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晚,众人齐聚正厅,哪怕是发生了傅春霜母女入府一事,也没耽误段氏早已命人准备妥当。
那对母女既未正式纳入府中,那便是客人,家宴是万万没有出席的道理,因此段氏直接以“救命恩人”的名头,安排了好些个丫鬟伺候着,又派袁妈妈在客院布了一桌子酒菜也就罢了。
这头的正厅,因着全是是自家人,所以仅置了三台席面,每张桌上,皆放有白瓷花觚,大朵大朵艳丽的芍药绽放其中。
廊上、厅内烛台高照,烛影摇红之间,将正厅众人欢喜期待的神情印的分明。
杜若妍自觉丢脸,晚上特意打扮的流光溢彩的,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飞仙髻,插了好几支华美精致的金簪,一身浅蓝色绣海棠缎面的褙子,内里一条白色的暗织金纱裙,脖子上还挂了一个镂空织金璎珞,看起来端的是千金大小姐。
原本骄傲的小孔雀在看到许姨娘身边的二姑娘后,瞬间偃旗息鼓,尾巴翘不起来了。
她定然生气了,往日里早就同自己亲热的说话了,但今天却老老实实的站在许姨娘身边,连个目光都没有投过来。
杜若嘉看这两姐妹别气就想笑,多大点个事儿呐,作为新世纪女性,有错就要认,她拉着杜若妍径直就朝杜若溪走过去了。
杜若妍则是半推半就,挣扎的很敷衍。
其实杜若溪并不像杜若妍认为的生气了,她不过去只是害怕杜若妍还没消气,看到她会更生气,没想到她竟然寻过来了。
“二姐姐,三姐姐托我向你道歉呢。”杜若嘉心头叹了口气,这小孩子就是麻烦,明明心里已经悔的要死了,嘴却比死鸭子的嘴还硬,多亏有她这个活雷锋呀。
杜若妍脸都涨红了,她装模作样的拧了下杜若嘉,“要你多嘴,我的错我自己道歉。”
嘶,这死丫头下手还真狠,杜若嘉搓着胳膊翻了个白眼,静静地看杜三姑娘怎么表演。
只见她摸摸发髻又扯扯衣袖,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面前的杜若溪,最后还是结结巴巴的说了句,“二姐姐,下午是我胡乱说话,对不住你,原谅我吧。”
旁边的许姨娘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在说什么,但是听见杜若妍道歉,本能的就上前一步,“三姑娘哪里话,定然只是无心之举,不妨事不妨事。”
杜若妍没说话,只是固执的看着杜若溪,杜若溪本来就没生气,顺着姨娘的话捏了捏杜若妍的手,“我没生你气。”
杜若嘉就这么见证着两个嫡庶地位悬殊的小姑娘拉了手,又到一旁说笑去了。
好吧,我自己玩。
而一旁的段氏见众人都已到齐,低声吩咐雪柳,“去问问高远,老爷怎的还没到?”
一刻钟前,杜老爷就已经归家,匆匆与段氏交代了几句,就又上了书房。
带着盼丹躲到角落里的杜若嘉也是第一次完完整整见到杜府的所有人,厅上的布局,依着张妈妈的话来说就是,咱们夫人最是宽厚。
确实,以杜若嘉这些日子对这个时代浅显的了解而言。
一般情况下,如许秋兰温绮梅等一众妾室,是不能出现在正厅的,也就是段氏仁厚,给孩子们做脸,这才让她们能同小主子们共坐一堂。
本想藏起来清静清静的杜若嘉被杜若妍拉了过去,此刻坐在大门的右侧方,这是整个正厅视野最好的地方,足够八卦的杜若嘉视察全场了。
杜若嘉看了主桌坐的母亲,想到今日入府的那两母女,又看了看小桌坐的几位如花似玉的庶母,内心滋味莫名。
高位上的段氏端庄大方,大家气派。
小桌西侧的许姨娘国色天香,柔情蚀骨;中间的温姨娘弱柳扶风,一身风流;东头的庞姨娘则是柔情似水,满眼温柔,当真是满座群芳,各自矜妍。
杜若嘉看着坐上百花齐放,又想到客堂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不由得生出万般感叹。
在这个时代,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各展身手,而被困在内宅的女子却犹如暖阁盆兰,芳华枯荣只许一室,就今天这种情况,若是将其放在现代,是有无数种处理方式,而不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咽。
唉,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又说回家宴,杜若嘉在现代时一向也不喜参加各种名义的聚会,饭桌上全都各有肚肠,说的全都是阿谀奉承,好没意思。
现下正厅因着男主人迟迟未到,又有将进新人的流言纷纷,众妻妾子女虽落座其中,却皆缄默不言,只有段氏怀中的钧哥儿还在咿咿呀呀闹个不休。
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中,杜若嘉却是眼珠子咕噜噜乱转,这杜府规矩宽松,如今夜这般家宴小聚,主桌上并不分男女。
可容纳十人的檀木大圆桌上,正对厅门的是主位,那是杜志涛的位置,主位左手边则是主母段氏的位置,右手边则是嫡长子杜令煜的位置,接下来按照序齿一字排开。
段氏手边也是按先嫡后庶序齿排序,先是杜若妍,然后是杜若嘉,最后才是杜若溪。
杜若嘉对面坐的是二哥杜令康,他和四哥杜令杰虽说年龄上差出几岁,但如果只看相貌的话,长得就如同孪生兄弟一般。
其实要杜若嘉看呐,在场的几位少爷,眉眼间都颇有几分相似,除了大哥杜令鸿。
大哥杜令鸿容貌肖似其母,目若秋波,睛如点漆,一双遗传自许姨娘的眉眼,让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旖旎之色。
杜若嘉猜,大哥哥这要是扮上女装,只怕是比旁边的二姐姐更加倾国倾城。
杜若嘉脑子里正上演换装游戏时,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掌罩住了她的脑袋,“妍姐儿嘉姐儿在看什么?”
