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尚蒙蒙亮,千乐歌沿着烧成一片废墟的山林走了一圈。
再回去时,空地上,弟子都围成一圈,像在说什么。
走近了,山钎皱着眉,默然不语背对着他们坐着。
净白仍然是那副温润的模样,只是笑意浅显。
千乐歌略有些奇怪:“怎么了?”
四周的弟子见着她,无一不视线闪烁,抿唇不语。
千乐歌一看,他们身上都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佩着的剑也整齐放在一侧。
千乐歌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了。
月阁烧成这个样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遑论授课修剑呢。
趋利避害,离开去寻找更好的坦途,亦在情理之中。
看着那群弟子三三两两往山下去,有一队紫色服饰的人迎面又走了上来。
千乐歌站在崖边看了半晌,待看清为首那人褐色的长衫,眉头慢慢松了一些。
那队人很快至崖边,千乐歌已放下木廊桥,走在那边等他了。
那人一贯和蔼可亲,谦逊的气质:“千阁主,你这月阁,又被烧了?”
千乐歌哑然失笑:“而紫道真人,又来给我送钱了?”
那青年示意身后的弟子将那箱子抬了上来,亦微笑:“主人小小心意,以解燃眉之急。”
千乐歌莞尔一笑。
那青年又道:“你这弟子都走了,没人替你搬进去,可交由我们代劳?”
千乐歌侧身,将路让了出来,诚恳点头:“多谢。”
入了阁,新收的弟子只留了两三个,净白从青相峰一直带在身边的却一个没走,正围坐一起看那箱银子。
千乐歌和那青年并肩走着,那青年目光扫过这一片焦土,五味杂陈道:“千阁主这山,命运多舛。”
千乐歌道:“会好的。”
那青年便微微一笑:“我家主人也这般说。”
他在那石洞前站定,俯身谦逊行礼:“留步吧,千阁主还有颇多事要做,便不打扰了。”
千乐歌亦正色的俯身,恭恭敬敬朝他弯腰下去:“两次雪中送炭,实在感谢。”
那青年抬手,止住了她的手,将她虚虚扶了起来:“只是主人差遣,千阁主不必谢我。”
千乐歌正要说话,他已自顾自道:“也不必谢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说过,待千阁主入剑仙境,相见之时,自会明了。”
千乐歌依然执意行了礼,道:“你家主人固然要谢,阁下跋山涉水也要谢。”
她道:“总之,千乐歌在此谢过,也请你家主人放心,答应他的事,我会尽力。”
那青年愣了下,继而笑开,点头:“我会带到的。”
便带着人信步出去了。
千乐歌回到火堆边坐着,弟子已在将那堆银子堆成一堆,在清点了。
千乐歌坐在净白身边,看着他将一个奇形怪状的长条物什放入了锅里,道:“师兄,你又下厨了。”
净白微微笑了笑:“嗯,弟子只剩了些,煮一锅,应该够了。”
山钎呆呆的看着原本还一番平静的锅里,随着他放下去的那东西咕噜咕噜开始冒泡,道:“师兄,你放什么进去了?”
净白置若罔闻,收回手,道:“这紫道真人这派,实在神秘,也低调,都未曾有什么传闻事件流传,任光熹也对其颇尊重,倒看不清路数。”
千乐歌道:“也许只是志同道合之人。”
山钎道:“师兄!你好像放了一条蛇进去啊?!我没看错吧?!”
净白道:“还有他那主人,倒也是闻所未闻,他这么快就知道月阁被焚尽了,送了钱来,一定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山钎道:“师兄!?你真放了一条蛇啊!这是蛇头吧!?师兄又要害人性命了!!”
千乐歌道:“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身份,我都感谢。”
山钎转头向司马青,道:“朱雀,把你的解毒丸给我一瓶。”
净白道:“只是为何要你入了剑仙境,他才见你,这可奇怪。”
冉十七打了个哈欠:“也许是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想找个对手呢?”
她像是才醒,伸了伸懒腰,闻到这烹香的味道,吸了吸鼻子:“煮的什么,好香,什么时候能吃?”
净白和蔼微笑:“还要再等一会儿。”
山钎目光严肃:“朱雀!生死攸关,把你的解毒丸拿出来!”
司马青坐在一侧,闭目养神,佯装听不见。
但见冉十七兴致勃勃的蹲在一侧,好似对这锅东西很感兴趣,千乐歌五味杂陈,而后道:“十七,说来,新修月阁的图纸,你画好了吗?”
