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娥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几只雀儿略过圆形的木质花窗,遮盖了夕阳西落的余光。一束斜光穿越而过,照在了秋娥不安的心口上。
低垂的目光收敛着,她仔细整理着脸上的仪容,略微颤动的手有些拿不住发钗。
阳光越来越斜,她等了很久,外头一直没有声响。
她把目光转向那把剪刀,确认周围毫无动静,起了身,发钗发出铃铃的声音,让她更为小心谨慎。她走到桌台前,慢慢把剪刀放进了身上的香囊里。
“你在做什么呢?”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怯生生蹦过来,她慌忙掩饰地摸了摸台上那盆锦绣似的牡丹,才发现这盆牡丹竟然是丝绸做的。
“你是……”秋娥装作不知,转身低下头。
“我叫香玲。十一让我来给你认识一下这里。”小女孩不安地晃了晃,捏紧了小小的拳头。她穿着梅花纹藕粉衫子,下着绿纱裙,俏皮显眼极了。
按照以往的情况,眼前这个小女孩应该是陈十一手下帮忙的丫环或者掌事的。
她并没有发现秋娥拙劣的演技,因为她也很紧张。
“走吧,我带你。希望你能满意。”她猛地一口气说完,下意识盯着她裙子上晃动的蝴蝶,等着秋娥的回复。
眼前的人蹲了下来,香玲深吸一口气。
可谓,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眼前这位姐姐简直就是月宫仙子。
柔雾到不真实的脸亲切地看着香玲,朱唇像是装上了慢动作缓缓发音。
“走吧。”
香玲的紧张一下子由生疏变成了担心招待不周。
两人踏出了屋子,快要走向绝路的夕阳在此刻迸发出的连绵不断光影让秋娥短暂忘了关于婚事的烦恼。
“我没做错什么吧。”秋娥的愣神让香玲以为自己没做好,反复确认了一遍。
“没。这里很漂亮。”
她这辈子没看到过那么漂亮的景色,真想给家里人看看。
可是家里人……
“是很漂亮。”香玲回应着,开始干巴巴介绍,“这里住过很多人家,有……”
一时间她有点卡壳,眼睛转了转,说不下去,脑子搜索着。
“前任吏部尚书江大人,礼部尚书黄大人,还有好多。”
秋娥跟着香玲,穿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回廊,眼睛一直没停下,似乎走的每一步都有不经意的造景,值得烙刻。她脑子好像有很多诗词,但是吟不出来。她有些懊恼自己没怎么看书。
她们不知不觉走出圆门,穿过水榭,一拐,便听到了佛堂木鱼的声音,是一座香洲,里面木质门窗紧闭,窗户纸里透着蜡烛的亮光。
已经到了夜晚。
“里面是三太太,来自书香门第。平时没怎么看见她出来过。没事就在念经。”香玲也逐渐放松起来,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
香玲带她走近木门。果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女声混着木鱼声在附近回响,念着佛经,声音好似有情,好似也无情。
两人不忍打扰这清净,小声离开,经过了山石造景,来到了朱红的一面楼阁,不用提屋檐上的奇珍异兽,光柱子上纹路就毫不留情的刷着大面金漆,夜色已走深,淡淡的灯笼烛火反射出来的光,也能想象其中富贵。
“这里的位置是大太太的,她平时不住在这里,住在京城。大少爷在京城也有几个院子,比这里大几倍。但他不喜欢那里,这里自在。大太太不经常来,少爷放了一些书在上面。”
里面一个奴仆,已经按时出来依次点灯,也注意到了她们,侧脸严肃,戒备地有意无意看着他们,颇有主人不在奴在的架势。
两人不约而同走快了几步,走到了一个戏台。
“这是二太太和四太太的。二太太和四太太跟着大少爷走了,她们经常住一块,交流戏曲。也是少爷在戏班遇到的。”
“那今天,大少爷去哪了?”景色有些应接不暇,这时她才想起来今天她是来做什么的。
“少爷这几天去了老爷那儿,十一没告诉你吗?”
秋娥摇了摇头,内心松了一口气,那成亲的事情还能拖几天,如果她能找到法子逃出去的话。
接着是一段好几十个奇石和林子组成的造景,重重叠叠,远处瞅着像魑魅魍魉,但香玲却有信心地往前走。
秋娥盯着奇石,猛然发觉都是一些和屋檐上一样的奇珍异兽样的石头,有的站立,有的躺着,便也不怕了。
柳暗花明之时,尽头是和刚刚大太太相似规格的庭院,略显衰败,毫无人息。
“里面的人是五太太。她之前怀了一个孩子,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然后她疯了……”
秋娥低下头,香玲站在这里,露出遗憾的表情。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陪她说话了。
秋娥感受到香玲神情低落,她安慰轻拍了拍香玲的背。
“你可以和我说。”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面,有点说不出的阴森,还有一口半掩的井,长着青苔,木门已经和她之前住过的娘娘庙一样快要损坏,是没有人打扫过的痕迹,上面有扇窗,乌漆嘛黑也没点灯。
“本来少爷打算修缮一下来着,但是算卦的人说了,等个一年,等孩子的怨气散了。”
“孩子,什么孩子,你就是那个八姨太?” 一个穿着花鸟锦绣的女人从左侧方向摇了过来,两边侍从扶着她,后面还跟着几个侍从。她高仰着头,像一只凤凰,却又不怀好意地看着秋娥和她的肚子。
“模样还是挺精致,但是嘛,不过是长尾的鸡。”
那种眼神让她很不适,想起了刚刚那双偷窥她的眼睛,但她感觉并不是眼前这位。这位的眼神仿佛充满了骄傲。
“六太太好。”香玲不情愿的行礼,哪怕已经惹得她不开心。
“六太太……”她学样,‘好’字细微不可听。
“小玲儿也在这儿呢?”言语间充满了尖酸刻薄,“怎么乱窜?戴着‘新客人’到处瞎逛啥……”
“你管我?”香玲顶嘴。
“切。不和你计较。毕竟我是……”六姨太摸了摸肚子,扫了一眼她们,觊觎着旁边的院子,趾高气扬地伸出手,让人搀手到了院子右边。
“有什么了不起,趁着少爷不在张狂。”香玲小声嘟囔。
她们往左边走,秋娥察觉已经逛了一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夜深已经点好了灯笼,门外站着大汉五十五和少年六十六,一高一低,一壮一瘦,已经在外候着,两个影子到了她们的脚尖。
香玲松了一口气,冲着六十六点点头,这介绍总算结束了。
秋娥摊开手,默数着一二四五六……
不对,还有三和七漏下了。
“那三太太和七太太去了哪?”她心里还有一个疑问,还是问了出来。
“三太太失踪了,你住的就是三太太的屋子……”香玲走进了屋里,伸手抓了茶壶,倒水喝。
秋娥跟着香玲走到了屋里,五十五一瘸一拐地随他们进了屋子,六十六则端着方盘。
“八太太,我负荆请罪来了。”五十五不自然地冲她道歉,“是我白天不懂事,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秋娥见他扶着屁股,不理他,内心担忧着弟弟的情况。
六十六则在一旁端方拿这方盘,盘里放着册子和印泥,“八太太这是陈家的聘书,一式两份,请按手印。”
香玲恢复了体力,在一旁好奇地踮起脚看着。
“六哥哥,我怎么没有?我的那份去哪了。”
“七太太,你的在你母亲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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