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乔惟光站在画案旁，那张二尺长的画案上浓墨就着白宣已然勾勒一副轮廓出来。
乔贤站在画案对面，觑了一眼老爷子的脸色，觉着无大碍，便
探头瞧了一眼画，心下几番度量，寻思着还是夸上几句来得好，正琢磨着话，不想老爷子先一步开口：“不过半旬未碰笔墨，现下看来倒真是生疏不少。瞧这棵老树叫我画的笔涩凝滞。”
乔贤一听，将舌尖上翻滚几遍的话又给吞了回去，他假模假样地弯着腰探头一看，赞道：“您笔力不减，这老树的主干粗壮有力，落笔也是一气呵成。树虽老却也有一股奋发之劲。”
乔惟光拿笔隔空点了点他，看着乔正道：“你瞧他这一番话便知道他平日里在直房中定是混闲差，不然哪能说的头头是道。”
乔正站在画案另一侧，闻言只是勾了勾唇，却并不说些什么。他知道这是老父打趣老三的话，老三比他活乏，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会子估摸着也是见机行事，探老爷子的心情呢。
乔正看了乔贤一眼，乔贤正好也拿眼瞅二哥，兄弟俩视线一对上，有些话不消明说，心里也明了。只见乔贤轻轻咳了一声，正要开口，却见乔惟光又埋首于画案之中，为那老树添上几笔三两好友作伴，乔贤欲要开口的心便又消停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乔惟光才丢开了笔。他转身去了洗脸架旁就着铜盆里的水洗了一把手。待事了，他才看向两兄弟，问：“这会儿心下可消停了？”
乔正垂了垂首，半旧的藏青色直裰在微暖的烛火映照下衬得人越发的持重沉稳，“父亲的用意，儿已领会。儿惭愧，这般年纪还累父亲教诲。”
“你既已明了，便不费我这番苦心。”乔惟光欣慰地叹了一声，老二虽刚直，但并不驽钝。说罢，他又看向乔贤，乔贤并不若他二哥那般正经，只见他微微一笑，“父亲，我虽不若二哥守拙，却也不如何愚笨。”
乔惟光冷冷一哼，伸手隔空指了指他，而后才寻了一旁的太师椅坐下。他没有谈论今日顾氏闹出来的事，反而是先说起了另外一桩事。
“皇上打算让顾巍接手禁卫军。”
“接手禁卫军？”乔贤与乔正对视了一眼，紧走几步到了老爷子跟前，“禁卫军的统领不是李向关？这……近日也不曾听闻他犯了什么事，怎么就要换了他？”
“所以这是皇上的意思，不是内阁的意思。”乔惟光道，“皇上的心思，人人都明白，但李向关护卫宫城不曾出过差错，如今要贸贸然换了他，总要有个由头，可问题便在于皇上没有这个由头。”
乔惟光这番话其实是很拗口的，要是换成了一般官吏，那定是不明白他这番话实质的意思的，然而乔贤与乔正不同，他们是乔惟光言传身教，一个字一个字带出来的，是以乔惟光话音一落下，乔氏两兄弟相互一对视，稍作沉吟后，这内里便也能思量出几分来。
“您是说，皇上是拿禁卫军一事来探内阁的口风？”乔贤道。
乔正眉头微皱，“内阁虽说有您和另外三位大人，但骆阁老行事一向自专，那皇上此举与其是说与内阁为难，还不如说他不满骆阁老。”他看了一眼乔惟光，又扫了一眼乔贤，“只是不知这骆阁老又是如何反应？”
“反应啊？”乔惟光慢慢抚了一把胡须，嘴边的笑一闪而过，“骆阁老当然是口称不敢，一切任凭皇上做主，然后转头朝堂中折子便如雪花一般呈到案上。这一打开，里头满篇内容都是不该裁换李向关。”
烛火噼啪一响，乔贤不怀好意一笑，“怕是不尽如是罢，估摸着连带着皇上都落了几句不是。”
“皇上嘛也落了言官几句不是，不过并不算冤枉。”乔惟光缓缓地道。君上是无戏言的，动辄便要裁换官员，可又无立住脚的理由，言官如今参上几本也属实职责所在，并不逾距，皇上这一遭也怪不得旁人。
“父亲，这是您所想，可若是皇上不这般想呢？”乔贤思忖片刻，而后缓缓地道。
“内阁有骆首辅在，老父只理所属本分之事，至于圣上如何思如何想，可不该由老夫这个为人臣的去揣测。”乔惟光一边说着，一边拱手朝宫城的方向举了举。
看见乔惟光这般做派，乔贤嘴角不免抽了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这一手他倒是可以学学，赶明儿兴许就能用上。乔正不知道乔贤的想法，在他看来只要是乔惟光做出来的那便是对的，因此他颔首表示赞同后便是向老父表一表孝心。只见他走到书房门旁，打开了门唤来附近候着听吩咐的管家，他对管家轻声吩咐了几句，管家听罢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乔贤见他关门折身回来，便问：“二哥这是做什么去了？”
乔正笑了笑，“说了这许久了，想必父亲也渴了，我叫管家去我房里将前些时候杉哥儿他们带来的茶叶取来。”
乔贤看了一眼乔惟光，又回转了眼看向乔正，“二哥，这论起对父亲的孝心，我不如你良多。”
乔惟光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任凭他们兄弟俩笑闹。过后，他才朝乔正道：“你费心了。杉哥儿他们带来的那茶叶我品着后味悠长，确实不错。提起杉哥儿，我倒是想起来了，过些时候叫重节领着他们去陆先生那里拜见，带上那副双色棋过去。”
“这……”乔正迟疑，“那双色棋可是您近来赏玩最多的，拿来送于陆先生未免可惜。”
“有什么可惜，不过是死物罢了，何必被它牵着走。”乔惟光不以为然，“陆先生既是喜欢，便不算辱没了它。”
乔惟光一语定论，乔正便便也不再劝说。
此时，乔贤倒是想起了晚食时乔善凊与他道的那番话，他便将此事说了出来。
“沈家？”乔惟光皱了皱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