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国一退兵,蛟国也不得不收兵回朝。白曦回国为他设宴庆功,朝臣们有年头没见过她一个坐在御座,他坐在底下臣位。回想起来依稀记得那是他刚刚归附那几个月的事情。
妙格举杯道:“此次转危为安是相国的功劳,我敬相国一杯。”
白曦起身跪拜道:“臣万不敢当。”
说着两人气鼓鼓一饮而尽。整场宴饮两人还是同以往一样和众人谈笑风生,就是谁也不搭理谁,在场的朝臣都无比尴尬。
一个小声对另一个道:“他们这是看谁先沉不住气,先服软。”
这时候公腩来添酒,妙格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公腩的身子颤动了一下。妙格挑衅的看了他一下,他面无表情的躲开目光。大臣宫人门眼睁睁看着国君的目光由挑衅变成暴怒然后是恐怖的一发不可收拾。
众人心中默念自勉:“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宴饮散后白曦仍旧回相府,妙格咬着嘴唇,一跺脚转身回寝宫去了。
从螭国回来心腹告诉他公腩乳母见过妙格,并且和她讲了她走后的事情。公腩的乳母倒是个好人,当年对妙格很好,她便没有为难她。
乳母道:“好些事他是不同人讲的,可是奴婢看得清楚。君上离开那些年,他嘴上说不在意,君上的寝宫君上回来是看见的,还是和当年一样。衣服首饰都要宫人精心看管,少了一件耳坠子他都知道。他到现在还留着君上送的荷包,他是罪该万死,可对君上不是毫无情意的。”
谁愿意作那个退而求其次呢。从遇到她的时候起白曦就知道她或许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他知道她的痛苦她的无奈,这么多年他宠她纵容她,只要她能高兴些,他什么也不在意。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依靠是安慰,却不可能成为那个刻骨铭心。以前没有那个人在眼前,没有回到这皇宫都还可以好好的。现在那人就在眼前,皇宫里到处都是他们曾经的回忆,自己想再装看不见也难了。
外面下着下雨,窗口是一大片的竹子。白曦靠在窗口的榻上,听着雨滴竹响读《楚辞》。
心腹劝道:“国相与那废人,一个大恩一个大仇,君上怎么会不明白。”
白曦笑道:“情之一字,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若是她还喜欢他,我倒是希望她能放下。两个人好好的过也好。一辈子本就没几年好时候,永远活在痛苦折磨里太可怕了。”
“那相国您呢,这一世的辛劳。老太爷临死讲不要您这个不肖子孙入祖坟。”
白曦笑道:“我是怎么样都好的。”
那荷包是当年她送公腩的定情之物,里面是她头发编成的同心结。回到这里这段日子她的心也非常的乱,过去的回忆翻江倒海的扑过来。那荷包在她跟前放了好几天,看到它好像现在的她在看过去的她。
一日妙格把公腩叫进来,出乎意料这次没有羞辱他。他跪在地上不能抬头,只见到一只荷包落尽炭火里,在他眼前逐渐烧成灰烬。
“你去吧。”
“是。”
白曦正在书房练字,家人进来欢欢喜喜道:“老爷,大喜事,君上送了御膳来,说特意给老爷。还有新进贡的衣料。”
白曦淡淡道:“一些赏赐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家仆道:“老爷,这是圣上要和您和好的意思。咱们也见好就收,触怒了龙颜就不好了。”
白曦道:“她若是不高兴就把我砍了。”
家仆道:“老爷,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圣上已经先服软了,您理应有所表示。”
白曦只是不理,一点表示也没有。
妙格气道:“他还要怎样?”说着饭也不吃,整日就是闷闷的在床上躺着。
宫人朝臣也议论,白曦素来极为迁就溺爱她,这次怎么竟然这样冷漠。
妙格心想:“他当然是嫌弃我嫁过人,又不能生养。他自己有妻子儿子,关起门团团圆圆过日子。现在也不要我了。”
几天后是妙格的生日,宴饮当天她喝了好多。群臣见她不等人敬酒已经喝了好多,都不敢去敬。妙格素来仪态庄重,这样失态也是少有。众人多目光示意白曦劝一劝。
白曦道:“君上,虽是华诞之喜,不宜过饮。”
“你管得了我!”
说话间听有瓷器打碎的声音,见是公腩端落了酒壶。
妙格怒道:“好啊,今日打坏东西,你是盼着我死啊!”说着要人脱了衣服笞刑。
人劝道:“君上,千秋不宜用刑。”
妙格气道:“他是你过去的君上,而今你要忠君死节了。”
大臣忙跪地磕头直呼“不敢”。
内监拿了鞭子用刑,公腩身上被抽出一条一条血淋子,他仍旧泥雕木塑一样没有哀喜表情。
妙格嫌打得不解恨,上去夺过鞭子亲自打。大臣宫人一个字不敢出,大殿只能听到鞭子打在血肉身上的声音。
白曦过去夺鞭子道:“够了,不要再打了。”
“你管得了我!”
