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墙外的梨花瓣便都纷纷扬扬飘落在院子之中,满院梨香让人心旷神怡。
“像不像吹来了一阵白雪?”阿阮不禁陶醉于这样炫美的景象。
“是啊,雪花虽美却绽放在寒冬,这梨花盛放于阳春三月,冰肌玉骨,比白雪更让人亲近。”
钟景宸望去,小院儿洁净的地上落满了花瓣,就是屋顶上、笸箩里、桌台面上也都是花瓣。他转向阿阮,见她乌发间也点缀上了几片雪白。
他抬手拂去她发间的花瓣,又起身从枝头折了一支梨花插在她鬓边,香染发丝。
阿阮含笑看着他,抬手扶了扶鬓边的梨花:“好看吗?”
“梨花虽美,却远不及阿阮的美。”他看着她。
阿阮莞尔低下头,脸颊泛起红晕,真比梨花娇美万分,纤弱柔美,让人顿生怜爱之心。
“这里真好,朕真想和阿阮两个人一起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里,做一对自耕自足的农家夫妇。”
“那你舍得下这万里江山吗?”
“若是能与阿阮一辈子平平安安在一起,朕宁可不要这江山。”他说这话时微蹙着眉,眼中真挚又深情。
“又说胡话了。”阿阮抬指堵上他的唇,“如今已经是做父皇的人了,还这样信口胡言,也不怕人听到。”
“这里又没别人。”他说完还不忘嘟起嘴亲亲她的指头。
阿阮缩回手:“毛病。”
“朕还要和阿阮生好多好多小娃娃,跑得满院子都是……”他说着还用双臂比划了一大圈,惹得阿阮都不禁笑起来。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母猪,哪能生那么多娃娃。”阿阮假意嗔道。
“那就……学习这种精神嘛!到时候有了好多猪娃娃,朕就是猪爸爸,阿阮就是——猪妈妈!”他戳上阿阮鼻尖后起身就跑。
“你别跑——”
阿阮也追着他,就在要追上时,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向她,阿阮便一时投入他的怀抱陷阱中。
钟景宸扬眉看着怀中的他,将箍在她身周的双臂又紧了几分。就在这时,又一阵风起,将雪白的梨花瓣漫天飞舞地卷起来,簌簌而下。
“是啊,真想一直在这里……”阿阮抬头看着这漫天的梨花,喃喃自语。
“只是……”她低下了头。
“怎么了?”
“江山得来不易,多少鲜血铺就,怎可说放就放。不过都是顽话罢了。要是……”她重又抬起头,脸上重新换上淡淡的笑意:“若是这样好的梨花开在宫里就好了,只可惜宫中无梨花,且就算有,终究也不及这里的吧。”
“嗯。”钟景宸将下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看着满地的花瓣,眼中若有所思。
“你既如此喜欢,我们便在这边多住几日些吧。只是你如今身子刚大好,还需精细调养,不可马虎,这里虽好,却简陋,不便居住,我们得住在神霄宫了。可好?”
阿阮点头:“嗯,也好。”
阿阮不知道,此时钟景宸的心中已有了主意。
*
在神霄宫已经住了许多日子,因着阿阮实在还想再多住几日,而钟景宸又有朝政上的事务要回宫处理,因此便让苏钦卫亲自率领一支锦羽卫在神霄宫保护着暂居的阿阮,自己则先回宫处理政事。
其实这些朝政上的事也不是非要他回来处理不可,神霄宫距离皇宫并不算太远,若有紧急事务,大臣们完全可以直接来到神霄宫启奏。而之所以他要先于阿阮回宫,其实是另有安排。
又过了数日,阿阮也终于要回宫了。这才一大早钟景宸便早早起来前往承梧宫,而承梧宫内也早就来往着宫人。待看着一切都布置得差不多了,钟景宸才下令派人前往神霄宫接回阿阮。
“今日早早便准备好了回宫,没想到宫里的人快正午了才到。”阿阮从车上下来,钟景宸早已在等候。
“朕……想着让阿阮再多睡一会嘛。”他过来执起她的手,便要往承明殿走。
“嗯?怎么不先回承梧宫?”阿阮不禁疑惑,往常这般都是先回自己宫里,怎么今日便要到他那儿?
