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季家之后，俞永平一句没提关于李阅川与季青衍之间的事儿，但他能亲自走这一趟，本身就是态度。
加之话里话外对李阅川的回护，更主要的是那种满到要溢出来的慈爱，瞎子都能拿手摸出来。
叔侄俩头中午之前就得赶回去陪老爷子吃饭，所以根本待不了太久，不到半小时就要返程。
李阅川抱着铁蛋恋恋不舍看向季青衍，“季哥，下次我再把它偷出来给你玩儿。”
季青衍也舍不得李阅川，尤其是年节的时候，谁不想跟心爱的人一起过。
“小川......”
李阅川举起铁蛋圆鼓鼓的肉垫碰了碰季青衍的脸颊，“我争取早点回来，等我。”
俞永平临走前对季云山道：“绑架案我大哥已经吩咐下去了，不用惦记，很快便会有眉目。”
不到一米的距离足以看清一闪而过的微表情，俞永平愣了下，倏而下意识看向李阅川，紧接着又看季青衍，捎带着把齐子维也瞟了一眼。
最后视线绕回季青衍脸上，“你没跟家里说？”
季青衍点头。
“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俞永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站在门口长话短说跟季云山交代了一下事情始末。
季云山听完后心情复杂，“辛苦永平和大哥。”
叔侄俩的时间安排得严丝合缝，回到俞家放下铁蛋就直奔饭桌。
老爷子毕竟年纪在这儿，加之上午一直在待客，只瞅了他俩几眼但并没多问。
按照在李家村过年时的习惯，年三十儿上午家里基本不来客，半下午的时候去大伯家吃团圆饭守岁。
但俞家的习惯显然和李家村极为不同，除夕这天访客都不断，据说这还全是亲近的，一般的关系根本没机会来老宅。
俞永晖有公务，历年都无法在家过年，大家早就习惯了。过年期间妻女大多随行，也就是这一家三口不在北京。
今年比较特殊是俞永平的妻子和女儿也没回来，据俞永平说是妻子病了，女儿在照顾，于是团圆饭变显得人丁单薄.......非常薄。
只有老、中、青三个男人。
这个组合在年夜饭上不喝酒的概率极低，李阅川自觉给爷爷和二伯手边的酒盅满上。
话说俞家的饮食习惯和他想象中有很大差别，他穷习惯了，总觉得有钱人的饭桌上应该全都是山珍海味。
但俞家平日却以家常菜为主，且大多少油少盐，只偶尔出现一两道费工夫的。
食材新鲜是实打实的，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有专车送进院子，准时准点且风雨无阻。
李阅川在厨房见过刚送来的绿叶菜，不夸张的说，比他家菜地里刚拔的都水灵。
此时餐桌上四凉四热八道菜，外加最中间一大盘水饺。
李阅川曾经坚定认为自己的酒量遗传自李铁峰，现在才恍然大悟是俞家这边千杯不倒的基因。
爷仨白酒当啤酒喝，啤酒当饮料喝，结果就是老爷子和俞老二抱头痛哭，失而复得的宝贝孙子在一旁吃果盘醒酒。
李阅川的身份目前有些尴尬，在这个圈子里认回私生子不算特别大的事儿，一般流程是由父亲或母亲带着出席几次社交场合，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但李阅川这边亲生父亲已经去世，亲生母亲又未知，且20多年间俞家没有放出过一丝一毫的风声，摆明这个现在冒出来的孙子是俞永海去世前乱搞的产物。
老爷子最后定调，孙子肯定要认，但要等开完大会，俞永晖那边稳当了之后再公开。
不过老爷子舍不得宝贝孙子在自己家还要背着人，故而也没刻意跟李阅川交代，来拜年的人碰巧撞见了，就用模糊的“孙辈”二字打发。
李阅川明白个中道理，人多的时候基本不出现在一楼，不是在自己屋就是在铁蛋那屋。
头几天还好，从初八开始李阅川就待不住了，因为这天是季青衍返回公寓的日子。
初十这天老爷子出门参加老战友聚会，李阅川找准时机抄上铁蛋冲回公寓。
和乐融融的春节过完，季青衍惊吓后产生的应激反应已经基本平复，加上目前生活已基本自理，故而齐子维没跟回来，直接从季家奔机场飞加拿大了。
铁蛋大将军生性不爱笑，但也不算特别冷漠，进门后撅着屁股闻闻嗅嗅，“喵哇哇哇哇哇”大叫几声后最终选定沙发右二的位置，趴下团成球一动不动。
李阅川已经跟铁蛋混熟了，就着球的形态把它端起来给季青衍看，“季哥，你挠它尾巴上面，他后背会一抽一抽的，特别好玩儿！”
季青衍一脸兴奋的抬手，指尖却越过铁蛋的背毛落在李阅川的腰眼。
