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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天阴沉了几天,那雨到底还是下来了。不是淅淅沥沥的春雨,是砸在瓦上噼啪作响的急雨,还夹着几声闷雷。风吹得县衙院子里那棵枣树东倒西歪,像是随时要散架。

孟寰海坐在二堂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心里更烦了。王有德那边,自那日街上撞见后,就称病在家,再没露过面。账目的事,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使不上劲。春荒的阴影,却随着这场雨,更重了几分——雨下得太急,怕是会伤了秧苗。

“妈的,屋漏偏逢连夜雨。”他骂了一句,觉得这清川县,简直是跟他八字犯冲。

眼看天色将晚,雨势不见小。孟寰海忽然想起,前几日查看旧卷宗时,提到城外十里坡有座废弃的山神庙,近年常有流民聚集。这大雨天的,不知情形如何。他这人,有时候混不吝,有时候却心细。

“备马。”他起身对衙役道。

衙役一愣:“大人,这大雨天……”

“废什么话?让你备就备!”孟寰海眼一瞪。

主簿闻讯赶来,苦着脸劝:“大人,城外路滑,又是不毛之地,万一有个闪失……”

“本官九品芝麻官,命贱,摔死了正好给诸位腾地方!”孟寰海撂下话,抓起一顶破斗笠,冒着雨就出了县衙。

马在泥泞的官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雨水顺着斗笠边缘往下淌,糊得孟寰海睁不开眼。官袍下摆早就湿透,沾满了泥浆,冷得他直打哆嗦。他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真是吃饱了撑的,放着县衙不蹲,跑这荒郊野外来遭罪。

快到十里坡时,雨更大了,天色也彻底黑透。远远看见那山神庙的轮廓,黑黢黢的,只有一点微弱的火光从破窗里透出来。

孟寰海把马拴在庙外残破的廊柱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庙里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屋顶漏雨,地上坑洼处积着水。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挤在还算干燥的角落,围着一个小小的火堆取暖。见他这个穿着官服、但满身泥泞的人闯进来,都吓了一跳,眼神里充满警惕和畏惧。

孟寰海目光扫过,心里一沉。人数比他预想的还多,个个面黄肌瘦。他摘下斗笠,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点:“本官是清川县令,路过此地,避避雨。”

没人说话,只有火堆里树枝燃烧的噼啪声。

孟寰海自顾自走到另一边稍微干燥的墙根坐下,脱下湿透的官靴,倒出里面的水。冰凉的脚趾头总算能活动一下。他抬头,这才注意到,在庙宇另一侧的阴影里,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也戴着斗笠,穿着深色的油衣,身形清瘦,背对着他,面前也生着一小堆火,火上架着个瓦罐,似乎在煮什么东西。看那坐姿和气度,不像流民。

孟寰海心里嘀咕:这鬼天气,除了我这倒霉蛋,还有谁往这破庙跑?

就在这时,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吵嚷声。几个穿着蓑衣、提着棍棒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目光凶狠地扫过那群流民。

“妈的,果然躲在这儿!欠我们老爷的租子,躲到这破庙里就以为没事了?”那汉子骂骂咧咧,伸手就去抓一个缩在母亲怀里的半大孩子,“把这小崽子带回去抵债!”

流民们一阵骚动,那母亲死死抱住孩子,哭喊着。其他流民面露愤慨,却敢怒不敢言。

孟寰海眉头拧成了疙瘩,刚要起身,却见阴影里那个戴斗笠的人动了。

那人站起身,转过身来。斗笠抬起,露出一张俊雅清贵的脸,眉宇间带着倦意,不是崔敬祜又是谁?

孟寰海愣住了。

崔敬祜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恢复平静。他没看孟寰海,目光落在那几个凶汉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十里坡已出清川县界,你们是哪个庄子的?在此拿人,可有官府海捕文书?”

那横肉汉子显然不认识崔敬祜,但看他气度不凡,语气缓了些:“这位公子,我们是隔壁县张老爷家的人,这几个泥腿子欠租跑路,我们是来抓人回去的!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崔敬祜淡淡道,“《大明律》载,追讨债务,需经官府,不得私刑拘押人口。你们越界拿人,已是不该,若无文书,便是绑架。”

他语气平和,却字字敲在点上。那横肉汉子被他气势所慑,一时语塞。

孟寰海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他站起身,趿拉着湿官靴,走到崔敬祜身边,对着那帮凶汉咧嘴一笑:“巧了,本官就是清川县令。你们跑到本官地界边上来撒野,是觉得本官的板子不够硬?”

他这一开口,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就上来了,跟崔敬祜那冷峻的贵气形成鲜明对比。

那帮凶汉看看崔敬祜,又看看穿着脏污官服、吊儿郎当的孟寰海,心里有点打鼓。一个讲律法,一个耍官威,这组合着实古怪。

横肉汉子咬了咬牙,知道今天讨不了好,撂下一句狠话:“好!你们清川县护着欠债不还的刁民!咱们走着瞧!”说完,带着人悻悻地退出了破庙。

庙里重新安静下来。流民们看着孟寰海和崔敬祜,眼神复杂。

孟寰海转头看向崔敬祜,雨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滴。“崔家主,好巧啊。这大雨天,不在家抱着暖炉听曲,跑这破庙来体察民情?”

崔敬祜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落在他那双沾满泥浆、还在滴水的官靴上,又移到他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的旧官袍。“孟大人,也好雅兴。”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庙外雨声哗哗,庙内火光摇曳。一群瑟瑟发抖的流民,一个九品芝麻官,一个世家家主,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构成了一幅极其古怪的画面。

孟寰海走到火堆旁,伸手烤火,瞥见崔敬祜那个瓦罐里煮的,竟是些简单的野菜粥,还冒着热气。他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崔敬祜仿佛没听见,用木勺慢慢搅动着粥。

过了半晌,孟寰海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崔家义仓,准备何时开?”

崔敬祜搅动粥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火光映照下,孟寰海那张带着倦色和雨水的脸,竟有几分难得的认真。

“三日后。”崔敬祜平静地回答。

孟寰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烤着火。

雨,还在下。破庙里的这场偶遇,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两人之间那潭深不见底的水中。涟漪,正无声地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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