼噜一下乔重明后脑勺儿,“小孩家家的,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
乔重明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刚转眼看向前头,一愣,伸出手来扯了扯乔重节的松柏青腰带,乔重节不耐,“你又要做——”
乔重明截断他的话,低声道:“三哥,看前面。”
乔重节一愣,转而回眸,看向远处。
艳阳底下,连脚下的地界都叫晒出了几分热气来,可偏偏远处那缓缓行来的某人却似踏在微风乍起漾起连绵清波的春日里,玄衣劲装,也不知是什么时新的料子,竟在日光下泛着轻浅的柔光。
谢琅眉眼一动,似有所觉,轻抬起眸子看了过来。
明明还隔着一丈之远,乔重节却觉得那道视线凛冽如新刃,单单只那寒芒便让人心魄震颤,若是真落人身上……他慌促地摇摇头,打住这种不着调的联想。
谢琅又不是顾青穹,不是沙场悍将,也没有一身武艺,再如何可怖,也不过是一介文人,何须如此惧他!乔重节壮了壮胆气,脊背不禁又挺直了几分,他严阵以待,却不想谢琅只是从他身旁路过,至于他脑海中设想的种种,竟是一样都不曾发生,甚至于谢琅都未停步与他交谈一番。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临门一脚,你脚都备好了,那门却是自个儿开了,这……可真是叫人心中五味陈杂,万般难言。
乔重明扯了扯乔重节的衣袖,小家伙儿的口气很无奈,“三哥,你好生失礼,人家谢郎君方才同你颔首,你竟然不曾回应。”
“他同我点头了?”乔重节错愕,适才他全副心思只惦记着防守,倒是不曾在意其他。
“三哥,你怎么这般怕他?二姐姐若是在这里定是会送你一句:畏之如虎狼,何至于此?”乔重明小人精儿似地摇头晃脑,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完,很是得意。这是他昨儿晚上刚从乔善凊那儿学来的,不想今日就用上了,可真是活学活用啊!若是阿姐在这里,定是会夸上一夸的。念及此,他不禁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乔重明,可乔重明是个榆木疙瘩,不仅不解风情不说,还伸手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方才怎的不提醒我?”
乔重明捂着脑袋大怒,奖赏没有,反是挨了一个狠板栗,他不禁跳脚反击:“三哥,你胸中贼若大山,我人小力薄,怎么搬得动!”
嘿!这小家伙儿……乔重节气着气着便乐了,他垂着眼看着人,微带着揶揄道:“果真是上了几天学了啊,这小嘴一张,讽起人来,夹枪带棒不说,还吊起书袋子来,可见是真用功了。”
乔重明小胸脯一挺,颇为受用地接下了这话,“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阿弟。”
“得得得,咱家这一辈,我看啊,是谁都比不上你们姐弟两的嘴皮子了——那利索得啊,气得人心肺生疼。”乔重节一巴掌落他小后背上,借着手上的掌力,带着人往前走去,“我的好阿弟,再听你叨咕两句,索性咱席面也不吃了,正好赶上回家。”
“三哥,你这嘴皮子也不赖啊……”一大一小的影子拉长,那些话随着距离变远变轻,“啊,我知道了,二姐姐那嘴皮子估摸着也是从你这儿练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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