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林深攥着书包顶在头上，在教学楼与画室之间的梧桐道上狂奔。积水溅湿裤脚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引擎声。
陆野的摩托车在他身边缓缓停下，黑色头盔下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上来。”
“不用......”话没说完，陆野已经拽着他的手腕把人拉上后座。林深撞进带着颜料气息的怀抱，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递过来。摩托车疾驰过积水，身后扬起细碎的水花。
画室门被推开时，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陆野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发梢还挂着水珠：“美术社器材室漏雨，帮忙搭把手？”他踢开脚边的空颜料管，露出地上蜿蜒的水痕。
林深跟着他钻进堆满画架的角落，老旧的天花板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陆野搬来塑料桶接水，转身时撞翻了调色盘，钴蓝色颜料泼在林深的白球鞋上。
“赔你双新的。”陆野蹲下身，用沾满颜料的手指蹭掉鞋面上的污渍。林深注意到他眼下青黑浓重，袖口露出半截绷带，边缘还渗着淡淡的血渍。
“上周又打架了？”林深鬼使神差地开口。话音刚落，陆野的动作顿住，指尖残留的颜料在球鞋上晕开深色痕迹。
“和你没关系。”陆野起身时带倒了旁边的画架，未完成的画布轰然落地。画面上是个戴棒球帽的少年，眉眼却被愤怒的黑色笔触完全覆盖。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林深弯腰捡起画布，发现背面写着“给阿凛”三个字，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陆野伸手要抢，却被他灵活躲开。
“你认识城东职高的程凛？”林深记得这个名字——上周校门口聚众斗殴的新闻里，陆野就是因为护着这个男生被记了警告处分。
陆野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夺回画布时不小心扯破了边缘。他将画布塞进画架深处，转身打开窗户，潮湿的风卷着落叶扑进画室：“我说过，别多管闲事。”
深夜的画室只剩下台灯暖黄的光晕，陆野盯着画架发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绷带。林深收拾好最后一个漏水的桶，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叹息。
“他是我发小。”陆野的声音混着雨声，“上个月出车祸......没救回来。”他伸手擦掉眼角的颜料，却在脸上留下一道蓝色痕迹，“那些混混说他的死是报应......”
林深愣在原地，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在灯光下投出破碎的影子。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梧桐叶上，泛着清冷的光。
“这双鞋......”陆野突然弯腰，将林深沾着颜料的脚抬起，“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他的呼吸扫过脚踝，林深下意识想缩脚，却被握得更紧。
画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卷着落叶扑进来。陆野迅速松开手站起身，恢复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林深看着他转身时绷紧的肩膀，突然明白那些嚣张与冷漠背后，藏着怎样的伤口。
月光爬上画架，未完成的肖像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两个少年的影子在地面交错，像命运悄然编织的丝线，将截然不同的人生紧紧缠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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