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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兰香与旧帕

炭盆里的炭火燃到了底,剩下半块暗红的炭核,偶尔“噼啪”响一声,像在数着画室里的寂静。赵玉青把刚画完的《幽兰图》从画案上揭下来时,指尖沾了点石绿的颜料——是上周陆泽珩送的进口颜料,颜色鲜润得像初春刚抽芽的兰叶,连最淡的叶脉纹路都能清晰晕开。

画案左侧堆着两幅装裱好的画:一幅是之前给陆泽珩办公室画的《墨竹》,竹枝斜斜地撑着纸面,像在跟留白较劲;另一幅是刚完成的《寒梅》,梅枝疏朗,留白处用淡墨勾了轮残月,是陆泽珩说“留白当花更耐看”后,他特意改的版本。加上这幅《幽兰》,刚好凑齐“竹、梅、兰”三幅,像串没说出口的约定。

“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赵玉青对着画轻声念了句。这是父亲生前最爱念的诗,父亲总说,兰不像竹那样硬气,也不像梅那样张扬,却最能熬——哪怕在石缝里,也能把根扎得很深,等到春天就开花。

画案角落压着块浅蓝的棉布帕,边角已经洗得发白,上面绣着朵简单的兰花。是母亲年轻时的帕子,去年整理父亲遗物时翻出来的,帕子叠在父亲的画谱里,带着点淡淡的樟脑味。赵玉青总把它压在画案上,画兰时看着帕子上的兰,笔尖好像就能稳些。

“喵——”

墨团从画案下钻出来,爪子勾住了他垂在身侧的袖口。赵玉青低头,看见猫爪上沾了点石绿——准是刚才偷偷扒了颜料盘。他捏着猫后颈把它提起来,猫爪乱蹬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帕子边角轻轻晃了晃。

“再捣乱,就把你送给陆先生。”他故意板起脸,指尖却在猫肚皮上轻轻挠了挠。墨团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在撒娇。

其实他知道,陆泽珩上周来取《寒梅》时,墨团跳上他的大衣,把猫毛蹭了他一肩膀,他也没生气。只是在临走前,用指腹轻轻蹭了蹭猫的耳朵,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下次别让它再踩颜料,洗不掉。”

那时赵玉青正站在炭盆边添炭,炭火的光落在陆泽珩的侧脸上,把他平时冷硬的轮廓烘得柔和了些。他突然觉得,这个总被说“不近人情”的男人,其实像块被雪埋着的炭,看着冷,内里却藏着温度。

画室的木门被风推得“吱呀”响了声。赵玉青抬头时,正看见陆泽珩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扁平的木盒,身上的深灰大衣沾了点雪沫——外面大概又飘雪了,是那种细如粉尘的雪,落在身上不会化,只会留下层薄薄的白。

“陆先生?”赵玉青慌忙把墨团放在地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想把指尖的颜料蹭掉。围裙是母亲做的,蓝布面上绣着朵小小的兰花,和那块旧帕上的花样很像。

陆泽珩走进来时,带起的风裹着点清冽的雪气,和画室里的墨香、炭火气混在一起,意外地让人安心。他把木盒放在画案上,目光先落在那幅刚完成的《幽兰图》上,停了很久,才开口:“画好了?”

“嗯,刚晾干。”赵玉青把画往他面前推了推,“您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的。”

陆泽珩没立刻看画,反而打开了木盒。木盒里铺着米白的棉纸,放着几支细长的狼毫笔,笔杆是深色的竹制,尾端刻着极小的“云”字。“陈舟说你画兰用的是兼毫笔,”他拿起一支笔递给赵玉青,指尖避开了笔锋,只捏着笔杆,“这是湖州的狼毫,适合勾兰叶的筋。”

赵玉青接过笔时,指尖碰到了笔杆的竹纹——磨得极光滑,像被人常年握过。他试着在废纸上勾了道兰叶,笔尖柔韧得刚好,能在转弯处轻轻顿出个细点,像兰叶自然的折痕。“很好用。”他低声说,指尖还停留在笔杆上,能感觉到竹纹硌着皮肤的微麻。

陆泽珩的目光落在他捏笔的手上。赵玉青的手指不算特别修长,但骨节分明,捏笔时指腹微微发力,能看到薄皮下的青色血管,像他画里的兰茎,看着细,却撑得很稳。“你画兰,有讲究?”他问。

“母亲喜欢兰。”赵玉青放下笔,从画案抽屉里拿出那块浅蓝旧帕,小心翼翼地展开,“她年轻时绣过很多兰花帕,后来父亲走了,她就不绣了,只留着这块。我画兰时看着它,总觉得能画出点她绣帕时的样子。”

旧帕上的兰花绣得很简单,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的劲儿。陆泽珩的目光在帕子上停了两秒,忽然从大衣内袋里拿出个小小的锦袋,倒出枚书签——是枚象牙色的书签,边缘雕着缠枝兰纹,纹路细腻得像真的兰藤缠在上面。

