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经要獬台总结拟草尚善的罪状,并为尚善诬蔑迫害至死的冤案平反,其中也包括受“禽祭”而死的所有人。
当初没有人收敛的尸骨被扔进山谷,曝尸荒野。兰经命人收埋骸骨,再次要家人认领。他要人在郊外建立墓地,如果还是没有家人愿意领回的尸骨,就埋在那陵园。若是可以确定真的是爱人,可以合葬,并且都可以立墓碑。陵园平分为两处,一处取名为“函袖陵”,埋葬男子,另一处取名为“函镜陵”,埋葬女子。有专人守墓打扫。后来好些有需要的人死后埋在那里。再后来不仅是黎国人,还有其他国的人也千里迢迢埋进去,渐渐发展为列国的一处有名地方。
对于他的作法,天下之人褒贬不一,甚至还有人拿此事议论他,讲他几次悔婚不娶,年近三十没有子嗣,是因为他不喜欢女人。但他确实和男人也没有过为人所知的暧昧。他倒也并不介意,还在陵园提过字:“世间之情皆为一体。”
自从曹汝贞上书为谪仙平反后,便有人陆续开始上书,只是太子并没有明确的态度,朝臣又恢复观望姿态。
一天兰经对文玉道:“下旨彛台,拟诏书,我要登基。”
文玉平静道:“太子真的要这样做吗。七族刚灭。”
兰经道:“早晚的事情。”
文玉劝道:“太子妃也不会想你这样冲动的。”
兰经道:“我这一辈子就不能冲动任性一次吗?”
文玉看着这个他带大的孩子,他是他的老师,是他的保护人,同样也是他的大臣。他知道他对他绝对的信任,但即便是这样情胜父子,同生共死的交情,他还是不会对他完全的敞开心扉,即便在他小时候也是如此。他是君,他是臣,君王的秉性所致。
“经儿。”有十几年他没有这样叫过他。
“有些事总是埋在心里太苦了。不能和人讲,和木雕泥塑讲讲也好。不要太难受。”
兰经终于哭起来,道:“五年前,六国十七家,他们杀了一朵白荷花祭天。那花是雪白的,可她的血是鲜红的,红的染红了整片天际。我好好的一个媳妇,活活的被他们从我怀里抢走,活活的被他们害死。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不在了,可我还在,我要给她讨回公道,把该属于她的荣耀都还给她。要害死她的人都万劫不复!”
文玉把兰经的头搂在怀里,就像小时候狂风大雪的时候,或是被拉出去要砍头的时候一样,把他护在怀里。
“她想要的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她想要的由始至终只是你的妻子。你是太子,她就想作太子妃。你是帝王,她就想作皇后。她在意的只是这名份是不是你的妻子,不是太子妃或者是皇后的名位。”
兰经在他老师怀里大哭一场。这么多年了,老师好久没有抱过他。他不能要他抱,他也不能再抱了。
尚善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两条腿还是不能动,这要他很沮丧。曾经他那么向往霍去病的征战沙场,现在连走路都不行了。
那青年告诉他道:“明日我们就上路。彛国季氏也许能帮我们。”
季氏这些年发生了内乱,季倩死后,长子季庭檀接管国政,被二叔季俶和胞弟季庭枫谋害而死,而今国政掌控在季俶手中。这个人唯利是图,尚善相信说动他的机会很大。
藏身的这些日子他时而悲伤时而又抖擞精神,这一夜尚善很兴奋,他早早睡下,他幻想着能像晋文公一样,流亡半生终究还是可以苦尽甘来,成就霸业。
第二日天没亮尚善被背进马车,两个月来,第一次他看见外面的世界。他把头探出车窗,很快被拉进来,道:“尚公,不可。”
他点点头。
车子又行了一段,到了正午时候,驶进一座深山的别墅,那房子从外面看极为华丽。
“这是哪里?”
那人道:“暂且停靠。”
尚善点点头,以为再次停留中转。
进去陈设倒是雅致华丽,只是看着总觉得氛围怪怪的。尚善被背进一间屋子,他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道:“怎么跟青楼一样。”
那青年道:“尚公姑且修整。一会儿人便来了。”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尚善听到好些脚步声在门口停下,转身见十几个男人走进房来,他以为是来的追兵,道:“你们是什么人!”
