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想了，都是他人闲话，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在御书房昏了，陛下仁慈，将我留在这儿的。怎么样？和陶凇玩的开心吗？”
陶雾还未回神，有人先说了话。
庄雨峙听到动静便知是陶雾，他也明白现下这样的情况宫里人传不出什么好听话。
“哎呀阿君，可吓死我了，这事儿弄得我跟陶凇差点吵了一架。”陶雾喘着气。
“今日委屈你和陶凇挤挤了，他的房间想是不小，你们兄弟俩也趁着机会诉相思之苦。”
“不委屈不委屈，那阿君好好休息，明儿早上我来给你送官服。”
“辛苦了阿雾。”庄雨峙发了大汗有些脱力，说话也晕乎乎的，
后来陶雾伺候庄雨峙洗完澡后才回房歇息。
乾宁宫
李鹜沐浴完仍坐在案前批折子。
陶凇换了身干净衣裳进房，李鹜身着米色里衣，披了件金丝镶龙裘衣，见陶凇似是话要说又不能说，陶凇看了眼陛下，李鹜没有开口。
两人之间除必要礼节，私下能称上好友，这世上，有三个人能和李鹜亲密的接触，第一位是将他抱在怀里的太后，第二位是能和他对视而不惧怕的小厮陶凇，第三位是发病晕倒在他身上的庄雨峙。
陶凇不是不敢，而是尴尬。
“说吧，又在御花园听到哪些好故事了？”
“陛下，您真要立男后啊？”
“什么？”李鹜没听明白。
陶凇顾不上什么君仆之仪，近了几步，李鹜稍稍后撤，还是侧耳听了，陶凇低声道：“已经有人在外传…”
“传什么？”李鹜不知陶凇在别扭什么。
“哎呀，传…传您和庄大人睡一起。”
“哪种睡一起？我考虑一下。”
李鹜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就传吧。”
陶凇这次是彻底懵了，上次夏郡主闹着要嫁陛下，宫里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李鹜可是二话不说给她和南安侯府赐了婚。
这回估计也要不了多久就能传遍京城，李鹜不是很在乎，毕竟庄雨峙嘛，现下又不能真正立个男后，人家才考的状元要为国效力，他捧个男后伤及状元本心，总之立男后他愿意，但绝不是现在。
所以不是不愿娶，是怕人面子过不去。
怎么还真考虑上了。
想是近来被江彦如逼得太紧了。
“弄冰来，我擦擦肩膀。”李鹜揉了揉肩颈，自他从氐城回来，肩膀依旧不适，疼痛维系两年，曾在氐城得一人相救，教他用冰块敷，可暂缓，但不能长期这样用。
不过李鹜隔三差五便敷一回，不管那人叮嘱的慎用。
冰敷缓痛，尤其是思考时，冷一冷反倒清醒些，寒春正浓，湿得厉害，李鹜这一冰，不知道身子扛不扛得住，陶凇叫太监将早已备好的冰拿来，用毛巾裹着，狠狠往陛下肩上贴去。
“还是去查查岑于涛怎么死的。”李鹜忽道。
“小的已经着人去办了。”陶凇乖巧。
“不错，朕乏了。”李鹜眨了眨眼睛。
只是轻松带过一句，但不知其中用意极深，说是要查死因，实是要探背后之人。
陶凇最懂李鹜，倒是没什么意见，将冰拿开，擦干净陛下肩膀，麻溜滚了。
庄雨峙睡了一会又醒，醒醒睡睡，总是不好受，但相比白天还是好了许多，药到病除，又发了几场大汗。
折腾一会就天亮了，陶雾昨晚没睡好，早早的来了，主仆二人都有些紧张。
陶雾敲门入房，要换衣擦鞋，陛下寝宫不论正侧，都要仔细，一般人进不了，门缓缓推开，见庄雨峙已洗漱好穿着里衣，气色不算好，身边却隐隐约约散着喜气。
陶雾忙在暖炉里添了几块炭，而后给庄雨峙束发，庄雨峙官职不小，翰林院十分不错，感念圣恩。
上玉阶，登金殿。
“上朝——”
福望站在殿前，官员陆续入殿，庄雨峙排在稍后面，抬眼悄悄望着明堂之上。
李鹜静静坐在龙椅上，玄黄相间的十二章纹衮服被晨光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辉。衣襟以掐金绣法缀满团龙逐日纹，腰间一条青金石压胜五色丝绦，将少年人劲窄的腰线勾勒得恰到好处。
乌纱翼善冠端正扣在束发的玉冠之上，十二旒白玉珠串垂落眼前，却掩不住那双含着碎星的眸子，流转间似寒潭映雪，又似春溪破冰。
