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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御砚弑父案【二】

深秋的寒意,在殷家宅邸上空凝结不散,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滞重了几分。天宪司的马车停在斑驳的门外,引来了附近零星星、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窥探的邻里目光。

江懿郗与沈崎先后下车。江懿郗一身深青色官服,外罩墨色披风,脸上如同覆着一层寒霜,眸光扫过那扇半掩的、象征着不幸的朱漆剥落的大门。

沈崎紧随其后,他身形较江懿郗更为挺拔,面容沉毅,眉宇间带着历经世事的沉稳与审慎,目光如炬,不动声色地已将周遭环境尽收眼底。

“好重的死气。”沈崎低声说了一句,并非指气味,而是一种萦绕在建筑本身的、不祥的氛围。

当地里衙门的两名官员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见到腰佩折桂令的二人,连忙上前行礼,声音都带着颤:“两、两位大人,里面……殷老爷他……死状甚是凄惨。”

江懿郗微微颔首,并不多言,径直迈入门槛。沈崎则对里正吩咐道:“守住四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亦不得将此处详情外传。”

“是,是。”官员们略显仓促地应下。

一踏入庭院,那股混合着陈旧衰败与隐约血腥的气味便愈发明显。庭院萧索,落叶堆积,显然久未认真打理。他们直奔殷崐的书房。

书房的门大敞着,如同一个张开的、沉默的伤口,将内部的惨状暴露无遗。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在看清室内情形时,沈崎的眉头依旧瞬间紧锁,而江懿郗的眸光则是一凛,寒意更盛。

现场的惨烈,超乎寻常。

殷崐瘫坐在扶手椅上,头颅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后仰,而他的面部……自额头至下颌,几乎被某种重器反复砸击,变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碎裂的骨骼、凝固的暗红血液、以及一些灰白粘稠物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血污呈喷射状溅满了书案、椅背以及他身前的衣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击致命,不,是多次击打,意在彻底毁容,带着强烈的……宣泄意味。”沈崎蹲下身,避开地上的血泊,仔细观察着尸体和周围环境。他声音低沉,不带什么感**彩,纯粹是职业性的分析。“凶器……应该就是这个。”他的目光投向书案正中,那方即使在血污中依然显得沉甸甸、质感特殊的紫金石砚。

江懿郗没有靠近尸体,他的目光仔细观察着屋内,缓慢而仔细地掠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空荡荡的书架、桌上破旧的诗集、倾倒的空酒壶……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那方石砚上。

“御赐之物。”江懿郗垂下眼眸。这方砚台的存在,本身就暗示着殷崐非同一般的过去,也与殷崐卷宗上所写的,殷崐过去翰林学士的身份相吻合。

“大人,初步询问过殷老爷的两位女儿和仅剩的一位仆役,”一名官员上前禀报,“都说昨夜并未听到太多异常动静,只当是老爷又喝醉了发脾气。直到今早赵嬷准备送早饭,才发现……”

“仆役名单。”江懿郗打断他。

官员连忙回答道、道:“回大人,殷家如今人口简单,殷夫人在早些年去世了,除了死者殷崐,就还有两位小姐,殷俍和殷祾,以及一位老仆赵嬷。但……但奇怪的是,今早发现命案后,这三人……都不见了踪影。问过左邻右舍,无人知晓她们去了何处,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不见了?”沈崎站起身,与江懿郗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绝非巧合。至亲横死,女儿与忠仆不仅不报案守灵,反而仓皇失踪,其中必有蹊跷。

“搜。”江懿郗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仔细搜查整个宅邸,尤其是两位小姐和那老仆的居所,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天宪司的人手和衙门的官员立刻行动起来。江懿郗和沈崎则亲自来到了殷俍与殷祾的房间。

房间布置得还算整洁,但透着一种清贫书卷气。与殷崐书房的凌乱血腥不同,这里有一种少女居所特有的、残留的温婉气息。梳妆台上没有昂贵的胭脂水粉,只有一把半旧的木梳,几只素净的发簪。书籍整齐地码放在小书架上,多是诗词典籍,该是经常翻阅,书的四角都卷曲着。江懿郗拿起翻阅,他的手指能清楚觉其老态。书页柔顺异常,几乎能依着任何角度卷曲,了无新纸的倔强。中缝的骑缝处,因反复的开合,已生出无数蛛网般细密的折痕,脆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却又异常坚韧地维系着。某些页角,因常被拈起,已软塌卷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油润的弧度;更有几处,留着不知是何人、于何时不慎滴落的蜡泪或茶渍,凝固成半透明的、凹凸的疤痕。至于字里行间,更是杂乱。除了原本的墨迹,更有许多后来者的笔迹掺杂其间。有朱笔的圈点,墨笔的批注,笔迹或苍劲,或秀润,或稚拙,层层叠叠,挤在天地头与字句之旁,有时竟比原文还要密集。这些笔迹的颜色也深浅不一,最新的尚显清晰,古老的则已黯淡下去,与纸色几乎融为一体,需得仔细辨认,方能窥见昔人阅读时那一刻的心得与悸动。

