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两人回连府的日子,晨光微曦,宛青就领着侍女把熟睡中的连沅芷唤醒,为她梳妆打扮,连沅芷睡意朦胧的坐在铜镜前任由宛青摆弄。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连沅芷伸手摸了摸头发,左右看了看,无奈的叹口气,对着身后的宛青道。
“宛青,发饰拿点下去吧,太多了。”
不知是不是要回连府的关系,宛青今日为她梳妆时,不仅妆容比平时艳丽几分,就连发饰也比以往戴的多,步摇,玉簪,发钗,发钿,能用上的她全都用上了,这么多东西压的她头疼。
“不多啊,这样刚好啊。”
将最后一根青色玉簪插入发髻中,宛青满意的点点头。
从铜镜里看到宛青脸上的神色,连沅芷轻轻摇头,耳畔的玉石流苏轻声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她大概知晓宛青为何执意将她打扮的如此艳丽,成亲后的三日回门,牧之恒远赴边疆,她衣着朴素,带着宛青一个丫鬟回去,刚进门就被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连汀兰冷嘲热讽一番,说她身为王妃,穿戴却不如一个富家小姐,还用了“寒碜”两字来形容她。
但不管是‘她’还是她,都是喜素之人,穿什么戴什么,她都不在意,而她妹妹恰恰相反,喜欢华丽之物,每日穿金戴银,两人在一起就是鲜明的对比。
算了,就这样吧,若是她还是像以往那样认为她软弱可欺,那就不怪她不客气了。
等她梳好妆到正堂时,牧之恒早已坐在桌边等她,一见到进来的连沅芷,正在搅拌米粥的牧之恒一下愣住了。
“阿恒,你怎么了?”
连沅芷见他发愣,以为他不舒服,纤纤如嫩荑般的手指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没,没事。”
牧之恒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
“快用膳吧。”
说着把米粥放在她面前。
“真的没事?”
“没事。”
没事是真没事,只不过在一刹那被她迷住了眼,今日的她犹如神女下凡,天姿绝色,不禁想起了他父亲夸母妃的话。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他的沅儿果真是聘婷秀雅,俏丽多姿,而那些所谓的美人都不及她的千分之一。
用完早膳,二人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动身去连府,在收到牧之恒携连沅芷回连府的消息后,连朝辉就立马让人把连府里里外外收拾个遍,当日一大早就领着府里的人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而连府二小姐,连沅芷的妹妹连汀兰则是低着头站在她母亲韦曼吟身后,绞着手中绣有兰花的帕子,一脸的不高兴。
她嫉妒,十分的嫉妒,凭什么她能嫁进皇家,成为王妃,不论样貌,还是学识,她自认为都比连沅芷强,她不明白牧之恒为何会亲自向宏帝请求赐婚,她连沅芷凭什么能一跃枝头成为高高在上的凤凰,她不甘!!!
韦曼吟看了女儿一眼,她手中的帕子绞的快不成样子了,她怎会不知女儿的心思,别说连汀兰心中不甘,她心中也满腹怨气。
没过多久,标有翰王府标志的马车从街道的一头缓缓的驶了过来,到了连府门口,车夫一拉缰绳,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车夫将马凳放下,一抹修长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下来,连汀兰偷偷抬眼瞧了一眼,心中对连沅芷的嫉妒又深了一分。
牧之恒下了马车后没往前走,而是转身伸手牵着他身后的连沅芷下马车,原本要上前的宛青顿时止住脚步,默默的退了回去。
“恭迎殿下,娘娘。”
看见二人,连朝辉上前一步,弯腰行礼,韦曼吟拉着不情愿的连汀兰屈膝行礼,看着眼前金玉满身,雍容尔雅的连沅芷,连汀兰心中不愿,极其敷衍的行了一礼。
对于她的无礼,连沅芷也只是笑了笑,她这个妹妹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藏不住情绪,她眼中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韦曼吟被她吓了一跳,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连汀兰扯回衣袖,无视韦曼吟给她的眼神,扭过头不去看他们。
神色冷淡的牧之恒瞥了她一眼,面容又冷了一分,却未说话,而是伸手扶住连朝辉的手臂把人扶起来。
“岳父无需多礼。”
