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这样站在那里，一步一顿地走向站在柜台的李有钱。
“前几天定的棺材，我凑到了。”孩子平静地说着，平静地拿出钱，平静地不像话。
“好。”李有钱收下了棺材钱，看了一眼孩子。孩子的手上，烙印着府邸的花纹，他叹了一口气。
“老赵，拿一口棺材给这个孩子。”李有钱把前几天的单据交给赵发财。
“来吧。”赵发财伸出手，蜷曲着，示意孩子过来，拍着孩子的背顺了过去。
赵发财带着孩子走到棺材铺的仓库，里面陈列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棺材，有给孩童的，有给宠物的，哪怕给普通人的，也分不同材质的材料和不同等级的饰面。最近卖的最好的，也是他面前这个。
城外常见不过的木材，经过粘合榫卯而成，毫无技术含量的极为粗糙的板材，极为脆弱，脆弱到装人有点不合适的地步了，但最近卖得很好。
无他，因为便宜。
“小孩，你看看……”赵发财低下头。
那个孩子走了过去，摸了摸棺材，他也看不出什么。
“这个……我搬不动。”他露了怯，支支吾吾，“师傅能帮我搬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按照店里的规定，外送是要收钱的。
“钱……我还有点……”孩子从破口袋摸索。
“钱到了，一切都好说。”赵发财毫不费力地搬起棺材和孩子出了棺材铺，把外送的钱拍到了桌上，交给了李有钱。
“别忘了给我带壶酒。”李有钱看见赵发财出门，赶紧招呼了一句。
“好说。”赵发财将棺材放在推车上面，用麻绳麻利地固定好，回复了一句。
赵发财根据孩子的指示去了城东。
赵发财四处张望，城东的氛围，充满着压抑和寂静。和棺材铺所在的城西不太一样。他运着这么一个棺材，城西那边人是略带着忌惮惶恐晦气，城东则是无人搭理习以为常。而且，他发现连个衙役都没怎么出现。
“到了。”孩子坐在板车上面，突然发话。
“到了？”赵发财停下了驴车。他们现在处于路道的拐角，偏僻无比。
“哪？”他转过头，向孩子索取确认。
“就这里吧，放路边。”
“这里。”既然如此，赵发财将棺材的固定绳解开，放在路边。
这下，他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一具草席。
“我帮你搬吧。”赵发财开口。
他小心翼翼将草席搬起，草席并不是很重，他轻轻松松将草席放到了棺材里，合上。
完成这一切后，他坐上驴车。
小孩走了过去，趁他不注意给他塞了几个铜板。
赵发财肯定地看着他，扬长而去。
小孩坐在了地上。他踌躇了一会，恍惚失去了方向，他盯着地上的蚂蚁缓慢前行。
明天就要去主人那边了。
赵发财架着驴车到了不远处的酒馆，思索着孩子的境遇，瘦小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一直徘徊不去。
“小二，来壶万年春，带走。”
“好。”
远处，一个高头骏马飞驰而过，卷起阵阵黄烟，道路上的事物躲之不及。
赵发财刚打开酒盖子。
“让让。”五十五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差点就擦到了赵发财的驴车。
赵发财岿然不动，继续喝酒。
马车疾驰到远处的路口，只听得一阵马嘶，马高高跃起，收了惊，下来的时候像是踩到什么，五十五一个不稳跌下马去。
“小子，怎么回事，挡了爷爷的路。”意识模糊之中，五十五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他急忙转头看着车上的货。
其中一个货箱散落掉到了地上，不幸的是里面漏出了几个白银散落到了地上，白的刺眼。
“娘！”孩子看着被马一脚踩踏破碎的棺材，大呼。
树上的乌鸦开始盘旋叫唤。
旁边有几个疑似行人的人眼睛也眯了起来，慢慢地围了过来。
五十五注意到有个人持着一个棍子，接着所有人的眼睛都充满了一种神秘的微笑。
不好，是团伙。
孩子猛的抱住他，“我娘死了，你都要欺负她。”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赔你就是。”五十五把目光转向孩子无奈地说，孩子呈现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他死活挣脱不开。
“你这人怎么连死人都欺负。”旁边的人应和着。
五十五打算掏出钱，了了这件事，他注意到有群人朝箱子越来越近。
“你要干什么，陈府的财物你也敢拿。”五十五朝前走了一步，要去驱赶，却被孩子死死缠住。
“我呀，要给孩子讨公道。”人群后面走来一个带头的，拿出棉布做的白巾扎上头，正义凛然，“你可认得这个？”
“白巾？”
五十五看着人群，大呼不妙，又看了一眼货物，咬紧牙关，只好说。
“好好好，爷别动，我还有更值钱的。”
他从袋子里掏出了什么，往地上一摔，发出剧烈爆炸声，惊得树上的乌鸦都飞走了。
趁这群人被炮仗迷了心思，他赶紧一脚跃上马，连着其余的货物急急离开。
孩子慌着，有所求地看着带头的，但带头的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走向了那个木箱。
他让手下们打开这箱宝物，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银子。
银子的亮光埋没了所有的遗憾。
“刘老大，这笔赚了。”旁边的手下说。
“可惜放了这崽子，今天嘛，还是有收获，请各位喝酒。”
听到这话，孩子失落地怯生生地收回了目光，他淡淡低下头转过身，走向棺木。
刘老大带着手下们抬着宝箱准备满载而归，一个寻常装扮的人经过他，正欲穿越他们。
刘老大还在疑惑，怎么会有人这样经过时，一只手伸出，毫不费力将刘老大摔得狗啃泥。
出手的正是赵发财。
“城东来的？外地来的？没见过你？”刘老大爬起来，看了一眼弟兄们，“你不怕我们打你？”
“要上一起上。”赵发财无惧。
“你……”刘老大见他不怕，有点露怯，但仗着人多心也不虚起来，喊着，“兄弟们上。”
一群人往赵发财冲过来，人虽然多，但出招出的毫无章法，赵发财驾轻就熟地躲开了众人你一拳我一拳地攻击，三下五除二游刃有余地把所有人干得叽里呱啦地躺在地上。
一些人拎着货物想逃，赵发财不急不慢掏出石子，打中了那些人的关节处，这些人纷纷跪下。
“哎呦……哎呦……”
刘老大懵了，还没搞清楚什么，弟兄们就躺在了地上。
“你想干什么？”刘老大退后了几步，但无路可退。
孩子无措地坐在地上，沉溺在破碎中，背后的喧嚣又与他有什么干系，公道从来不属于弱者。
就在他这样想，他背后忽然来了一句。
“埋了他母亲。”
孩子再也承受不住，两行眼泪从眼眶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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