两人半个月没亲近了，冷不丁这一碰，铁蛋的后背没抽，李阅川自己的后背竟然抽了两下。
“确实挺好玩儿~”季青衍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笑眯眯去摸铁蛋的头。
□□燃起只需要一瞬间，李阅川压着眼底吃人的光，微微低头和季青衍对视，五秒后放下铁蛋，打横将人抱起大步往卧室走。
快中午时李阅川从卧室出来三分钟，一共办了两件大事。
1. 给季青衍热牛奶
2. 给铁蛋开罐头
临走时季青衍可怜兮兮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粉扑扑的头。
李阅川俯身亲了又亲，声音黏糊得能拉丝，“晚饭做好了，吃的时候热一下。”
水润润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小别重逢却又要离开的爱人，季青衍委屈极了，“什么时候回来？”
“过完正月十五就搬。”
李阅川怀里揣着铁蛋鬼鬼祟祟溜回来，一进门铁蛋就挣开他往楼上跑，三两下冲进猫砂盆解决个猫问题。
他这才反应过来还有这茬，登时心虚不敢与铁蛋对视。
铁蛋从猫砂盆出来后直接回了自己的猫房，过了几分钟又跑出来绕了小半层，用爪子一下一下挠棕红的房门。
李阅川一听这声音就乐，赶紧打开门把铁蛋迎进来，但黄白相间的小卡车这会儿却不想往屋里开，而是沿着走廊往前走，走出去大概三米时回头“喵哇——”几声示意李阅川跟上。
李阅川跟着小卡车走到一楼厨房门口的红木柜子前，略有些心虚地拉开门，半蹲小声问：“几个？”
铁蛋打小一日三餐都吃生骨肉和主食罐头，但自从一岁那年俞柏雪回国探亲给买过一次猫条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铁蛋“喵哇——”三声，李阅川拿出来三根猫条。
正月十五团圆饭吃完，李阅川和俞永平都提出要搬走。
俞永平自来也不在老宅长住，只是上次老爷子抢救后临时过来陪着，以防万一身体情况有变，家庭医生不敢拿主意。
李阅川则是说要回去上班，搬回宿舍住。
老爷子放下酒盅往后靠，气定神闲的样子，“回宿舍还是回季家小孙子那儿？”
俞永平和李阅川同时心头巨震，老爷子的目光来回来去在他俩身上扫，看够了才继续说：“铁蛋注射过皮下定位器。”
李阅川大脑一片空白，连反驳和否认都说不出。
俞永平怕他多说多错，抢先扛雷，“小川现在给季家那小子打工，过年期间走动频繁了些，爸，您别开玩笑。”
白瓷酒杯霎时摔碎在地面，瓷片与还剩半杯的酒水一齐崩裂在俞永平脚边。
俞永平立马变了脸色，但仍梗着脖子帮李阅川开脱：“爸，您不能因为铁蛋的定位就下这种结论。”
俞老爷子怒极反笑，“小川是个孩子，犯错可以理解。但你五十多岁的人也疯了吗？！老三的儿子跟男的搞在一起了！！”
俞永平心如明镜，老爷子年都没过完就发这么大火，说明肯定查到了切实的证据。
但这就是可怕之处，因为你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查到了什么。
“爸，您不能要求小川没有朋友，年轻人之间玩玩闹闹都是正常的。”
俞老爷子眼睛看向俞永平，但手指向李阅川，“放你娘的屁！！季家那个管他叫‘老公’！这也是正常的朋友！？”
指尖随怒吼的气流小幅度画圈，老爷子气得浑身打颤。
俞永平惊慌又愤怒，“爸！您查了小川的通信记录！？您不能这样！！！小川的战后创伤还没好！！”
“我要是再不查，咱们家就要出变态了！”
“您要是为小川好，就不应该——”
争执中，一道低沉的质问传来，说话人完全没有挑时机，更像在自言自语。
“你们怎么知道我不能受刺激？你们不仅查了我的电话，还查了我的战斗记录吗？”
李阅川眼神中浑然没有半点光亮，浓黑似深渊海沟一般。“你们从没把我当做人。”
俞永平怕真的刺激到李阅川未愈的精神疾病，立马探身握着他的冰凉的手掌解释：
“小川，不是你想的这样。家里对你之前的生活毫不知情，想更多了解你一些，才查了一些过往的资料，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之前过得好不好，看看能从什么方面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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