沈崎仔细检查着床铺、衣柜。他在殷俍的枕下,发现了一本手抄的诗集,字迹清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棱角。随手翻动,里面除了抄录的诗词,间或有一些细小的、似乎是随手写下的批注,墨迹新旧不一。

江懿郗则停留在书桌前。桌上摊着一幅未完成的墨兰图,笔法细腻柔和,兰叶舒展的姿态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温婉,应是殷祾所作。他的指尖拂过画纸边缘,注意到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但笔洗中的水却还算清澈,似乎不久前还有人使用过。

他的目光被桌角一张被镇纸压着的、略显突兀的纸条吸引。上面用清雅秀润的小楷,小心翼翼地誊抄着一句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没有下文,没有落款,只此孤零零的两句。这诗句不涉悲苦,不怨命运,只勾勒了一个静谧而美好的夜晚场景,带着追忆的朦胧与私密。它不像是在哀叹身世,更像是在珍藏某个不可言说的、内心深处的瞬间。

江懿郗的目光在这句诗上停留了片刻。

李商隐的这首诗,其后半阙便是人尽皆知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姑娘只取了这看似写景的开头,将汹涌的情感与未尽的期盼,都隐在了这欲说还休的留白之后。

这含蓄的摘抄,比任何直白的倾诉,都更能映照出书写者那温柔而隐秘的心事。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但这句诗出现在这里,结合殷家的变故,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哀伤与决绝。江懿郗将纸条小心收起。

另一边,沈崎在检查衣柜时,发现殷祾的几件旧衣被带走了,但一些稍厚实的冬衣却留了下来。殷俍的衣物也有类似情况,带走的多是简便贴身的。

“她们走得很急,有所准备,但并非计划周详到万无一失。更像是……突发事件下的果断抉择。”沈崎判断。

赵嬷的房间更是简陋,几乎一览无余。只有一些粗布衣物和少量个人物品。沈崎在床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空了的胭脂盒。这物件与赵嬷的身份年纪似乎不太相符,盒底刻着一个模糊的“怀”字。

“怀……”沈崎沉吟,“是殷夫人母家的印记?”

江懿郗拿起胭脂盒,指尖摩挲着那个刻字,眼神微动。“殷夫人,怀知韫。”

在厨房,他们找到了一些更具体的线索。灶膛里的灰烬尚有余温,里面有一些未燃尽的碎布片,似乎是匆忙中焚烧衣物所致。沈崎用镊子小心夹出几片残留,发现布料质地尚可,并非仆役所能拥有,更像是两位小姐的旧衣。

“焚烧衣物,是为了消灭痕迹,或者……替换身份?”沈崎推测。

此外,还在水缸后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小包裹,里面是几块已经干硬的糕饼和一小袋铜钱。看来,她们并非毫无准备,但这个匆忙藏匿的包裹却被遗忘了。如此,只能说明离开时的情形比预想的更为紧急混乱。

带着从各处收集到的线索,二人重返书房。天宪司随行的骨酎尉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尸格检验。

“回禀两位大人,”骨酎尉恭敬汇报,“死者殷崐,致命伤为头面部遭受重击,导致颅骨粉碎性骨折及颅内损伤。凶器确系那方紫金石砚无疑,其上血迹与死者相符,且重量、棱角与伤口形态吻合。”

“击打次数?”江懿郗问。

“极多,不下十余次。尤其是面部,几乎被刻意捣烂,手段……极为残忍狂暴。不像寻常仇杀,倒像是……”仵作斟酌着用词“……泄愤,或者说,是为了确保毁容,令人无法辨认。”

沈崎接口:“是在人死后继续击打,还是生前?”

“大部分重击应在生前,最后几下可能是在濒死或刚断气时。死者手臂有轻微抵抗伤,指甲缝中有少量木屑,可能与椅子有关,但无皮屑组织,说明并未能有效反抗或抓伤凶手。”

江懿郗走到书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方沾满血污的石砚上。他注意到,砚台摆放的位置有些奇怪,它被端正地放在了书案正中央,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戴上皮革手套,小心地拿起砚台,感受着其沉甸甸的分量。翻转过来,底部似乎刻有御赐铭文,但被血污覆盖。

“清理干净。”他吩咐道。

当砚台底部的血污被小心拭去,露出清晰的铭文时,江懿郗和沈崎的目光都凝固了。除了预期的御赐字样,旁边竟还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新刻上去的标记——

一个抽象的、仿佛由扭曲线条组成的逆八卦图案。

为了寻找殷俍等人的下落,江懿郗和沈崎亲自在殷家附近进行走访。

大部分邻居都讳莫如深,不愿多谈殷家之事,只含糊地说昨夜似乎听到过一些异响,但以为是殷崐醉酒闹事,并未在意。关于殷家姐妹和赵嬷的去向,更是无人知晓。

直到他们询问到巷尾一个以夜间挑粪为生的老翁。老翁起初有些害怕,在沈崎保证不会牵连他后,才磕磕巴巴地说道:

