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声清脆持久的兵刃相接之声。
叶端定了定神,抬头,只见卫衡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面前。
卫衡手持利剑,横于胸前,将萧五晡刺来的枪尖死死抵住。
萧五晡见卫衡上场,不但手上力道不减,更是咬着牙,大吼着刺枪向前,直逼卫衡身子往后倒去。
萧五晡紧握长枪的手骨节分明,血色不均,拼力相抗的卫衡颈间青筋暴起,枪杆被两人抵成一条弧线。
刹那间,卫衡拧腰转身,便将长枪之力卸掉,萧五晡立时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卫衡剑峰一转,顺着萧五晡扑上来的露出的破绽,直将利剑架在他颈前。
“萧领军若是还未打够,本王可陪你玩玩,若是北江还未战够,我长荣将士皆可奉陪到底!”
卫衡声音在偌大的殿中清晰可闻,全场立时鸦雀无声。
良久,温言成轻笑几声:“五皇子可觉得萧领军这兴助得如何啊?”
五皇子悠悠起身:“我北江男儿一向尚武,萧领军与叶姑娘切磋武艺一时难收手也是可以理解,还望娘娘切莫误会。”他转头,再向卫衡道,“晋王殿下好身手,不过你不必如此紧张,萧领军不会伤到叶姑娘的。”
卫衡一掌推开萧五晡:“哼,五皇子谬赞,本王身手不济,可说不准会不会伤到别人。”
他收起剑,看一眼叶端,确保叶端并无大碍后,又道:“五皇子说得也太轻巧了些,娘娘好意设宴为诸位使者接风洗尘,尔等却要在殿上动干戈,此乃何意?”
五皇子面色一沉,并未接话,而是看了一眼萧五晡。
萧五晡拱一拱手:“晋王殿下言重了,本将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机会难得,想向叶姑娘多讨教两招罢了。”
五皇子哈哈一笑:“晋王可听见了,萧领军可没有别的意思。萧领军,你与叶姑娘无力悬殊,胜之不武,还不快些向叶姑娘赔罪?”
“遵命。”萧五晡从桌上端起酒盏,敬向叶端,“叶姑娘,得罪了。”
叶端也端起自己桌上的酒盏,晃了晃,杯中液体映着大殿顶部的状饰花纹轻轻荡开。
“是在下学艺不精,叶端还想请萧领军,两月后,我们再战一场如何?”
“叶姑娘此提议甚好。”温言成道,“两月后,便是我朝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各位使者若是有兴趣,可与我朝武士一同切磋交流。”
萧五晡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还有如此好事?五殿下,我可准是要上场的。”
五皇子颔首:“准了。”
“谢殿下。”萧五晡又对叶端道,“叶姑娘,那就比武大会上,你我再一决高下。”
叶端抬抬酒盏,以示应诺,接着,两人便将各自盏里的酒饮尽。
天色将晚,宴毕,宾散。
渊都街道一片寂静,唯有两驾马车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停车!”
“吁——”
前边马车忽而停下,后边赶马车的小厮也随即拉了缰绳。
卫衡从前边马车上下来,黑色大氅于夜色里隐约难见,单露出胸前一片红色袍衫,慢慢向后方马车走来。
“下车。”卫衡低沉声音说道。
马车里的叶端撇撇嘴巴,弯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无辜地望着卫衡。
“你是想坐着帅府的马车回锦园,还是打算直接回帅府去?”卫衡仰首,目光落在叶端脸上。
叶端前后扫视一眼:“反正无人,不如再往前走走?等离王府近些,我再换乘可好?”
卫衡未答,只是胸膛沉了一沉,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抬手,停在叶端面前。
不必他说话,他便已给叶端做了回答。
叶端心中轻叹一息,便将手臂撑在卫衡手上,跳下帅府马车,又坐进前边停着的王府的马车里去。
木轮“吱呀”一声响,便又转动起来。
“宴上饮的那盏酒,叶姑娘可有不适?”马车里,卫衡轻声问道。
叶端摇摇头,心情低落:“殿下早就命人换了不是吗?”
“为何从宴上就开始躲我?”
叶端垂下头去:“今日……我有辱长荣颜面,折损破虏枪威名,并非单单无颜以对殿下,更无颜面对长荣子民。”
“今日是萧五晡刻意为难于你,他身为北江一城领军,身经百战,而你从未有过战场厮杀。他与叶堂交手多年,定会日日钻研如何破解破虏枪的招式,他与你一战,便想借此时机检验自己的成果,更想趁机折辱我朝颜面。
他这心思赤条条写在脸上,我朝不吃他这套,倒让北江丢了脸。还有,你能接他十几招已是不易,今日在场之人心中必然有数,萧五晡自己也清楚,你二人武力悬殊,你能与他缠斗十几招,他虽占了形的上风,却已在势上落了下风。所以他恼羞成怒,不顾宴席之上,对你起了杀意。”
卫衡顿了顿,见叶端依旧垂眉不语,又道:“再说,就算你败了,也是败给了破虏枪,破虏枪胜破虏枪,又何谈你折损了破虏枪的威名呢?