“去承明殿不也一样?朕的寝殿也是阿阮的寝殿嘛……”
“……嗯?”
“呃……其实是朕刚传了太医,想着等阿阮回来了便让太医给阿阮看看身体恢复得怎样了。承明殿离这儿最近,所以……”
“好吧……”阿阮也未再多问,便跟着他去了承明殿。
到了承明殿,果然徐太医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臣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你快给皇后看看,朕看近来恢复得不错,不知是否已大好了。”
“是。”
徐太医起身便来为阿阮检查诊断。阿阮由宫女服侍着躺在床上,钟景宸就坐在旁边。
“怎样?”钟景宸问道。
“唔……回禀陛下,娘娘凤体确实较先前恢复得不错,只是……”
“先前都说不宜同房,如今可能了?”
阿阮脸上霎时浮起红晕,悄悄掐了钟景宸一把,却见他面上仍不改色。
太医继续道:“娘娘凤体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同房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以后……”
“以后怎样?”钟景宸身子往前微倾,面上有些急色。
太医道:“以后估计很难再受孕了……”
听到这句话,阿阮的心头仿佛被重重一击。
“你说什么?”阿阮直起身子,她宁可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啊……”太医忙跪下,“陛下、娘娘恕罪,娘娘此番历险,受损颇重,确实会影响以后受孕,至于有无可能,臣现也不敢断言……”
钟景宸未料到竟会是这样,他沉默片刻,道:“不管怎样,朕现在便命你太医院,务必想尽一切办法调理皇后的身体,否则……留你一干人等有何用!”
“是……是。微……微臣领命。”太医颤颤地在地上叩着头。
“朕不想再听到什么‘有无可能’‘不敢断言’之类的话。”钟景宸道,“你退下吧。”
“是……微臣遵旨。微臣先告退了。”太医慌慌忙忙便退了出去。
钟景宸再回头看阿阮,只见她脸上好不容易才有的悦色此刻又消逝了。
“阿阮,你且宽心。”钟景宸坐近了一些,揽着她的肩膀,“方才太医只说会有影响,并未说就一定会怎样。咱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很多很多孩子……”
她目光落在身上半盖着的锦被上。
“再说了,太医说你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从此以后朕只天天陪着你,好吗?”
她抬头望着他,陷入他眼中的柔情。
锦被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起来,将她重重裹住。
*
因着今夜是十五,钟景宸又携着阿阮到紫坤宫用膳,直到明月初升之时,方才送她回承梧宫。
刚到宫门口,钟景宸便停下,突然转过身道:“朕有一个惊喜要给阿阮,不过阿阮得先把眼睛闭上。”
“什么惊喜?是不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阿阮知他又在故作神秘,便也配合地闭上眼睛,随着他。
“阿阮只管闭着眼睛。”
阿阮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她感到他的温暖紧紧包裹着她纤柔的手,越往里走,越感觉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不许偷看哦!”钟景宸不忘调皮地回头道。
“这是……”熟悉的清香,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小院,她的眼皮不禁轻轻颤动起来。
钟景宸停了下来,“阿阮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期待着她脸上的表情。
她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景象竟就在眼前,也不敢相信这是在承梧宫。
银色的初升满月自汉白玉八角高台升起,映照在高台周围满植的雪白梨花上。这些梨花树姿态各异,优美清雅,像是天生便长在这里一般。
他竟将那里的梨花移植到了宫里!
阿阮被眼前的景象看得呆住了,许久才愣愣看向钟景宸。
原来他自那日见她如此喜欢那梨花小院,又对那些梨花盛赞不已,便在神霄宫休养期间悄悄命人优选梨树移植回宫,在承梧宫建造这高台赏梨花。如此一来,就算不必舟车劳顿到宫外,她也能时时欣赏到这梨花的姿态了。
只不过梨花花期短促,容易凋零,为了将这几棵梨树完整无缺地移植回宫,可是废了不少工夫。
“阿阮,可喜欢?”他期待地看着她。
“陛下……费心了。”她投到他的怀中,泪珠颗颗而下。
钟景宸摩挲着她的头发,又低头为怀中的她拭去眼泪。
“我们上去看看好不好?”
