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善凊踏上最后一梯台阶，步子还未站稳，刚及抬眼，便见到挡在跟前的大丫鬟，她略略倾身看向隐在身后的某人，淡淡道：“不知骆家姐姐有何指教？”
“乔善芸今日怎么没来？”骆文菁淡淡地看着乔善凊，居高临下的视线，明明是她打听人，但却端着态度，那样子就好像审讯犯人一般。
乔善凊会搭理她吗？
自然不会。
她连话儿都不接，骆文菁那话音还没落地，乔善凊眼便垂下，紧接着脚下便绕过她们，打算进堂上。可骆文菁是专门候在这儿等她的，眼见目的还未达成，哪会轻易放她离开。
“原来乔家是这般的教养？！”骆文菁叱问道。
“那骆家的礼数也不见得怎么样。”乔善凊看着始终挡在她前头的丫鬟，知道不如骆文菁的意说点什么，她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乔善凊侧身看向骆文菁，“骆家姐姐，我们两家并无来往。至于交情嘛更是泛泛，有话不如直说。”
骆文菁本想着端着态度绕着弯子与这乔家小丫头慢慢磨，这样既能不着痕迹地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能周全自己的脸面，可奈何乔家的这个小丫头不循常理，那性子更是叫人难以拿捏。
她眼里闪过思量，终是撂出了自己想说的，“齐大非偶，以你乔家的底蕴，以乔善芸的资质，莫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
这话云里雾里的，没有来龙去脉，乔善凊权当她失心疯。她略抬了抬眼，唇角微勾，这奇怪的反应倒是让一直注意着她的骆文菁蹙了蹙眉。
这丫头又要弄什么鬼？
“骆家姐姐，你口气这般大，不知令祖父是否知晓？”说罢，乔善凊眼落下，伸手掸了掸袖摆上的浮灰，语气又是一转，“骆家声名远扬，整个大魏谁人不知骆家的权势，百姓中也只闻骆首辅的美名，说起来连皇室与之相较都有所不及呢。”
骆文菁闻言面色一变，矜傲之色不见，慌恐一闪而过。她嘴唇翕合，想要张嘴怒斥，可又忌惮乔善凊的言辞之利，怕又惹出什么不该说出口的话来，犹豫之间反倒是被绊住了手脚。
倒是几息过后，心绪才算平稳，心虚气短地反驳道：“你莫要胡说！敢攀扯皇室是为不敬。”
乔善凊转了眼过来，这时倒是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这几眼看得骆文菁颇为不自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原想着骆姐姐今儿是糊涂了，却不想，”骆文菁被讥讽地怒火上脸，乔善凊却不以为意，继续道，“脑子还是清醒的。还知道哪些话是不能说的，哪些人是不能攀扯的。”
两人视线对上，骆文菁满腔的怒火都在那一片如冰似雪的眸子里慢慢消散，她看着始终平静，哪怕恶言加身，面色也不改一分的小女郎，不禁打了个寒颤。
乔善凊，才多大啊？
竟然这般沉得住气？！
想及此，骆文菁一直引以为豪的傲气不免泄下几分，她强撑着一口气，犹自转圜着自己的面子，“乔二娘子，你既然知道利害，那便管好你的嘴！莫要什么话都敢出口！”说完，她便转身就要离开，但紧走几步，或许是不甘，亦或者是执念，她还是道：“我方才说的那番话，你帮我转告乔善芸。”
乔善菁看着那匆促离开的聘婷身影，回神想了几息功夫，还是想不出是哪句话，便问：“我们说过那么多话，有提过大姐姐吗？”
听了半晌的折竹，赶忙回道：“有，她说让大小姐不要肖想不该肖想的。”
乔善凊诧异，回转过头，看向折竹，“骆文菁适才那番话不是疯话吗？”
折竹肯定地摇摇头，那骆家小姐虽然傲慢无礼，但却不是个胡乱说话的，适才她冷眼瞧着，这骆家小姐气势汹汹样子就像好似笃定了些什么，想到这里，折竹不免将自己心里的所想告知给了乔善凊。
乔善凊沉思片刻，喃喃道：“肖想？”
乔善芸因着王家一事已经禁足好些日子了，不曾出来露面的人，哪来的机会惹下这等官司？况且，乔家很少参加各府内宅的宴请，没有家里长辈带引着，乔善芸怎会与骆文菁碰上？毕竟一个是乔氏，一个是骆氏，一般规格的席面宴请，两家都是碰不上的。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乔善凊也不纠结。就见适才骆文菁那副样子，就知道这桩事情还有下文。
小李氏刚同邻桌的李氏说完话，便见身侧裙摆叫人扯动了几下，她侧过头来，看着落坐的人，压着声音道：“适才去哪里疯了？”
乔善凊听这话音便知晓小李氏已经派人寻过她了。她将几案上的茶点扫视过一遍，才笑道：“三哥方才领着明哥儿骑了一圈马儿，我在跟前瞧着，便忘了时辰。”
右手边的几案旁，王氏叹息了一声，抱怨道：“难得来一趟马场，这样的机会难得，可静哥儿倒好，死活就是不来。不来便也不来罢，偏生今日学堂都没了人，连先生都歇了一日，叫他自个儿窝书房念书定是坐不住，这会子还不晓得他和小厮有没有将咱家园子给埋汰个干净了。”
乔重静的性子一半是王氏溺爱出来的，在场的乔氏众人都心知肚明，是以王氏这番话出来众人都不怎么好接话。乔善凊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小李氏，小李氏看了她一眼，微不可见地垂了垂眼。
乔善凊见状，便扬着笑脸，打了个转圜，“四婶，静哥儿只是贪玩些，轻重还是知晓的。我听明哥儿说，昨儿先生还夸了静哥儿呢。”
“是吗？”王氏一惊，随后便是一喜，“我怎么没听他说过呢？”
“小孩儿家家，孩子的心性，他这几日都惦记这鞠球，估摸着是忘了罢。”本就是随口扯来的一句谎，乔善凊也不介意再多扯两句。
王氏听罢，也并未深想，乔重静难得有长进，她这会儿只顾着高兴，至于其他哪还能顾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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