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紫色的人影正矗立当前，她身后，无声无息的魅影林立。
她像是在惬意的看山下的景象，听见声音，慢慢转过头看她，言语间带着失望：“沉夕啊，我给你机会了。可惜，你自己没抓住。”
暮沉夕脚下顿了下，极快往后退，却在退了两步时，滞在了原地，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动不动的，僵住了。
在那魅影之后，一道穿着光使衣衫的女子慢慢走了出来，面色无波无澜，立在了那紫色衣袍的女子身侧。
夜昙侧着头在看暮沉夕的表情，像是觉得分外有趣，她笑了：“沉夕，你的表情很精彩啊。不认识了？”
她侧着头，目光玩味：“先让那人假意离开，让我以为阴阳佩丢了，去查探，引我暴露了阴阳佩的位置，让那人迁去我和魅影的精力。后又是火烧百花楼，让楼里戒备的侍卫都去救火了，没人关注你们这些双生杀手了。”
她扶着下巴：“又是拿了解药出来，让那些人沿着不同的地道出口逃命，让我顾不暇接。就算我反应过来，要抓人，也会花些时间，而你，选了最危险最难的无崖作为出口，自然是最后才拦的。”
她微微眯了眯眼：“这一番下来，你要浑水摸鱼趁乱离开百花楼，真是很容易啊。”
暮沉夕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目光微凉。
夜昙哈哈笑了一声：“可惜，你还是没学会，在这百花楼里，谁都不能信的法则啊。”
她沉沉叹了口气：“你这样谋划，我都感动了，我都想让你走了。”
她慢慢抬眼看她：“可惜，你明明有机会走，却又自己要回来。”
她挥了挥手，垂着眼睨着她：“我说过，你若学不会不再痴心妄想，就永远离不开百花楼。拿下。”
暮沉夕被反手压在地上，又被人架起，往山下去了，经过那光使衣袍的人影时，她侧了侧头：“为什么？”
白朝朝看着面前的景致，面色如常：“我说过，我不会和你出去的。”
暮沉夕眉头皱了皱，有些古怪的笑了一下：“朝朝，这是你的解释？”
白朝朝未答。
百花楼，金殿前。
火已扑灭了，不过几个时辰，楼里又恢复了井然有序。
夜昙搬了把椅子坐在高阶之上，手撑着额头，看着下面跪成一排的人，神色恹恹：“绞杀吧，挂两天，也免得剩下的人，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暮沉夕远远对上那跪在地上女子的目光，闭了闭眼。
没有一个人逃出去。
入夜，暮沉夕跪在地上，看着空地之上那一排排吊起的尸体，面色麻木。
夜昙已回了金殿，魅影也重新布了，她却好似忘记了暮沉夕这个人了，甚至连处罚都没有。
她听着四周呼啸的寒风，想着这些事情，只觉脑袋里生疼，这疼越来越重，越来越深，逼得她不得不捂住头，佝偻起身子。
下一刻，她喉咙一阵腥甜，张开口，一道猩红便喷涌而出。
她拿开手看了看，看着那血，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假的！又是假的！
毒药。
笑罢，有些抽搐的瘫倒在了地上。
一道人影笼罩住了她，手下极快给她下了针。
暮沉夕看着她，呢喃：“玉兰大人，你为什么知道，我出不去？”
玉兰表情古水无波：“你还有信任的人，便永远出不去。”
暮沉夕仿佛尸体一般，一动不动倒了下去，目光落在上面的金殿上：“朝朝……”
朝朝，若连你我都不能信，这世上，我还能信谁。
朝朝，十五载朝夕相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金殿里一如既往灯火通明，夜色寂静。
这些事情，仿佛只是一小段插曲、一页纸，翻过了，又继续之前的日子了。
只是暮沉夕越来越沉默了。
那日事后，她依然每日去金殿给夜昙做事，晚上回院里睡觉。
白朝朝不经常出现，她像是有了很多事情要做，每天早出晚归，两人甚至连面都很少见。
某日，再回院里，又遇到了那银白衣衫的女子。
她立在院里，听到声音，转头来看她。
暮沉夕见着她，表情麻木：“你怎么还在百花楼，阴阳佩，以你的身手，知道了位置还没拿到吗？”
那女子慢慢道：“假的。”
暮沉夕愣了一下，略一点头：“夜昙这样谨慎吗，竟然能猜到，提前换了？”
那人束手而立，没什么表情：“普一下意识的反应，她没那么快，是你信任之人换的。”
暮沉夕又是一愣，却是没说话了。
那女子又道：“她赶在了夜昙之前，换走了那东西，就连夜昙也没发现，那是假的。”
暮沉夕麻木的点了点头：“我已没法子帮你，来找我干嘛？”
那女子像是笑了一下，不答反问：“你处理起你们楼里事物来，倒是很麻利。有没有兴趣跟我走？”
暮沉夕扯了扯嘴角，嗤笑了声：“你要带我走？”
那女子略一点头：“不愿意吗？”
暮沉夕还未答话，门被人推开了：“千阁主，她不会跟你走。”
白朝朝跨入院内，眉眼沉在夜色里，透出一星半点的光芒。
暮沉夕愣了愣，侧头去看那女子。
她仍穿着那身银白的衣裳，夜风之中，身影泠泠，听见声音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淡淡：“这就认出我了？牧云这面具瞧着没多大用啊。”