朝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道缀满日月星辰的影子落在盘龙御座上时，恍惚竟像是九天谪仙暂驻人间。
庄雨峙没见过皇帝是怎样，原来是这样，像天阁神仙，如灿灿晨光，似皎皎明月。
“退朝！”
上朝初次体验一般，琐事繁多，胸怀大志者少得可怜，庄雨峙身体舒适，药效太好导致他想睡回笼觉，明晚还得入宫呢。
人潮拥挤，庄雨峙站在阶前等丁怀弗，丁怀弗与几位大臣走出来，庄雨峙身边有许多与他搭话之人，待丁怀弗走近，庄雨峙已笑着和身旁的每一个人打好了交道。
又是一番客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真心实意欣赏状元郎的，有给女儿找人选接近的，有拉帮结派的。
感觉真不算是好，庄雨峙回了丞相府，本想睡回笼觉，但总是睡不着。
这时候的李鹜在做什么呢？陛下应当是很忙的吧。
庄雨峙侧着身子慢慢的想，想自己是怎么考上的进士，怎么入围，怎么当上的状元。很辛苦，但父亲遗愿如此，他也不知其中意义，至少他现在感受不到，庄雨峙只觉得迷茫。
今日与官员们交涉，虚情假意，字字珠玑，他不习惯如此，虚幻，虚伪。
春风开始回暖，陶雾将窗打开，庄雨峙有些想氐城了，陶雾走过来，替他松发。
“好了阿君，别想了，睡一会，明儿晚上得入宫赴宴呢。”
庄雨峙侧卧在雕花拔步床上，鸦青长发如一匹流泻的黑绸铺陈在枕畔。
今日出了暖阳，日光偏爱地停驻在他脸上，将肌肤照得近乎透明。唇色本是极浅的樱粉，此刻因着热度微微张开一条细缝，泄露出几分稚气未脱的孩子气。
窗外几枝杏花探进窗来，粉色花瓣落在他被角，珐琅灯盏里袅袅青烟蜿蜒而上，在光影交错间将他笼进一团朦胧的光晕里。
忽然一阵穿堂风起，掀起纱橱一角。青年浓密的睫毛猛地颤动数下，长睫扫过脸颊带起细微痒意，却终究敌不过困意再度阖上，窗外传来黄鹂清脆的啼叫，应和着远处孩童追逐纸鸢的笑闹。
“我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么事能有朕的事重要？”
李鹜蹙着眉看垂头的周瑜年，邹瑛怯生生的躲在御书房角落。
“站出来些，朕又不会吃了你。”李鹜侧头舒了口气。
他要当皇帝的时候可没人告诉他手下净是些窝囊啊！
“陛下，太妃娘娘选了那块地说改做她的锦衣坊。”邹瑛站出来些，还是不敢抬头看皇帝。
李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这消息从哪儿来的？”
“哦！回陛下，是太妃娘娘直接派人来微臣寒舍告知。”
“早知江太妃豪横，却不料如此跋扈啊。”李鹜扶额。
陛下又开玩笑了，李鹜从小就被母妃的娇纵害得不轻。
“你回文思院，让他们再找个好地方，离宫远些，热闹些，也不用太闹腾，她自己管，要是闹起来，就说是朕说的。”李鹜没看邹瑛。
“陛下英明！”二人齐声。
李鹜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斜月上柳梢才稍稍闲些，他用过膳开始批折子，今晚批的快，福望来禀了几件事。
“庄雨峙呢？”
“回陛下，庄大人退朝后便出宫回了丞相府。”
“嗯，明日记得提醒他入宫赴宴。”
“是，陛下安寝。”
“退下吧。”
“谢陛下。”
上朝，下朝，客套，回府，睡觉，读书。
庄雨峙重复着昨日的日程，这回午觉睡得熟一些，起来誊写经史时精神了不少。
最后一笔堪堪落下，陶雾抱着一大摞衣裳闯进来，庄雨峙忙起身帮陶雾分了一半。
“阿君！快来试试！丞相老爷给你置办了好些衣裳呢！你看看，多好看！”陶雾将衣服搭在炕上，一件一件摆好。
“明晚宫宴那样重要吗？我的常服也不行吗？”庄雨峙侧着，脖子白皙延至乳白披风，透着红晕。
陶雾回答十分有理。
“见陛下当然得穿得鲜艳一些，咱今个可是状元郎呢！放眼京城，就属陛下还有您最俊俏了。”
庄雨峙点了点头，被夸好看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眸浅笑。