“我母亲的。”他把书签放在旧帕旁边,“她总爱在书里夹书签,说‘兰香能醒神’。”

赵玉青看着并排放在一起的旧帕和书签,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旧帕的针脚粗糙,书签的雕工精致,却像两片在不同土壤里生长的兰,隔着时光,在这方画案上遇见了。他想起陆泽珩说过母亲爱哼江南小调,想起母亲总在绣帕时念叨“兰要淡,才耐品”,原来有些喜好,真的能跨越身份和距离,在某个瞬间轻轻碰在一起。

“您母亲一定很温柔。”赵玉青轻声说。

陆泽珩的指尖在书签边缘轻轻蹭了蹭,没说话。但赵玉青看到,他的耳尖好像有点发红,像被炭盆的余温烘的。

炭盆彻底凉了。赵玉青起身想去添炭,陆泽珩却先一步走过去,拿起墙角的炭篓——篓里的炭是张奶奶上周送来的,说是“山里的硬炭,耐烧”。他捏起两块炭放进盆里,用铁钳拨了拨底下的炭核,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炭灰溅到他的大衣袖口,他也没拍。

“我来吧。”赵玉青想接过铁钳,指尖却在碰到钳柄时,和陆泽珩的指腹撞在了一起。

两人像被烫到似的同时缩回手。陆泽珩转身走回画案,拿起那枚兰纹书签,假装研究纹路;赵玉青低着头添炭,指尖的温度却像被烙住了,连铁钳的冰凉都盖不住。

“您上次说,老宅后院还有片竹?”赵玉青用铁钳拨了拨炭火,火苗慢慢窜起来,映得他脸颊暖融融的,“现在还开花吗?”

“不开了。”陆泽珩把书签放回锦袋,“小时候有次暴雨,压断了不少竹,后来补种的,总觉得少了点劲。”他顿了顿,补充道,“母亲以前在竹林边种过兰,说是‘竹有骨,兰有魂’,放在一起才好看。”

赵玉青想起父亲种的竹。老院的竹丛边也有半畦兰,是母亲嫁过来那年种的,每年春天,兰花开了,母亲就会摘两朵插在父亲的笔筒里,说“给你的画添点香”。父亲走后的第二年,兰就没再开花,母亲说“它在等你父亲呢”。

“兰很认人。”赵玉青看着炭盆里重新燃起来的火苗,“你对它上心,它就开花给你看;要是总忘了浇水,它就蔫着,像在闹脾气。”

陆泽珩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幅《幽兰图》。画里的兰生在石缝里,兰叶斜斜地伸出来,花瓣是用淡墨混着石青画的,像蒙着层薄露,留白处题了行小字:“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独。”

“题字用的是隶书?”他指了指题款,“比你平时的行书看着稳。”

“嗯,特意练了几天。”赵玉青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兰该配稳重点的字,才压得住它的清。”

陆泽珩的指尖轻轻划过题款的字迹,没碰到纸面,像在隔空描摹。“陈舟说你师父周老先生的隶书好,”他忽然说,“下次有机会,想请周老先生去陆氏的文化产业园开场讲座。”

赵玉青愣了愣。他知道陆泽珩不是随口说的——陈舟上周来送颜料时,还特意问过他师父的行程,说“陆总觉得周老先生的画很有风骨”。他总觉得,陆泽珩做这些,像在小心翼翼地搭座桥,想从他的世界里,借点能落脚的东西。

“我回去问问师父。”他说。

画室的门被推开时,张奶奶端着个白瓷碗走进来,碗里是刚煮好的莲子羹,热气裹着甜香漫开来:“玉青,刚炖的莲子羹,给你和陆先生暖暖胃。陆先生,你可算来了,前几天玉青总念叨,说他那兰画得没底气,就等你来看呢。”

赵玉青的耳根瞬间红了。他刚想解释,陆泽珩却已经接过碗,说了句“谢谢张奶奶”,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莲子羹是冰糖炖的,甜得很清,赵玉青喝到第三口时,才发现碗底卧着颗红枣——是张奶奶的习惯,总爱给晚辈碗里藏颗枣,说“吃了早成家”。

陆泽珩的碗里也有颗枣。他没像赵玉青那样挑出来,只是用勺子把枣压碎了,混在莲子羹里慢慢吃。张奶奶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他们笑:“陆先生,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常来。玉青这孩子闷,平时就跟猫说话,有个人陪他说说话,他画画都能有精神。”

陆泽珩的目光落在赵玉青脸上。赵玉青正低头用勺子划着碗底,耳尖还红着,像被莲子羹的热气蒸的。他“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听得很清楚:“只要玉青不觉得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张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他求之不得呢。”