妙格争夺着鞭子,打得更恨。
白曦一把夺过鞭子仍在地上,两只胳膊笼在她头两侧,用袖子遮住她的脸,然后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其他人忙低头不敢看,恨不得即刻钻进地底下消失。
本来暴怒疯狂的妙格安静下来。
白曦道:“君上累了,诸卿退去吧。”
大臣们忙行礼离去。白曦把她抱进卧房去,要宫人去拿醒酒汤来。端上来她只是呜呜哭,不肯喝。
白曦哄道:“不要生气了。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总可以。”
妙格哭道:“好人都要你作了。你气死了人,现在又脱的干干净净。”
“我又怎么了。你若是要我在跟前,我就在跟前,你若是喜欢他,就要他陪着你。一辈子够苦了,何必为难自己。”
妙格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气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他陪着我的。”
白曦道:“你也知道……”
妙格扑到他怀里,两只胳膊搂着他的脖子道:“我想过了,我早就不喜欢他了。他留着的那些我的东西我都烧了。我想建新房子住,建好就搬过去,不住在这里了。”
然后又嗫嚅道:“其实……其实……”
白曦道:“什么呀?”
妙格认真道:“我想了好久……”
“嗯。”
“我想我喜欢你比当初喜欢他多。”
“嗯。”
妙格炸毛道:“我都这样说了,你一点都不惊讶,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白曦道:“我当然在意你了。你这样讲我真的很高兴。是你太多心了,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你要我陪着你我就陪着你,你要我走我就走,只要你高兴要我怎么样都好。”
“小白~”
“小喵~”
宫人见两人抱头痛哭看样子和好了,在一旁都倍感欣慰。
夜里两人尽情绸缪,间歇时她对他又捶又咬,道:“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回来。过去说什么都听我的,现在也有主意,敢不理我起来。”
“我是想要你好好静静……啊!!!”
她上去就是一大口。
白曦道:“怎么又生气了。你要如何都好,不行你也把我废了。我也不能生了,你也就不多心了。”
“你胡说,又不是只为了……”
“还为了什么,我废了也无妨,只是会耽误你用的,你又正是那个年纪。”
“你……”
两人到这里又情不自禁那样起来。
今日是公腩值夜,他站在门外能听到里面欢愉的声音。受刑后他的胡须毛发渐渐脱落,声音也变了。妙格有一次对他道:“你就是不废了,也不是个男人。”
后来妙格搬进了新的宫殿,而那旧宫因为意外失火几乎烧了大半,后来的岁月渐渐坍圮成了废墟。渐渐的妙格很少再刻意折磨公腩和狗庶人,不过他们仍旧过着宫里最苦的日子。几年以后*淫*庶人得了花柳病,死时全身溃烂,面目也很狰狞。*淫*庶人死后妙格令公腩和苟庶人分开住,狗庶人同其它宫女婆子一起住,公腩同最低等的内监一起住。要他们受到的欺辱加倍。又过了几年,狗庶人也重病,全身浮肿流脓,一只脚坏疽的木炭一样黑,发出难闻的恶臭。躺在床上没人照顾,死得极为凄惨。两个都是死不瞑目,公腩没有见过她们最后一面。
白曦和妙格相守了三十余年,白曦临终前对她说:“我走后,你要好好的。”
她笑着答应了。白曦被追封仁祖皇帝。她把两人的陵寝选在了两人最初相遇的地方,哪里不同在京师,于她有着太多复杂的回忆,那里只属于他们两个。不过白曦的棺椁一只停置在京师,妙格以后那两年曾经近两百次前去拜祭。他刚走的时候她也一度把自己关在寝宫十几天不吃不喝不见外人,豫言要人撞开门劝了好久才肯吃饭。
妙格临终传位给豫言,对他道:“当年要不是你冒死救我,我早死了。我们两家是一辈子的交情。这天下交给谁也不如交给你安心。守住天下,替我照顾好那三个孩子。若是真的不敌螭国,万不得已,以百姓为重。”
豫言流泪点头。
公腩最后见她虽然知道渺茫,还是抱有一丝渴望。但她只是告诉他,他最后的儿子早已在襁褓就被杀死,现在的那个是她姐姐的儿子,她的亲外甥。这两年来他第一次见她笑得那样开心。
内监告诉公腩君上恩命,赐他剐刑。公腩死后和那两个一样,尸体被剁碎喂了狗。
妙格和白曦一同安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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