“嗯。”
钟景宸携着她的手,缓缓步上高台。台上的地砖饰着精美素净的纹样,与周边盛放的梨花相得益彰。月光将这一切镀上了一层清冷,而这清冷之中又含着柔情暖意。与小院那儿的山野梨花相比,这里的梨花又别有一番独特美韵。
这时,一阵轻柔晚风吹来,将周边的梨花拂落了一些,打着旋儿飘落在台上。阿阮的眼里便有了一丝悦色。紧接着,更有力的一阵清风吹来,卷下更多的雪白花瓣,在月光中飘舞飞扬。
她不禁伸出了手,随着梨花的飘落,缓缓旋转着,想要接住这易逝的花瓣。
钟景宸在一旁看得入迷。此时一身素装在梨花瓣中轻舞的她,在他眼中宛如出尘绝世的仙子。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这一切。
“真美啊!”阿阮感叹道,几片梨花落在她的鬓边,更添几分清丽。
“朕看这梨花在月光之下皎洁如白雪,便将这里取作‘吹雪台’,阿阮觉得可好?”
阿阮欣然点头:“嗯,‘吹雪台’,甚好。”
她环顾四周,见一株斜倚进来的梨花下还有一方汉白玉制的琴案,钟景宸颇喜操音律,阿阮亦钟爱抚琴。她走过去,案上此时未放琴,只静静落着一些花瓣。
钟景宸走过来,拉着她一起在琴案后坐下。他从她身后穿出手,落在琴案上,假装在抚着琴,嘴里悠悠扬扬地哼着他们都很熟悉的曲子——《知君意》。
他的嗓音很好听,此刻就响在她的耳畔,心绪一时驰往。
她悄悄朝他偏过头,眼角余光瞥见的是他白皙的面颊,线条清晰的下颌,还有那微微耸动着的喉结。
钟景宸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又贴近了她几分,将脸颊贴着她的额头,又在她的眼角轻吻了几下。她羞涩着低下头,朝他怀中缩进了几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双手平放在石案上,目光放开来,道:“这里其实是整个吹雪台最佳的观赏位置。朕特意将琴案设在这里,以后便可与阿阮一边抚琴,一边赏美景。”
他说完,收回双手将她抱在怀中。
阿阮只觉得身上被他的暖意所包裹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气与吹雪台梨花的清香交融在一起,让她仿佛置身于一个既迷幻又清晰的梦中。
“梨花本微凉。”钟景宸开口道,“可吹雪台这微凉的梨花,也因你而有了温度。”他将阿阮抱紧了几分。
“阿阮,你知道吗?在朕很小的时候,就曾听父皇说,他很孤独。”他说着,“当时朕很不理解,为什么父皇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围着,他还会觉得孤独。”
阿阮直起身来,看着他,那双也正在看着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的落寞。
“景宸……”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
钟景宸覆上她的手,“阿阮还记得你曾经在书房发现的那幅画着一个荷包的画吗?”
“嗯,记得。”阿阮点头。
“朕幼时见父皇将那荷包拿在手中,常常一看就是半晌。那荷包不似父皇之物,朕却从不知它的主人是谁。不过朕想,那一定是让父皇魂牵梦萦之人。”
“阿阮,”他握着她的手,“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他的语气里竟带着些哀求。
阿阮不知他今夜为何突然如此感伤,那双凤眼之中闪着光点,令她心头一痛。
她不言,只倾身将他抱住——这一次,是她抱着他。她轻柔抚摸着他的头发,又往下抚着他的后背。
“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什么都不能将我们分开。”他喃喃道,每一个字却都又那么清楚。
他从她怀中直起身,亲吻着她的额头、双眼,最后停留在她柔嫩的双唇上。他许久未同她亲近,此刻只感心中柔情万分,如满溢之水,难以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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