带头一个道:“来服侍尚上卿。”
青阳城内没人知道尚善越狱的事情,直到官兵把他槛车押解过来。见他衣不蔽体,满身青紫。人们方才知道是从一间大“相公堂”里抓到的。据说藏身在那里,被好些人那样过。
百姓议论道:“他痛恨断袖磨镜,原来是欲盖弥彰。明明自己才是,见不得别人是。”
又有人道:“难怪他大儿子也是,可见他们一家都是了。”
尚善在相公馆被折磨了一个多月,他双腿动不了,发疯的挣扎也无济于事,想要自尽也不可。那些人痛恨他,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兰经想象不到他有多惨,反正他知道一定是自己想象不到的惨就够了。
押解回去的路上,百姓围观,争着向槛车里扔瓜果鸡蛋和石头,把他砸的血肉模糊,鼻青脸肿。
尚善又被压回牢里,他绝食希望自尽,狱卒打落了他的牙,每日硬喂他和参汤,务必不能要他死掉。
回到大牢头一天,兰经就去看他。兰经见到他的样子,在他跟前蹲下,笑道:“尚书,出去这一游可好啊。”
尚善满口是血,恶狠狠蹬着兰经,道:“你个杂种,你不得好死。老天爷会报应你。”
兰经只是静静笑着不说话,那眼神好像看着一只滑稽的动物。
对于兰经嘲讽的神情,尚善更加愤怒道:“你个杂种,你根本是不兰氏的种。千载之后,悠悠青史不会饶了你的。”
兰经静静,道:“史书也不会饶了你。”
尚善道:“我无愧天地神明,今日冤死,他日定当留名千古。”
兰经道:“要史官怎么写你,五次南伐惨败,鱼肉百姓,忤逆不臣,还是写你逼死亲子,被人群辱。”
尚善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兰经道:“这样到死还执迷不悟也好。”然后又淡淡道:“我不仅要史官写你这些,还要史官把你写成不忠不孝,唯利是图,龌龊无耻的烂人,烂到人神共愤。悠悠千古,要你洗都洗不干净。”
尚善笑道:“你改不了历史。”
兰经笑道:“史书也是人写的。”那笑容要人毛骨悚然。尚善一时被震慑住了。
兰经道:“悠悠史载,难道史书里的好人一定是好人,史书里的恶人一定是恶人。只要我想,你可以是任何人任何结局。我不在乎后世人怎么写我。不过当你给太子妃立出二百一十七条罪状的时候,你就注定要万劫不复,身败名裂,永远永远了。”
“你个畜生,你个禽兽。活该你那贱人死了。你们个狗男女!”
兰经走出去,向狱卒道:“把他舌头割下了。”
“是!”
尚善被割了舌头,他很害怕,他不怕死,可是他怕兰经的话。自己真的要遗臭万年。这期间有史官来,奉命给他看为他拟定的罪状。罪状不多,只有六十几条,可是每一条都可以要他身败名裂。有些是真的,有些是诬陷的。甚至有迷恋男女娼*妓,□□忤逆,弑君弑父,杀妻杀子。
尚善看完趴在地上疯狂的哀嚎。
史官道:“太子有旨,这些都要刻在石碑上,各个州县都要立碑,要黎国百姓世世代代都知道您老是人神共愤的烂人。然后还要给列国传看,要列国百姓也不落下的知道。您老放心,您老终于可以名留千古,遗臭万年了。”
尚善气得要下哭起来,想喊喊不出来,急火攻心吐了一大口血昏死过去。
尚善渐渐闹得没了力气,整日只是目光呆滞死人一样趴着。一日有狱卒进来道:“尚上卿,您老的好日子来了。明日就行红花三日剐了。”
尚善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一直等待着庭前治罪的程序,怎么会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要杀了。
他比划着,狱卒似乎懂了他的意思,道:“就你,还想要九劾九诛,要太子妃的排场,你也配?不看看自己那点能耐,除了打败仗贴烧饼,还有什么本事。”
尚善气得又哭喊起来。那一夜他一直没有睡。为了不要他死掉,十几个狱卒轮流看着他。他时而疯癫大嚎,时而目光呆滞,一语不发。
狱卒道:“这么个烂人,这些日子把咱们累得够呛。”
另一个道:“长官说了,再熬过这三天,把他剐完了,太子定要大赏。再辛苦几天就熬出来了。”
尚善听着狱卒的话,他这辈子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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