“父亲!”杜若妍解开心结后倒是大大方方的,见到父亲的一瞬间表现终于像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了,听她开心的叫起来,杜若嘉也随之回头。
摁住他们脑瓜子的便是杜府的掌权人,当今吏部侍郎——杜志涛。
年近四十的杜志涛蓄着胡须,剑眉星目,一身素绸直裰常服,衬的整个人清癯挺拔,有松柏之姿。
见杜若嘉迷茫的盯着自己,杜志涛略微思忖,离京的时候,幼女卧病在床,身为父亲,却不能陪伴左右,是他的过,“嘉姐儿生父亲的气了?”
杜若嘉不想特立独行,当即开口,“父亲,我想你了。”
杜若妍左侧的杜若溪也站了起来,颇有仪态的行了个礼,“父亲安好。”
杜志涛也摸了把杜若溪的脑袋,“好好好,都好。”
父女四人的互动很快就引起堂上众人的注意,杜令鸿最先双手一拱,躬身朝杜志涛行礼:“父亲!”
其余众人正要躬身行礼,杜志涛朝众人挥挥手,“哎,家宴而已,都坐都坐。”
段氏勉强收拾好心情,逼着自己扬起笑脸,抱着钧哥儿缓步上前,笑盈盈道,“看我们钧哥儿给父亲请安喽~”
杜志涛将幼子一把接到怀里,又上下颠了颠,谁承想钧哥儿不惧反笑,笑的咯咯的,逗的杜志涛心情大好。
他朝立在堂上的众人笑道,“说了都是一家人,还如此拘礼做甚,都坐。”
说完,杜志涛居中而坐,段氏紧随其后居于左下首,接着按年岁排行,杜令鸿居于右下首,然后是杜令康,不过片刻功夫,众人便一一落座。
酒菜都是提前备好的,众人落座后上的很快。
杜志涛离家半月有余,正想举杯,怀里的钧哥儿见着父亲有动作,一双肥短的小手伸手就要抓,多亏杜老爷早有防备,这才没被钧哥儿一把将杯子掀翻了。
见幼子如此活泼伶俐,杜志涛干脆用筷子蘸了一点段氏杯中的甜米酒,逗着他舔了舔,谁知钧哥儿竟然意犹未尽,啊啊啊的就要往段氏的方向扑,逗得满厅人哈哈大笑。
此时的段氏也笑的真心,他拍了拍丈夫的手臂,“老爷,把孩子给我吧。”
“哎~这小子皮实,要到你怀里了,这饭你是吃不痛快了。”杜志涛轻轻推开妻子的手,吩咐道“奶娘呢,把小少爷带下去。”
杜若嘉在桌上看的真切,自从杜老爷进来后段氏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连带着厅内的氛围都变得异常融洽,杜志涛就像是所有人的一个共同的联结,他一出现就缓和了严肃的氛围。
这时,小桌上的温姨娘起身,盛了一碗热汤端到了主桌,“老爷,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用山参炖的鸡汤,奴婢借花献佛,您近日舟车劳顿,多补补。”
杜志涛接过鸡汤顺手拍了拍温姨娘的手背,又朝段氏温声道,“夫人有心了。”
一顿家宴下来,一家人内里怎么想暂且不提,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妻妾、父子俱欢,就连杜若嘉都吃的肚腹圆圆。
晚上,段氏夫妻俩躺在榻上,本是温情脉脉的时候,杜志涛非要破坏氛围,“夫人,见着傅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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