赵玉青差点把莲子羹呛进喉咙。他瞪了张奶奶一眼,却在抬头时撞见陆泽珩的目光——男人眼里带着点极淡的笑意,像被莲子羹的甜香融开的冰,浅得几乎看不见,却足够让人心里一暖。

陆泽珩走时,雪已经停了。赵玉青帮他把三幅画装进长条形的画筒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陆泽珩的手很凉,像刚碰过外面的雪,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赵玉青却像被烫到似的,先一步收回了手。

“下周产业园剪彩,”陆泽珩接过画筒时说,“结束后我让陈舟来取画。”

“好。”

“画兰的颜料要是不够,让陈舟送。”他补充道,目光扫过画案上的石绿颜料,“别用以前的旧颜料,伤笔。”

赵玉青点点头,看着他走出院门。陆泽珩的大衣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片没化的雪沫,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盐。墨团追出去,在他脚边绕了两圈,他弯腰,极轻地摸了摸猫的头,动作比上次熟练了些。

车开出去很远,陈舟才从后视镜里看到,陆泽珩把那枚兰纹书签拿了出来,放在掌心慢慢摩挲。书签的象牙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块浸了兰香的玉。

“陆总,”陈舟忍不住开口,“您刚才在画室,好像比平时话多。”他跟了陆泽珩五年,从没见他跟谁聊过这么多关于“画”和“母亲”的事,更别说喝张奶奶那种“家常莲子羹”了。

陆泽珩没抬头,指尖还在书签上划着兰纹:“周老先生的讲座,安排在下周剪彩之后。你去准备份请柬,要手写的。”

“好的。”陈舟在备忘录里记下,又想起什么,“还有,苏小姐那边又来电话,说苏董想约您吃个饭,谈谈产业园合作的细节。”

陆泽珩摩挲书签的动作顿了顿:“推掉。说我下周要陪母亲去寺庙祈福。”

陈舟愣了一下,才应下来。他知道陆总的母亲已经过世多年,所谓“祈福”,不过是不想见苏晚晴的借口。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陆总总往老城区跑——那里的炭盆、旧帕、张奶奶的莲子羹,都带着种陆家大宅里没有的“活气”,像能把人从冰冷的责任里,暂时捞出来喘口气。

赵玉青在画室里收拾画具时,发现陆泽珩落下了那支竹制狼毫笔——就放在画案的角落,挨着那块浅蓝旧帕,像特意留下的。他拿起笔,在废纸上又勾了片兰叶,笔尖柔韧得刚好,转弯时自然顿出的细点,像在纸上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幽兰图》的留白处,像铺了层薄雪。赵玉青把那支狼毫笔放进笔筒最上层,和父亲留下的旧笔放在一起。笔筒里的笔杆高低错落,新旧交织,像串慢慢拉长的影子——从父亲的竹,到母亲的兰,再到陆泽珩送来的笔,有些温暖,原来真的能接过来,再传下去。

他拿起那块浅蓝旧帕,轻轻擦了擦画案上的颜料痕迹。帕子上的兰香混着刚燃起来的炭火味,像母亲站在老院的兰畦边,轻声说“兰要慢慢养,急不得”。

炭盆里的新炭又燃旺了,把画室烘得暖暖的。赵玉青看着画案上的三幅画——竹的硬,梅的疏,兰的幽,像三个没说尽的故事。他知道,陆泽珩要的或许从来不是“装饰画”,而是这些画里藏着的东西:老院的竹影,母亲的绣帕,还有那些在烟火气里慢慢熬出来的韧性。

就像此刻,他指尖残留的狼毫笔竹纹触感,和陆泽珩刚才碰到他时的温度,都轻得像雪,却在心里落得很实,像要扎下根来。

林小满打来电话时,他正在给墨团梳毛。猫舒服地趴在他腿上,发出“咕噜”声,尾尖偶尔扫过他手腕上的平安绳,桃木珠硌着皮肤,有点疼,却很清醒。

“周明宇刚才在画展上跟我打听你,”林小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嘈杂的背景音,“说他认识个策展人,想给你办个小型个展。玉青,这可是个好机会,比总跟陆泽珩牵扯不清强。”

赵玉青梳毛的动作顿了顿,看着墨团眯成缝的眼睛:“我想想。”

挂了电话,他拿起那支狼毫笔,在宣纸上又勾了片兰叶。笔尖落下时,他想起陆泽珩说“兰有魂”,想起母亲说“兰要淡”,忽然觉得,有些相遇就像这兰——不必开得张扬,只要在某个角落悄悄香过,就算没被说破,也已经留下了痕。

炭盆里的火又开始往下沉,画室里的兰香却好像更清了些。赵玉青把画好的兰叶晾在竹架上,和那三幅“竹、梅、兰”挂在一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画角,像谁在轻轻翻书,翻到了藏着温柔的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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