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乐歌出了院子，慢慢将脖子上的链子拉出来，手指摩挲了片刻那流光溢彩的佩，皱着眉又放入了衣衫里。
白朝朝说的，能不能信？
若她说的是真的，是什么关系，才能让他这样，瞒着她，把性命交付。
牧云这一系列行为，让她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可她怎么都不愿往那方向去想。
她心头一团乱麻，避着那些苍蝇似的魅影走了许久，在某个房屋旁边，一只手抓住了她手臂，将她拽了进去。
昏沉的夜色里，那熟悉的清冽的冷香，幽幽窜入鼻息。
千乐歌身子一僵。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青年的手指已搭在了她的腕上，声音低沉：“伤哪儿了？”
千乐歌心头重重一震。
真的，白朝朝说的，都是真的。
久久没听到她回答，他伸手，托出一盏小小的灵光，映亮了方寸的空间。
千乐歌条件反射侧过了头，不愿对上他的视线，视线闪烁，口中道：“牧云，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牧云极快看清了她手臂上溢出来的血渍，撩开她衣袍，看着那道伤口，眸光有些冷了，面容隐在夜色里，看不分明表情：“怎么伤的？白朝朝伤不到你。”
千乐歌沉了沉心情，慢慢转头看他：“牧云，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她定定看着隐在黑暗中的那双眼，声音沉了些：“你给我戴的，是什么？”
良久，夜色里，青年放开了她的手，声音低缓：“千歌既已得知，何必再问。”
千乐歌声音低了些：“为什么？”
她面上有些彷徨失措，拽住了他的袖子：“解释。”
牧云垂着眸看她，声音轻了些：“要我解释什么？”
千乐歌放开了他，走到了一侧，离他远了些，心头乱成一团：“为什么瞒着我，又为什么，将你同我绑在一起——”
“月洞森林。”她话没完，青年如常的声音打断了她，“我很害怕，月洞森林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声音低了些：“我怕千歌又在哪里受了伤，没人知道。我怕你不声不响，就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闻言，千乐歌才定了定神，他是怕她又落到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
她侧头，声音轻了些：“那为什么瞒我？”
牧云叹了口气：“为什么瞒你，千歌现在的态度，不是已很明显了吗。”
千乐歌愣了愣，这才转头去看他。
牧云定定看着她：“我知这样的方式有些极端，但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法子了。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这样乱想。”
千乐歌面色缓和了些：“那也应该同我说，你这样，我岂能不乱想。”
她顿了顿，看向一侧，道：“若我这条命没了，你会怎样？”
牧云沉默了片刻，答：“只是感受到千歌的伤痛，并不会怎样。”
千乐歌有些狐疑的看他。
牧云淡淡扯了扯唇角：“生死同契，是需要千歌同意和我起血誓的，没有这个步骤，不是吗？再则，百花楼对这石精的消息多来自传言，我是亲自确认过，才敢拿给千歌戴的，千歌信她，都不信我？”
闻言，千乐歌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白朝朝那一方说辞，隐隐有些她死了，牧云也活不了的感觉，如今来看，这石精还没达到这效果。
便松懈了下神情，道：“以后不可这样瞒我。”
牧云略一颔首，道了声好，微微笑了笑：“不过是块共鸣伤痛的石头，千歌在害怕什么？”
千乐歌挠了挠脸，心道自己这又自作多情了，怎么最近老是有这种感觉，是牧云太贴心了？这可很要不得。
便有些尴尬的唔了一声，没说话。
牧云笑容淡了些：“怕我对千歌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吗？”
千乐歌侧着头，这才放下手，慢慢去看他。
牧云注视看了她一会儿，朝她伸手：“先处理伤口吧。”
千乐歌自己撩开衣服看了看，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划破了皮，已没流血了。”
牧云道了声好，便收回了手。
顿了片刻道：“是千歌自己划的？”
他这样敏锐，真是让千乐歌不知说什么好了。原本她也只是想试试白朝朝说的是不是真的。
便有些尴尬的放下了袖子，咳了一下：“太和珠，看过了吗？”
牧云略一颔首：“真的。在她手里。”
千乐歌正要说话，他已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收了那托着的灵光，将她压在了一侧的黑暗里。
千乐歌那双眼猛的睁大了。
她本能想抬手推开他，耳侧却已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道声音道：“看着是往这方向来了，应该就在这片，搜。”
是那些魅影。
千乐歌的手便顿在了他胸前。
牧云手松松捂着她，侧着头在听门外的动静，那双眼在夜色里有些冰冷的幽光。
他离的这样近，身上那似有似无的香四面八方绕着她，一下子让她想起了在鉴心门下的那夜，寒香压热，他微凉的手指，以及唇上的触感。
千乐歌霎时心头一震，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这样一想，他是怎么给她渡的压制灵力？！
她近乎是慌张的将人从身前推开了。
方拉开距离，心头又是一阵微酸，她捂了捂有些胀的发疼的心房，心道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感觉心脏不舒服了？
难道真是中什么慢性毒了？！
牧云被她那一推，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放开了她。
千乐歌看着他那后退的动作，霎时又有了后悔，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
屋外有人，他只是怕被发现，下意识的动作，自己这么抗拒是为什么！
心头又乱了起来，却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自己了。
不能再跟他呆一块了。
她凝神听了听，轻声道：“分开走。”
便不敢再看他的表情，抢先迈入了夜色里，甩掉魅影走出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以牧云的身法，竟然引来了魅影，是太着急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关注到吗。
她手指插入发间，有些烦闷的抓了抓头发，他这样担心她，自己这一推一跑，好似避如蛇蝎的模样，也太伤他心了。
未了，心道师兄的事要紧，将满腹心事收了收，又往院里去了。
这边暮沉夕一言不发目送着千乐歌的身影跃下院墙，才慢慢回头，去看站在一侧的白朝朝。
白朝朝回头看她，一如既往的微笑：“怎么了？”
暮沉夕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道：“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她看向千乐歌走的地方，又复而转了回来：“关于那天，关于今天？”
白朝朝在一侧坐下，声音平静：“暮沉夕，你觉得你出去了，就真能自由吗，百花楼会任由你在外面潇洒的活着？”
暮沉夕垂着眸看她：“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
白朝朝看向她，目光如炬：“沉夕，帮我一起，只有百花楼在我手里了，你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暮沉夕扯了扯嘴角：“朝朝，十五载，我突然发觉，我其实并不懂你。”
她静静道：“为什么那日不和我走？为什么换掉阴阳佩？又为什么和她做交易？”
白朝朝像是有些无奈了，她侧头看她：“为什么不和你走，我说过了，我不想和你出去做短命鬼。你未曾拿到解药，不是吗？”
她慢慢站了起来：“至于为什么换掉阴阳佩，这东西不叫阴阳佩，全名叫太和玄牝珠，是个增进修为的好宝贝，我想要岂不是很正常。”
她笑了一下：“至于为什么和她做交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做楼主。”
入冬的深夜，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了，一片死寂。
暮沉夕选择了回来，而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如此坦然，如此正确，她甚至不能去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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