白朝朝走近，笑了一下：“没见过千阁主真容，只是那日见千阁主同楼主打斗间，山河剑锋芒毕露，百花楼做消息出身，千阁主鼎鼎大名，我一个光使，不认得山河剑，才是失职吧。”
她手成拳，至胸前，俯身：“久仰大名了，千阁主。”
暮沉夕沉下眉眼，千阁主，山河剑，这几个字已能说明此人来历了。
难怪这么厉害，这人是，号称九州仙下第一人的千乐歌。
千乐歌嘴角有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行了，省去那些冠冕堂皇的套话。把我叫来，你也有交易和我做吗？”
白朝朝略一颔首：“太和珠，千阁主要的，在我这里。”
千乐歌略抬眼看她：“你要什么？”
白朝朝朝她近了一步，目光里有些闪烁的亮光：“我要夜昙死。我要成为百花楼楼主。”
暮沉夕隔着夜色看着她，只觉那方眉眼，已陌生到她根本不敢认了，她怔了许久，才真的确认了，这话是她说的。
千乐歌略一挑眉：“依着夜昙现在对你的信任程度，你成为百花楼楼主是迟早的事，为什么这么急？”
白朝朝眉眼闪过一丝烦闷，侧过头：“她没那么信任我。她发现太和珠在我这里了。”
千乐歌轻飘飘道：“怕是她发觉你没什么弱点，不好拿捏，不敢让你坐上那位置罢。”
白朝朝笑了一下，回头看她：“在这百花楼，没弱点，才能走下去罢？”她继续道，“千阁主，要做这个交易吗？”
千乐歌淡淡道：“可以。”
她又道：“太和珠，先拿给我看看，我要确认真假。”
白朝朝侧头看她，道：“千阁主，你太厉害，若拿出来，你直接抢走了，我去哪处说理去？”
千乐歌像是觉得好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百花楼似的，说话不算话的。”
白朝朝露齿一笑：“没法子，从小这样长大，没有千阁主磊落。我小心也是应该的。”
千乐歌颔首：“那就是没得谈了？”
白朝朝道：“我需要千阁主助力，千阁主需要太和珠，怎会没得谈。已拿去给你同伴瞧了。”
她回头看她：“只是，我要完好无损的拿回来，还需要千阁主做一件事。”
“你怎知我有同伴？”千乐歌有些奇怪，而后道，“何事？”
白朝朝笑了一下：“千阁主在地宫和楼主交锋分身乏术，火是怎么起的，无崖上引魅影的又是谁，你若没有同伴，这些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做。”
千乐歌未答话，再等她的下文。
白朝朝盯着她脖颈处的链子看了两眼：“只需千阁主受点小伤，出点血。”
千乐歌略挑眉，像是对她这话觉得惊异。
白朝朝道：“只是提醒一下你这位同伴，你在我手里，我们各自拿着各自的把柄，不要轻举妄动而已。”
千乐歌眸光微转，仍然没说话。
白朝朝从靴边抽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了她：“请吧，千阁主。”
千乐歌神色古怪的接过了刀，看了看那刀锋，还是慢慢道：“我现下受了伤，我同伴为何知道我在你手里？不通。”
白朝朝像是惊异了，回头看她：“你不知道？”
千乐歌挑眉：“我应该知道吗？”
“哈。”白朝朝低声古怪的笑了一下。
千乐歌表情更疑惑了：“你在笑什么？”
白朝朝抬起头，目光有些闪烁的亮光：“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人。”
她指了指千乐歌脖子上挂着的链子：“千阁主，你不知道你挂着的这东西是什么吗？”
千乐歌拿手隔着衣服抚了抚，未答。
白朝朝好整以暇站直了身体：“这是沧源里的东西，叫做同命石，澄澈透亮成这样的，我也是头一次见，有人将你的性命绑在了他身上，你受伤，他同样承受痛苦，同命相连，一损俱损。”
千乐歌一怔，愣在了原地。
白朝朝看着她：“但你这块只有白色的，想来，那人并不想自己受伤了让你察觉，所以并没有将他的同你的绑在一起。”
千乐歌像是脸色有些不好了，手指抚着胸口那有些硬的触感，没说话。
良久，她道：“那一块，长什么样？”
白朝朝道：“黑的，像是玄铁，只有一点白。”
见着她表情古怪，白朝朝继续道：“这人如此在意你的安危，自然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这位同伴，必定就是和你同命之人了。”
她微微笑了笑：“所以，你受伤了，他察觉到，他的性命握在我手里，怎可能不把太和珠还给我？”
千乐歌像是有些心神不宁，她拿着那刀，思忖了片刻，而后撩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臂，给了自己一刀。
她面色沉沉看着那血冒出来，平复了下心情，将匕首还给了她：“我问过后，再来找你。”
而后放下衣袖，脚下一点，轻飘飘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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