牧之恒没有开口,其他人也不敢起身,两人也就那么一直屈着膝半蹲着,没一会儿,两人的腿开始发酸,快要坚持不住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连汀兰也是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向连沅芷低头,而韦曼吟则是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连朝辉。
连朝辉虽对连汀兰的做法不喜,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心疼,弯腰赔罪。
“老臣教女无方,冒犯了娘娘,还请殿下息怒。”
牧之恒看了韦曼吟母女二人一眼,侧头看向连沅芷,眼中带着询问,连沅芷摇摇头,表示算了,既然她都不计较,牧之恒心中虽有不悦,却也还是开口让两人平身。
“谢殿下。”
起身后的连汀兰恨了一眼连沅芷,退到一旁揉揉发酸的双腿。
“都不要在门口站着了,殿下,娘娘,里面请。”
说着,连朝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啊你。”
韦曼吟无奈的指了指连汀兰,跟在连朝辉身后进了府,连汀兰“哼”一声跟在后面
走在他们身后,连汀兰目光就一直落在连沅芷身上,一袭湖蓝绣花长裙,衬得的她肌肤似雪,丰神绰约,巴掌宽的腰封更是将她的腰身衬得玲珑有致,虽然她的容貌姣好,身材却是她更丰满。
看到两人从下马车开始就未松开的双手,嫉妒使她把手中的手帕扯开一条小口,目光往下,看见她及地的裙角,连汀兰眼珠一转,眼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快走两步,一脚踩住了她拖地的裙角。
“父亲不用担……”
正在和连朝辉说话的连沅芷的话头突然一顿,走路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牧之恒和连朝辉正奇怪她为何会停下来,见她回头,也跟着一起转头,三人一回头就看见连汀兰的脚从连沅芷的裙角上收回去。
“姐姐真不好意思,妹妹走快了一步,踩着你的裙子了,姐姐大人大量,不会同妹妹计较吧。”
连汀兰扬起一抹笑看着连沅芷,故作天真道,虽说是道歉,但那阴阳怪气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诚意,连沅芷不想与她计较,虽说不计较,但也不受这个气。
“妹妹既然是无意,姐姐自然不会计较,不过姐姐要提醒妹妹一句,眼睛是用来看的,而不是用来当装饰的,你说是吧。”
“你……”
连汀兰愤怒的伸出手指指着连沅芷,她居然骂她没长眼。
“如果你不想要你的手,本王可以替你废掉它。”
比寒风还冷冽的声音响起,牧之恒冷峻的面容覆满冰霜,墨黑的眼眸中闪着怒意,生气时的牧之恒连魏承宇等人都要避让,不敢靠近,何况是连汀兰这个被娇惯长大,没有经历风雨的深闺女子,这不,在浑身上下充满肃杀之气的牧之恒面前,连汀兰直接被吓傻,伸着手指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明明是艳阳高照,连汀兰却浑身冰凉,犹如站在冽冽的寒风中,冰冷刺骨,在牧之恒开口后,她就想把手指收回来,但在他那毫无温度的眼神中,身体却不听她的使唤,想动却动不了。
韦曼吟见牧之恒面浮怒气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她慌忙走到两人面前,拉着被吓傻的连汀兰一同跪下。
“殿下息怒,兰儿从小被臣妇娇惯,养成了娇纵的性子,今日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看在兰儿还小的份上,不要同她计较。”
“是啊,姐姐,兰儿还小,冒犯了您,妹妹知道错了,您就不要责怪妹妹了。”
直到跪下听到韦曼吟向连沅芷求情,连汀兰才从惊吓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她心中十分不愿向连沅芷低头,但她也明白现在不是她逞能的时候。
听到两人要回连府时,父亲就告诫过她,让她不要由着性子来,惹怒了牧之恒,没人能救她,她不听,现在把人惹怒了,才后悔先前没有听话。
牧之恒冷眼看着跪在身前的二人,大婚之夜,他奉命出征,当时的三日回门他未能跟着同去,被他派去保护她的攸宁回府后立即给他写了一封家书,言语中对连府这个二小姐甚是不满。
在信中,攸宁提到连汀兰对她冷语相向,没有丝毫尊重,甚至诅咒他身死战场,说她刚成亲就守寡,是个克夫之人,谁娶她谁倒霉,他可以不去计较她对他的无礼,但冒犯了连沅芷,他就不得不计较了,连沅芷是他的掌中宝,心尖宠,他要护她一世安稳,怎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子不教,父之过,连汀兰以下犯上,以卑犯尊,不知连大人要如何处置。”
牧之恒侧头看向连朝辉,听到牧之恒唤他为‘连大人’,连朝辉也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弯腰作揖。
“小女无礼,冲撞了王妃,如何惩罚,但凭殿下处置。”
“老爷!”