“昨、昨天夜里,大概……子时前后吧,小的确实看到殷家后门开了,出来三个人,都裹着深色的斗篷,看不清脸,但看身形,像、像是两位小姐和赵嬷。她们走得极快,往……往城西码头方向去了。”

“可看清有何特征?携带何物?”沈崎追问。

“特征……真看不清。不过,其中一个矮小些的,好像……好像被旁边那个高一点的紧紧搂着,几乎是被半抱着走的。她们没带什么大件行李,就……就几个小包袱。”

城西码头!那里人员混杂,是离开阙都、通往各处水路的最佳地点。

“立刻派人去码头,查问所有昨夜至今晨离港的船只,特别是前往南方或偏僻之处的!”江懿郗当即下令。

回到天宪司设立的办案值房,已是深夜。烛火下,所有的线索被一一铺开。

殷崐被虐杀,凶器是其视若性命的御砚,现场留有逆秽宗标记。

殷俍、殷祾、赵嬷在案发后神秘失踪,有目击者见她们前往城西码头。

赵嬷房中的怀氏胭脂盒,指向与殷夫人过往的关联。

厨房焚烧衣物的痕迹和遗落的干粮包裹,表明她们走得匆忙但并非毫无准备。

“此案关键,在于三位失踪者与殷崐之死的关系。”沈崎梳理着思路,“她们是受害者,是知情者,还是……参与者?”

江懿郗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殷俍,性格刚烈,心有丘壑,对父亲怨念极深。殷祾,柔顺依赖,与姐姐感情深厚。赵嬷,忠仆,念旧主之恩。”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场那过度的毁容,与其说是灭口,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深刻的恨意宣泄。逆八卦的标记出现得过于刻意,仿佛生怕我们……不知晓似的。”

“你的意思是……”沈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个图案,还有某种更深的意义。”

“复仇的火焰,可以点燃理智,也能催生智慧。”江懿郗语气平静,“一个对父亲积怨已深的女儿,一个可以提供帮助的忠仆,一个绝对信任并依赖她的妹妹……当外部的压力达到临界点,她们完全有可能选择最极端的方式,了结一切,然后远走高飞。”

“那逆八卦的标记……”

“可能是某个组织的标识,她们恰好利用了这个机会逃走。也可能是……她们故意留下标记,将祸水东引,混淆我们的视线。无论是哪种,她们的选择都证明了,她们认为离开是唯一的生路,而殷崐的存在,是她们痛苦的根源。”

这个推论大胆而残酷,却与目前所有的线索丝丝入扣。

“当务之急,是找到她们。”沈崎沉声道,“无论她们是清白还是涉案,都是解开殷崐命案的关键。”

江懿郗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阙都的灯火在远处明灭。“她们选择水路,是想彻底消失在茫茫人海。但既然留下了痕迹,天宪司就有办法找到。发海捕文书,画像通缉,重点排查南方各州府,特别是……与旧案可能有关联,或易于隐姓埋名之地。”

他收回目光,看向沈崎,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殷崐之死,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仇恨的影子无处不在,而这对姐妹的逃亡,很可能将我们引向更深沉的黑暗。”

与此同时,在一条驶离阙都的货船上,殷俍和殷祾挤在阴暗潮湿的底舱里,听着船舱外哗哗的水声。

殷祾靠在殷俍肩上,已经疲惫地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殷俍却毫无睡意,她紧紧抱着妹妹,感受着船只的微微摇晃,如同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潮。

父亲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恐惧、快意、解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悲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并不后悔,从她决定拿起那方石砚,走向那个醉醺醺的、毁了她和母亲一生的男人时,她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她只是没想到,逆秽宗的人会来得那么巧,或者说,她利用了他们出现的时机,完成了自己早已想做的事。那方砚台,是讽刺,也是终结。留下那个标记,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掩护。

感觉到怀中的殷祾动了动,似乎睡得不安稳,殷俍收紧了手臂,低下头,用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如同以往无数个相互慰藉的夜晚:“别怕,祾儿,姐姐在。从此以后,只有我们了。”

殷祾在梦中仿佛听到了,往她怀里钻得更深了些,呼吸渐渐平稳。

殷俍抬起头,透过船舱的缝隙,望向外面漆黑一片的江面。前路未知,祸福难料。但至少,她们挣脱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她握紧了袖中一枚冰冷的物事——那是从父亲书房带出来的、母亲唯一留下的遗物,一枚小小的、刻着“韫”字的玉牌。

仇恨或许暂时得以平息,但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险。而天宪司的追踪,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她们必须更加小心,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江风带着水汽灌入船舱,冰冷刺骨。殷俍将殷祾护得更紧,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决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保护好在乎的人。这是她活下来,唯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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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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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御砚弑父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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