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们服侍魏闵换下衮服,一个小内监为他摘冕旒,道:“圣上二更天就起来收拾,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散了。白辛苦了这一场。”
魏闵也不讲话。
换完衣服内监道:“圣上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宫人们陆续出去了,内监道:“圣上可要休息了。”
魏闵道:“那边怎么样了。”
“要人服侍杜相沐浴更衣了,宴请在傍晚戌时。”
魏闵道:“宴请改在明日吧,今日都累了。”
“是。”
聆若不用宫人服侍,自己沐浴换了衣服,宫人进来为他梳头。
魏闵在隐匿处默默的看着他沐浴更衣梳头发。宫人离开以后,聆若熄灭烛火上床就寝。夜很深很静,他头朝里睡着,月光照在他身上,仍旧是当年的模样。
过了好久,魏闵从暗室出来,悄悄的走到床边,在他身旁躺下,从后背抱住他。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第二天弘主在大殿设宴为杜相洗尘。两人坐在主位上,群臣争相敬酒称赞。礼乐大作,一派欢快祥和景象。
国相上前道:“杜相莅临我弘国,实乃我弘国之幸,君上之德。臣下恭敬杜相,愿杜相千年无疆。”
聆若点头笑道:“我同魏子同为国相,魏子过谦了。”说完一饮而尽。
又有好多朝臣敬酒,聆若喝得有些多,这时候咳嗽了几声。魏闵拍着他的背,对群臣道:“杜子长途劳顿,你们不要劝他喝太多了。”
众人忙不再敬了。
聆若有些微醉,笑道:“这辈子,没想到在你跟前,我还有这么体面的一天。”
“这么多年还是这个脾气。”
“我说错了吗?”
“都是我的错总可以。”
聆若望向乐师们,弹琴的是个二十余岁的少年,容貌很清秀。
他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参加过任何宴请,如果说有同场的时候,那就是他高高坐在御座,他在乐师里弹琴而已。
“我为什么不能参加你的宴请,就算什么都不是,坐在下面总可以。”
“非要这样干嘛,反正宫里谁不知道你是谁。我不想你在那些人中间尴尬。”
“我为什么要尴尬,你根本就是觉得这样丢脸是不是?”
“我没有。你不要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总可以。”
此时内监呈上公文来。魏闵接过来,那眼神意思什么事情不能过后再说,打开看了眉头紧锁。
聆若侧过头看了,在他耳边道:“这一看就是义国的手段,你怎么还没有决断。”
魏闵道:“我在明,他在暗,怎么办?”
因为弘国这几战失去的土地太多,义国也开始摇摆不定,不是那么忠心了。弘国向义国进军,即是为了震慑,也是为了弥补丢失的土地。
义国虽然国土国力都不及几个大国,但是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也有些手段,只是这手段着实无耻登不上台面。兰经和谪仙说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而义国是小人中的小人,不是打不过,就是招人膈应,能先不动就不动。
这次弘国攻打义国,前方战事正紧,国内又多处发生了命案。隔三差五就会有人被神秘杀害,而且造孽的是,都是孩童和婴儿。父母祖父母呼天抢地,悲恸欲死。投入了极大人力物力就是抓不到凶手,而凶案还是一桩接着一桩发生。国内还开始传言,国君无德,是天意要弘国亡国灭种。今日又有好几个孩子被害。
聆若对他耳语道:“不如昭告天下,这件是义国做的。前方战士知道了,会更加痛恨义国,为了替儿女报仇,定会死战。义国也无可奈何了。”
魏闵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没想到。”
聆若笑道:“想得到也不是你了。”
魏闵无奈道:“你就不能说我一句好吗?”
聆若笑道:“我怎么敢欺君呢。”
下面一个年轻官员向他的老师道:“老师,君上和杜相很是和睦嘛,他们两个看着很好啊。”
老大臣道:“他们两个何止很好啊!”
魏闵向他道:“我在眷山修了观景台。你不是说白云山上那棵白桃花好像一只蝴蝶,那山好像一只大手。要是眷山再高些,站在山上就能看到那蝴蝶落在手心里了。”
聆若笑着转头看向他,道:“都什么岁数了,还是小孩子吗?”