冉十七莫名,指了指自己:“这个活也是我的吗?”
山钎已爬过去,死命开始摇晃司马青了:“朱雀!不要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千乐歌诚恳点头:“也要出一份力嘛。”
冉十七目光落在一侧,像是发现了什么,兴冲冲过去拿了,道:“等会儿一起画吧。”
便拿着那东西过来了。
千乐歌一看,是一颗绿油油的青菜,只是不像寻常的青菜,略淡红色,她拿了过来,道:“我爱吃青菜,加点?”
净白好脾气点头:“你随意。”
千乐歌便看着她兴致勃勃去洗了,又两把揪成几段,扔进了锅里。
扔进锅里,她支着手盯着那锅东西,目光落在一侧的调料上,道:“新放了菜,会不冲淡味道?”
净白略颔首:“按理来说,是。”
冉十七一挑眉,拿起了盐罐子,舀了一点,放了进去。
千乐歌见着她这兴致盎然娴熟的模样,正预备问她还会做饭,又眼睁睁看着她舀了颇大一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了进去。
千乐歌:“……”
净白也看见了,顿了顿,委婉道:“是不是放的太多了?”
冉十七道:“会多吗?我没有做饭的经验。”
净白微笑:“做多了就有经验了。”
冉十七拍了拍手,道:“那再放点菜,把盐味冲淡。”
于是接下来,千乐歌就看着她放菜,放盐,加水一顿折腾。
最后那锅已放不下任何东西了,变成一团散发着不祥紫气的糊状物,她才住了手。
若说净白做饭,色香俱全,只是吃着颇奇怪,是披着糖衣的毒药,那经过冉十七的手之后,这毒药便**裸的,很明显了,毒气已能戳瞎人双眼了。
山钎拿着碗看着那东西,道:“方才不有汤吗,怎么煮成这疙疙瘩瘩的了。”
冉十七对自己这手下的作品十分满意,容光泛发,根本不听她说什么,拿了勺子给她挎了一勺:“来吃!方才老远就听见你喊饿。”
山钎目光严峻看向司马青:“朱雀,解毒丸再给我吃一颗,我觉得,你那一颗可能不够。”
千乐歌看着这锅东西,毫无下口的**,撂下筷子,道:“我去隔壁镇上寻些工匠,开始重修月阁罢。”
山钎噌的站了起来:“我跟阁主一起去!”
司马青毫不犹豫把那碗糊糊扔掉了:“我也去。”
三人便找理由遁走了,只剩了弟子,捧着碗,面面相觑。
春日很快过去,夏日雷雨又轰隆隆浇下。
万宗仙门任光熹派人来过一次,就月阁放出妖兽祸害山下村民和漱玉剑斋被灭一事查了几天,净白同他谈过后,他便又带人回去了。
千乐歌又走了一次芜湖城,又欠了司马羽一堆债,想将月阁规模再修大一些。
千丈崖上,焦黑的泥土上,人影来来往往。
她开始忙的脚不沾地,只是有了冉十七在,筛帖子便轻松了些。
每日帮着工匠定位置,修楼阁,接帖子出去除祟做事,没什么不同。
只是偶尔夜深,她看到那把封鞘的剑,想起牧云时,会有一瞬的失神。
欲|蝶之梦里的幻影总在睡梦之中,渐渐浮现,青年那方眉眼,在辗转反侧的深夜,愈发清晰。
春去秋来,秋去春来。
被烧光的山林重新长出绿芽,树木抽出翠嫩的枝丫,迎风而展,生生不息。
第二年,月阁便已全部修建完成。
错落有致的木质阁楼沿山脉蜿蜒盘旋,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分阁。
青龙阁里立玄云堂,是弟子历练练剑之用;白虎阁用来授文课;朱雀阁做传讯室掌千机鸟药房,加中间阶梯往上的议事主阁,弟子寝殿,修了颇多房屋,又以玄武阁楼阁最多最广,是往来帖子收放处理阁中事物之用。
千丈崖上的瀑布重新奔驰起来,朱红的长廊依然凌然架在峭壁之上。
千乐歌做事愈发绝情,依然不留余地,又灭了颇些诸如圈地养兽,逼迫百姓供奉干见不得人事的门派,得罪了更多人,但名头也愈发响亮。
拜入月阁的人,便也更多了。
到第五年,千丈崖上,剑浪鼎沸,人影幢幢,热闹非凡,俨然是副实力鼎盛的模样了。
一年又一年的春花凋零,一年又一年的枯冬来临,风卷流云,时间奔腾不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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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野草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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