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与他约定两月后再战,岂不是做了赢回来的打算?又何须在此沮丧?”
他探手,轻轻托起叶端的下巴,迫使她抬眸看着自己:“谨义,我教你用剑法胜过破虏枪可好?”
卫衡眸子深邃且透着亮光,他一动不动,牢牢锁住叶端的目光。
“好。”叶端一开口,整个下巴便落到卫衡温热的掌心里去。
卫衡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待叶端面颊红晕,他便收回托在她下巴的指尖,五指轻轻靠拢掌心,似乎想抓住那丝光滑、温柔。
暖阳照耀下的凤瓁花娇艳明媚。
叶端跟在卫衡身后学习剑法,一招一式都尽力做到位。
连威走来:“殿下,叶姑娘。”
卫衡定势:“何事?”
“苏夫人派人传信来,说周姑娘到帅府找过叶姑娘,被苏夫人以姑娘染了风寒,不便见客为由,挡过去了。”
叶端蹙眉:“哪个周姑娘?”她纳闷,与自己交好的京中贵女中,似乎没有姓周的姑娘,但若说认识,她倒是认识一个。
“是周相之女周鉴。”连威答道。
‘果真是她。’这让叶端更加不解。
“我与周姑娘素无交情,她去帅府找我,母亲可有说所谓何事?”叶端随卫衡一直端着剑,保持定势,可酸痛的大腿、胳膊,让她声音止不住轻颤起来。
卫衡随即领会,便收了剑:“起来吧。”
叶端双手一下按在膝盖上,大腿的酸痛似乎令他失去知觉,挪不动步子。
突然,她胳膊一紧,便被卫衡提起,在他搀扶下,才终于走到石椅上坐下,大腿上的血液渐渐流通起来。
连威递上一纸书信,继续道着:“苏夫人说,周姑娘听闻姑娘在北江使团的接风宴上,与萧五晡战了几个回合,还约定两月后再战,周姑娘对您心生敬佩,想交下您这个朋友。”
叶端瞪大了眼睛:“连将军,你没说错吧?还是我听错了?那日我可是败了,别人不笑我、不怪我已是奢求,周姑娘怎会主动与我交朋友呢?”
周鉴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她知道叶端在接风宴如此重要的场合下不敌萧五晡,依照她以往的性子,早该责骂叶端出风头才对,又怎么会想着与之结交?
叶端看看拿在手中的信,是周鉴写给她的。
打开,信上尽是隽秀小楷,字迹工整顺畅,让人看上去极为赏心悦目。
“……鉴闻妹妹大宴之上,气势不落下风,主动应战,此乃鉴之所闻之奇:一奇,女子应战北江之将;二奇,妹妹应二月后比武大会再战。妹妹之勇气实为鉴深感敬佩。待妹妹病愈,诚邀入府做客……”
看完,叶端将信重新装回信封,收好。
“信上写了什么?”卫衡倒一杯热茶,放到叶端面前。
叶端慢慢喝着,心中豁然开朗。
“殿下,我看这次,是太后失算了。”
卫衡歪一歪脑袋:“什么?”
叶端咧嘴一笑:“依我看,周姑娘行为是跋扈了些,不过也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上次她能替我说话,责怪你,我还以为是她心血来潮的打趣,今日才发现是我误会她了。”她放下茶杯,同样歪一歪头,“瑕不掩瑜,殿下,您要不要考虑考虑?”
卫衡喝一口茶,明知故问道:“考虑什么?”
“考虑娶个王妃呀。”
“哦?”卫衡转头,直勾勾盯着叶端的眸子,似笑非笑,“嗯,是该考虑了。”
他眉尾一挑:“叶姑娘,你可考虑选个夫婿了?”
叶端面色一沉:“这岂由我做主啊?太后不都给我选好了?殿下不也正是为了助我破坏婚约才教我习武的吗?”
卫衡再笑道:“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嫁给温萦的。若是让你自己选夫婿,你可有了心仪之人?”
叶端闻言,极其认真地沉思一会儿,抬眸正撞进卫衡柔情的眸子里去。她摇了摇头,神色淡然:“没有。”
卫衡忍不住低头哈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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