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拯救我的灵魂。”厄尼斯特突然打断了亲王的讲述,自己讲起来,“后来他被指控是异端,我想拯救他的生命。我失败了——”
“你的初恋为了你情愿下地狱,你为了那个教士情愿下地狱。结果,你们两个的牺牲都是白费。”亲王残忍地说,残忍地讲下去,“辛西娅,他想拯救的对象发现他为了救他成了黑暗的造物,怒不可遏地拒绝了他。那个教士宁愿被人间的正义宣判有罪,活生生烧死在火刑柱上,也不愿接受一个坚信他无辜的血族的拯救,哪怕厄尼斯特只是想要救他脱困,无意把他转化。他甚至想要你亲爱的哥哥去死,大声呼喊守卫来处决这潜入监狱的污物——如果不是成为了我的子嗣,说不定你哥哥真就死在那啦!”
我嚯地站起来转过身。小船因为我的动作摆荡起来。
“够了,适可而止吧。”我对亲王说,“您要是实在无聊,不如就从船上下去游泳。”
他仰着头,湛蓝的眼睛注视着我。他慢慢地说:“不管你乐不乐意承认,这就是事实,辛西娅:你们相信的一切没有拯救你们,是我拯救了你们;你们所坚信的那个爱着你们的神不存在,而我存在,并且——我非常喜欢你们呢,我可爱的孩子们!因为喜欢,才赐予了你们我的初拥,和你们分享我的永恒——”
“然后又毁了我们——因为——你觉得我们很无聊!”
“别被他牵着走,妹妹。”厄尼斯特提醒我。
是的,没错。老变态不值得我这样愤怒的控诉。我越控诉,他笑得越开心。要伤害他,要让他流血,要让他感到生命受到威胁,要让他真正的濒临死亡,濒临不复存在的恐惧。
而显然,在这样一艘小船上,宽阔的海洋中,我一点优势都没有。我如果动手,只会立刻被他丢进水里,都不需要厄尼斯特来插手。
我尽力按捺我的仇恨,控制自己不要打过去。
我听见厄尼斯特又开口了,是对亲王说话,语气冷冷的:“你没有拯救我,是吸血鬼的生理特性拯救了我。神加诸在我身上的折磨,黑暗免除了它,令我获得了宁静。任何一个吸血鬼赐予我初拥的诅咒,我都能获得这份宁静。我原来相信的神的确不存在,但你也不是值得我信奉的新神。你只不过是一个吸血鬼的亲王,吸血鬼始祖的子嗣。你甚至不是唯一的,更不是最强的。”
哇,头一次听我大哥刻薄亲王,刻薄得真好,刻薄得真妙!哼,死变态被他姐姐打得一路连败,灰溜溜跑回里特岛,在我们这里还神气个什么劲!
我还没高兴多会呢,却听见亲王叹了口气,轻柔地笑着回答我大哥:“要是你真的这么想就好了,厄尼斯特。”
话音落下,海面上的风猛然剧烈起来,时机凑巧到差点让我以为是亲王在用他的天赋攻击这艘船——我知道不是。我这七百年里不常离开陆地,但也偶尔到过海上。悬崖近旁,风和海浪就是会变得这么激烈。
我连忙重新坐下,稳住重心,留意不让自己跌下水的同时准备好去帮厄尼斯特稳住这艘船,不至于让它被浪涛掀翻。我跟着厄尼斯特的样子制造风刃,用风的屏障阻隔越来越剧烈的海风,但这不太简单,横冲直撞的风让浪涌的方向更加复杂,船开始偏离航行。
这时候,亲王慢慢站起来。他不会飞,我一直以来的感觉是这样,艾罗亲王也明确告诉过我,我的长亲是唯一不会飞的亲王。
可是他在颠簸的小船上那么稳健地站起来,就像他会飞一样。浪涛摇晃着他,狂风拍击着他,他的兜帽被吹掉,斗篷猎猎起舞,金发飞扬,但他的身形看起来几乎是没有晃动的。
他张开手臂。
霎时间,风停了,浪也息了,船不再颠簸,我们在夜幕下的海上,像在一块静谧的黑天鹅绒布上。
亲王轻轻挥动手臂,做了一个前推的动作,一股平稳的风便凭空浮现,强硬地接管这片海,统治这些水。新生的海浪在他的意志下送我们回到我们该走的航线上,比之前徒靠我们自己时驯服得多。小船仿佛不只是乘上了顺行的风浪,而是被无形的神力挪到了崖壁下,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这里有一个岩洞入口,大半都埋在水面以下。
“是这里吧,亲爱的孩子?”亲王问。
厄尼斯特没有立刻回答。我知道他正在恐惧,因为,我正在恐惧。
“……是,非常感谢您的援手,殿下。”厄尼斯特说,“请在这里下船。”
不敢嘲笑他怂。要是这话让我来说,我说不定听着比他还怂。
亲王踏上船舷——那么窄的一块板!他真的不会飞吗?船微微倾斜,他却还是那么平稳,像是站在平地一样。他站在那理了理他被吹乱的金发,接着才踏进水里,没入水下。整个过程都非常优雅——炫耀他的优越,尽显他的傲慢的优雅。
船在轻轻地晃。我感到我杀他的决心被吓退了。我感到:我再努力,我也做不到。他有数不清的办法可以制服我,而我……而我……
我心情沉重地站起来。我也跳进水里。
我看到他站在洞口,扶着洞壁。他刚刚理过的金发是白整理了,在水里,那团金色再度张扬地漫舞。
我听见厄尼斯特入水的响动,回过头,看到我大哥没有急着潜进水下。一团明亮的火光突然在水面上燃起,海水开始变热。
我收回视线,游远燃烧的木船,游向亲王——不是我特别想靠近他!实在地方就这么大!
我谨慎地停在洞外亲王前面一点的地方,等厄尼斯特完事。可还没转过身去观望我大哥,亲王却一伸手把我拽到他跟前,几乎要让我和他贴上了。我紧张地瞪着他,认为虐待狂是要趁这个机会为我一路上对他的顶撞和冒犯给我点颜色瞧瞧了——
他没有。
他捏着我的下巴,让我仰头,接着,他向我俯身。
是……血……还有……吻……
就像……刚重逢时他给我的那个……也像……那个一样短暂。
他给我的所有吻,都是这样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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