“父亲!”
连朝辉的一句话,让连汀兰母女二人脸色一白,心顿时凉了半截,他的话无疑是不打算为连汀兰求情,是死是活全凭牧之恒心情,不止她们二人吃惊,连连沅芷心底也是一惊,她没想到连朝辉会说这么一句话。
“既然……”
“既然你已知错,那便在这跪上一个时辰,当做惩戒 ,你可认。”
牧之恒刚说两字,连沅芷忙把话头接过,牧之恒治军严格,翰王府的家规也是基于军规,她生怕牧之恒对连汀兰动用军法,依她那娇弱的身子,几杖下去,估计要搭上半条命,心中虽对她不喜,但也没有厌恶到要她命的地步,毕竟血浓于水。
“认,认,认。”
韦曼吟忙不迭的点头,生怕连沅芷反悔,罚跪总比丢了命强。
“你可认。”
对于连沅芷的抢话,牧之恒没有半点不悦,但对连汀兰的不回话却是十分不悦。
“你可认。”
冷的像淬了冰似的声音在连汀兰头顶想起,她身子一抖,颤着声音道。
“……认。”
从小到大,她从没有受过如此委屈,放佛所有的人都用嘲笑的眼光看着她,连汀兰死死的抓着腿上的衣裙,双眸中充满了仇恨。
连沅芷,这份屈辱,日后,我会千倍百倍讨要回来的。
“小婿听闻岳父喜爱下棋,今日特意送来一张楸枰,还请岳父不要嫌弃。”
说着,牧之恒身后的小厮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木盒,连朝辉打开木盒,看到里面金黄色的楸枰,双目瞬间亮了起来。
“多谢殿下,这张楸枰老臣所求多年,今日殿下赠送,老臣得偿所愿啊。”
连朝辉摸着楸枰爱不释手。
“殿下是否愿意同老臣手谈一局?”
“……”
牧之恒有些为难,他棋艺不精,不然也不会让楸枰在仓库落灰这些年了,不过……
“小婿棋艺不精,岳父还不要笑话小婿。”
“哈哈,不敢不敢。”
连朝辉大笑,自从连沅芷出嫁,他很少笑的这么开心了。
来到祠堂,对着母亲牌位拜了拜,连沅芷将手中黄香插入香炉,对宛青道。
“宛青,你先出去,我想同母亲说说话。”
“是。”
宛青退出祠堂,将门一同关上,站在门口守着。
看着母亲牌位,连沅芷突然觉得前事种种,恍如流年,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不知母亲在底下有没有同‘她’相聚。”
思来想去,说出了这么一句。
“不知‘她’在底下有没有说我坏话,怪我占了‘她’的身子,替‘她’成了翰王妃,‘她’若是怪我,百年之后,我定会亲自向‘她’请罪。”
“母亲,您知道吗,阿恒待我极好,好到我怕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一切都是虚无,若是他知道他想娶之人早已不是先前那人,会不会很失望。”
她现在一边享受着牧之恒无尽的温柔,一边又时刻担心东窗事发。
“我以后会怎样呢?一纸休书还是直接被处死。”
她想要抽身的,可在他陷入温柔里不能自拔,越是挣扎,陷入的就越深。
跪下对着连母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母亲,不管以后如何,女儿想要现在。”
生也好,死也罢,抓住现在,以后如何,随遇而安,情爱二字,果然令人着迷。
走出祠堂来到母亲生前居住的院子,院里的景色与记忆中的并无二致,就连房间中的摆设也未被动过,按照韦曼吟的性子,若不是连朝辉下了命令,估计这院中也不会保存的这么完整来了。
手指轻轻拂过四季常绿的栀子花叶,这是母亲最喜欢的花,父亲便命人在院中种满了栀子花,到了花开的季节,这个院中花芬香四溢,母亲会采摘下初开的花朵,去掉花萼与花梗,将花烘干用来泡茶喝,若是摘多了还会把干花做成香囊,戴在身上,清香宜人。
小时候,‘她们’最喜欢的就是在花开时节缠着母亲给‘她们’做香囊,那时候父亲也喜欢在身上带着香囊,被同僚打趣了许久,可自从母亲走后,就再也没有人做过香囊了。
花开花落,不复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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