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在岔路上分了手。乔贤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发现两侧厢房的烛火都未亮起,心里一转,便有了数。
小李氏注意屋外的动静,刚抬眼瞧了过去,便见门帘被掀开,乔贤走了进来。
小李氏先是觑了觑他面色,见脸上还好,仿若无事,心便稍稍放了下来。她也不问,而是从一旁的绣墩上起身,手里的绣稿叫她搁置到一旁的几案上。
乔贤踱步过去,拿过来细细地看了一遍,簌尔笑道:“这画儿有趣。”
过了片刻,小李氏端着兑满热水的铜盆从外间进来,铜盆里头放了一些药草。乔贤有双腿寒凉的毛病,一到时令,小李氏就会备齐这些东西为他驱寒。
乔善凊鼻翼动了动,聪明地没有先开口说话。果然,片刻后,就听乔贤道:“怎么不去书房?”
他将绣稿搁置在一旁的几案上,视线无波无澜地依次扫过乔善凊与乔重明。
乔善凊手里正拿着一册《大学》在那儿默读,闻言也不接话,而是先瞥了一眼从外头进来的小李氏。
小李氏仿若不觉,将铜盆放于乔贤脚旁,轻声道: “我也许久未曾过问过他们功课了,今日便叫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好生看看他们素日里在书房中可好生学了。”
乔贤心知这是小李氏为一双儿女寻的托辞,不过妻子难得开口,他不会拂她的面子,于是将要出口的训诫便叫他隐没在喉间。
乔善凊微微一笑,面上的狡黠一闪而过。乔重明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黑檀雕花的束腰炕几,适逢抬起眼瞧她,见状便挤眉弄眼地同她做鬼脸。
乔善凊觑了一眼乔贤,见他正在脱靴,顾及不到他们,便朝乔重明恶狠狠地举起拳头以作威胁。乔重明脖子一缩,讨好地一笑。乔善凊见他乖觉,伸手拿过一块栗糕塞进他嘴里。乔重明小嘴被包个严实,一双点漆的眸子睁得溜圆,乔善凊见的心喜,便朝乔贤道:“阿爹,我想养一只叭儿狗。”
乔贤一双脚刚落进滚烫的热水中,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烫个龇牙咧嘴,不好在儿女面前失了为人父的体面,便只好蹙着眉头。
“怎么想起养狗了?”
“您看阿弟的眼睛漂不漂亮?今日我在马场上见着一匹马,它那一双眼睛比阿弟的还漂亮,水洗过的一双眸子真真纯稚。”
乔贤对上小李氏的眼神,颇为纳罕道:“你既然是见着马儿心喜,怎么不想着养马,倒想起养狗了?”
小李氏坐在绣墩上,手里刚拿起绣稿,唇边的笑淡淡的,“估摸着是懒得伺候?”
乔贤有一匹雪花骢,也是花费了百金从北疆的行商手里买来的。不论脚力,单论相貌,那也是马中潇洒的好男儿。可即便这般样貌,也未曾见乔善凊被俘获过,是以夫妻俩对此颇有些疑窦。今日正好趁此机会,乔贤便也问了出来。
“既是马,最紧要的本事便是脚力。它若是做不得马中第一,我缘何要去喜欢它?府上又不止雪花骢一匹马,我总不能个个都要去喜欢罢。”乔善凊正襟危坐,那册《大学》叫她正持在双手中,她双眸清亮,丝毫不觉得此番言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小李氏微微蹙眉,略有些不赞同道:“女儿家家,怎好如此功利?!”
乔贤却不以为然,他望向乔善凊的一双眼灼灼逼人,“哦,你若真如是所想,那为何不去想方设法地去养一匹马王,反而叫我为你寻一看门护院的犬儿呢?”
乔贤一看便是想长谈,乔善凊顿了顿,便将书阖上。
“父亲,您既已经说了是马王,马儿若是能称王便是在同类中拔得头筹者,既如此,囿于一隅之室的马儿再如何厉害,终是比不得驰骋于天地草野之间的,那马王又如何而来?再者,”乔善凊面向乔贤正色道,“我要的是马王。在马房里的永远不会是马王。既然不是马王,那其他马儿之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高谈阔论,乔贤本应该泼一盆冷水下来,叫她好生清醒清醒,可一想及她齿序,再一念及她一个女儿身,便觉得有如此般见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正想勉励两句,却见小李氏面色落了下来,带着一丝冷意,只听她淡淡地道:“这样的大话,任是谁都会说。可光会说有什么用?”说罢,她便朝两姐弟摆摆手,“好了,叫丫鬟们送你们回房。夜也深了,早点休息罢。”
姐弟俩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乔重明站在正房门外,借着丫鬟点着的灯笼,瞥了瞥乔善凊的脸色。
“阿姐,你又将母亲得罪了。”
乔善凊堆起假笑,侧头看他,“小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别人在愤怒的时候不要火上浇油?!”说罢,一个食指暴扣,乔重明吃痛地双手抱头。
“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叫你不好好长眼色。”
乔善凊说罢,便扔下了人转入回廊,回了房。
乔重明等人走远了,才敢小声埋怨,“算什么英雄好汉,也只敢欺负我这等弱小了。”
一旁提着灯笼的小丫鬟没忍住笑出了声。同行的李妈妈压了压弯起的嘴角,轻声道:“少爷,咱们回屋罢,不然明儿若是起晚,怕是先生要问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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