魏闵脸上的笑容退下去,神色怅然黯淡起来。
聆若心里道:“是你说的,我们都该长大了。”
宴饮散后,大臣们从大殿走出去。回去的路上魏闵老师的孙子问道:“爷爷,杜相果然和传说中一样。那风采那气度,真真是南国第一相,就是天下第一相也担得起。君上真是的,这样的人才怎么就留不住呢?”
那孩子很是兴奋,车里滔滔不绝的说着。
“住口!”
被他爷爷这样一句吓坏了,不敢出声。
“小孩子家知道什么。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个无耻龌龊的贱人罢了。”
“为……为什么?”那孩子嗫嚅着,对他爷爷的话很难以置信。
那太傅道:“他就是弘国的祸水,有他在弘国就不会安宁。不许再提他!”
那孩子战战兢兢答了个是,一路上再也不敢说话。
另一个年轻官吏送他老师回府,路上也谈起杜相的风采来。
他老师道:“他年轻的时候就是风采绝伦。”
“老师见过。”
老大臣道:“他在宫中作过乐师,琴技极为高超,这万鸿城里无人能及。”
“杜相竟然这样会抚琴。”
老大臣道:“不过他最善长的还是跳舞,尤其一支狸奴舞。有人只是看过他跳舞的影子,真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绝美无比,惊为天人。”
“那老师看过吗?”
老大臣笑道:“我没有看过。他从不给旁人跳舞,一辈子只给一个人跳。”
“那是谁啊,好大福气。”
老大臣道:“君上。”
宴请散过两人走着回寝宫。魏闵道:“你明天真的不去看吗?那桃花开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看到了。”
聆若笑道:“看不到就看不到吧。”
魏闵道:“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聆若道:“在乎什么。”
魏闵止住脚也不说话了。聆若仍旧自顾自的缓缓向前走着。
“你过得好吗?”
聆若也停住脚。两人隔着一段路,他背对着他,望着天上的月亮,眼睛里闪出几点亮亮的光。
怅然道:“我过得好啊。再好不过。”
说完又自顾自向前走,笑道:“谁敢说我不好,谁不嫉妒我!别说你不嫉妒!”
魏闵跟在他身后,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只是几步之遥,却再也赶不上了。
聆若回到寝宫宫人忙上来服侍更衣。魏闵也跟着进来。内监忙招呼其他宫人一起退下。
聆若道:“君上,这是我的寝宫。”
魏闵道:“君臣同榻,古来有之。”
聆若冷笑道:“你总是有你的说辞,什么事都掩饰的冠冕堂皇。”
魏闵道:“这么多年不见,我们好好说说话。”
正说着宫人在外禀报道:“君上,太后说不好,要君上过去。”
魏闵怒道:“太后病了去找太医,我会诊病吗?”
聆若起来道:“我精通医术,我去给太后看看。太后见了我一定即刻登天升仙。”说着要往外去。
魏闵忙拉住道:“你就不要和她动气了。”
“我怎敢啊!”
聆若被魏闵止住,进到卧房往床上一趟,再也不说话了。
太后寝宫里听到宫人的回话,怒道:“不要脸的东西,老娘死活都不管了。不怕遭报应。那个伤风败俗的贱人,他还有脸回来,老天爷怎么不收他!”
宫人劝道:“太后息怒。回来了又怎么样,都这个岁数了。他还能怎么迷惑君上。”
太后哼了一声道:“怎么迷惑,现在不就正迷着吗?都一把年纪了,哪来的狐媚工夫,还能把那个糊涂东西迷得五迷三道的。”
宫人道:“而今他是昭国的国相,不可能久留,过不了几天就走了。太后不要动气。”
太后怒道:“自古不变的理,到他们这里怎么就乱了。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念念不忘。真的要气死我这个作娘的,可怜我白操心了。”
宫人道:“当年君上被围在白虎山,多亏他想出计策,又舍命去救才要君上脱险。身上中了十几箭,差点就没命了。君上自然要记得的。”
太后怒道:“那时候他怎么不死了!老天爷不开眼。”
宫人道:“而今他是昭国的国相,天下没有敢不尊重的。”
“呸,他也配,一个臭(女表)子!”
宫人劝道:“得罪了他君上也不好过。太后也要担待些了。”
“怎么担待,两个快一百岁了,睡一张床好不要脸了!老天爷怎么不开眼,收了这个祸害。”
太后越骂越起劲,宫人也不敢再劝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