“这一件啊，不行不行，谁见陛下穿苍青色！这一件也不行！图文太俗气！这一件更不行，白得跟鬼一样，谁穿啊。”陶雾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手上那件是我自己的。”庄雨峙半披着发倚在桌边。
陶雾顿了顿，颤着回头露出个笑。
“笑得真好看。”庄雨峙点了点头，随即从花花绿绿锦衣华缎里抽出一件，拿起来端详。
“阿雾，这件最好看，我也没什么要求，能穿就行，只是这件颜色我还没穿过...索性就穿着吧。”
庄公子很潦草。
月白底色浸染薄紫，似远山黛痕晕开。衣身取冰蚕丝贡缎，袖口与交领处压着靛灰缂丝竹叶边，叶脉以银线细描。外罩同色系暗花绫袍，腰间束鸦青宫绦，缀一枚青玉雕就的竹节禁步。
颜色倒是衬人，式样还是太素了些，不过庄雨峙自己选了，就定这件吧。
陶雾点了点头，催促着庄雨峙赶紧吃饭。
这一日天气不错，没下雨，春日悠悠。
将公务马马虎虎处理完了之后李鹜见了庄雨峙一面，没说些什么，只是说要看看他，庄雨峙回了几句要陛下注意身体等话，李鹜只笑着，叫他赶紧回姑父那去夸。
庄雨峙便回丞相府用午膳，忽的想起陛下赐他一个府，他还没去过，隐约记得离宫不远。
马夫拐了方向，庄雨峙端坐车中，心中不免有些激动，陛下赐了府也赐了良田，还吩咐福望给他买侍从。
这也许会是他的家吧。
马车停下，庄雨峙回过神来，下车观望府邸，大，且漂亮，离宫也就半柱香的时间。庄雨峙迈步入了府，只见里头的人都坐着，没有干活，装置修葺也都没怎么开始。
他望着工人，工人们也望着他。
他笑了笑，上前问：“劳驾，请问这府邸因何未开始修葺？按理说今日工人不该休息，文思院也正忙。”
“回贵人，此府邸是当朝状元郎府，只是宫里有贵人向陛下要这府，周瑜年大人还未到与我们下达陛下旨意，我等不敢私自决定修还是不修。”
工头一大串报完，庄雨峙点了点头，转身便准备走，若是宫里的哪位王爷娘娘要，他就是再喜欢，也不可能霸回来。
忽而一阵熙攘，街边似是有人来，周瑜年气喘吁吁赶来，见庄雨峙站在府前，硬是拽着官服快走几步，到了庄大人面前。
“庄大人春安。”
“周大人万福。”
周瑜年站定，工人们作揖。
“此番风波已暂时平定，陛下说，该是庄大人就是庄大人的，陛下不曾反悔，就是他皇帝自己来要这地，也要庄大人签字首肯才行！”
“陛下英明！”
忽的一阵风吹来，飘飘转转，不知要去哪，吹动庄雨峙颊边发丝，这风不爱说话，就横冲直撞，端端地坐在庄雨峙心间。
眨眼入黄昏。
庄雨峙入了宫，钟磬三声响
“翰林院学士庄雨峙庄大人到——”
百余道目光齐刷刷望向门槛处，但见暮色自门外漫卷而入。
一袭鸦青底紫袍裹着修长身形款步而来，广袖翻涌，襟前银线绣着折枝玉兰随着步履明灭闪烁。来人面容似新雪春雨，眉骨微抬便带出三分霜色，反衬得整张脸愈发漂亮。
杯盏流转，金碧辉煌，只见上座之人依旧正襟危坐，时不时举杯饮酒。
李鹜与庄雨峙对上了眼，他对庄爱卿笑了笑，庄雨峙作揖行礼。
“紫色衬他。”李鹜自顾自小声道，福望弯腰笑着，应了几声，倒也不敢发言多说什么。
淡紫色显贵气，就连换衣时的庄雨峙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从未穿过这样招摇的颜色。
“阿雾，这是不是有些招摇了。”
“阿君，咱今个可是状元郎。”
江彦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直直地看向庄雨峙。
庄雨峙给太后行礼后，也看着江太妃，江彦如盯着他，他便笑着问了千岁万福。
江彦如嗤笑了一声。
“呵，长袖善舞。”
前面的故事和情节稍微有点碎，后面会串在一起的[化了]
希望大家支持 感谢感谢！[紫心][紫心][紫心][紫心][紫心][紫心][紫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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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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