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言重了。姐姐身上的豁达,也是妹妹羡慕的。”
“豁达?”周鉴歪一歪头,“我豁达吗?”
叶端与卫谚相视一笑,道着:“当然,姐姐心明眼亮,不拘小节,此非豁达又是如何?”
周鉴闻此,咯咯笑起来。
暗巷里,萧五晡终于见着一人,强令他将自己带了出去。
卫衡等在出口,蹙眉看着萧五晡走来。
萧五晡跨在马上,手持宽口砍刀架在一男子颈上,男子慢慢往前走着,直到将身后满脸横肉的萧五晡带上主路。
“萧五晡,此乃我朝天子脚下,你竟敢如此待我百姓,可是活够了?”
卫衡一招手,连威便下了马,走向被萧五晡挟持的男子。
萧五晡轻哼一声,提起宽口大刀,扛在自己肩上:“晋王殿下多虑了,本将就是请他带我出来。”
“看来萧领军远世已久,不知问路便该好好问路,而非此种无礼之举。这实在不像寻常人能做出来的,倒像是未受教化的野兽行径。难不成这便是北江将领的做派?”
萧五晡脸上一阵火热,他自知又被卫衡捉住了话柄。
忽而,他冷笑几声:“晋王可是在此替叶端阻拦我的?”
卫衡回之淡然一笑:“本王并未见过叶姑娘,怎么?萧领军是追着叶姑娘才来的此处?那本王便要问问,你跟踪叶姑娘意欲何为?”
萧五晡张张口,欲出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卫衡脚下一紧,马儿便缓缓往前走去。
走到萧五晡面前,卫衡压了压声音,眸子更冷几分:“萧领军,本王提醒你,此乃长荣京师,本王有责任也有能力保护我朝子民安危。你随使团前来,我朝大力欢迎,但本王也要奉劝你,休要动任何不利长荣、北江交好的念头,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言毕,卫衡悠悠驾起马来。
卫谚、周鉴尚在帅府与叶端相谈甚欢。
周鉴看一眼窗外,大呼一声:“呀!你我还得奉命去探望晋王殿下呢!”
卫谚看看疑惑的叶端,与她解释道:“是母后,命我带着周妹妹去看看皇叔,皇叔前几日告病,是该有个细心的人在旁关怀,说不定皇叔一心软,便对亲事点了头,岂不两全其美?”
叶端笑笑,抬眸看着满脸喜色的周鉴:“周姐姐对殿下的喜欢溢于言表,可也在乎殿下心意?”
闻此,卫谚也道:“是啊,虽说母后想要撮合你与皇叔,可我觉着皇叔似乎已经有了中意之人。他在烈州那么多年,身边怎会没有女子?况且,他自回京就将京中提亲的官员拒了个遍。若说他没有心仪之人,我是万万不信的。”
“那又如何?”周鉴道起,“就算如此,那女子可能嫁入王府?晋王身份尊贵,婚事自是国事,他再如何有主意,岂能拗得过朝廷?”
“你就不怕婚后皇叔待你不好?”
“我不会期待他对我好,自然不会觉得他待我不好。”
此话,倒是让叶端与卫谚无言以对。
周鉴再道:“我知道我的婚事也不由我自己做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晋王殿下智勇无双,气度不凡,他需要一个人去喜欢,那我就好好学会喜欢他。不过这是我一人之事,又何求他也喜欢我?他有无心仪之人又有什么可去多想的?横竖他总是要纳妾的,他能有个知心之人,便可独宠于她,与她生儿育女,也可免去许多麻烦……”
卫谚沉默许久,才缓缓道着:“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看待婚姻之事。”
周鉴笑着:“姐姐忘了,后宅安宁,家族才能兴盛啊,这是娘娘从小便与我们讲的,当家主母便是要与夫君一同撑起家族重担,若是陷于儿女私情之中,岂非忘了自己的责任?”
叶端、卫谚面面相觑,不知再说些什么。
周鉴看看叶端:“叶妹妹,对于婚姻之事,你也该有所打算才是。”
“我?”叶端茫然抬首。
“我的婚事,如今谈论为时尚早,可你的婚事却已定下。”周鉴又看看卫谚,“我听说,温萦将军已过而立之年,前两位夫人皆因难产而亡,还有一位是在与温将军回京途中病故,丧妻尚不足一月,娘娘便将谨义指婚给温将军,姐姐,这可是真的?”
提及此事,卫谚只觉得替表兄羞愧难当。她点点头,不敢去看叶端。
叶端沉默片刻,笑了笑:“谨义多谢周姐姐关切,姐姐今日对婚姻之事的看法,谨义受用无穷。”
周鉴轻轻拍了拍叶端的手,又拉起卫谚:“走了,去看了晋王,你也好回宫复命……”
望着两人走去的背影,叶端心中似有石块沉重地压着。
子时,晋王府书房外,连威坐在石阶上,手撑着下巴瞌睡。
书房尚有灯光大亮。
卫衡翻看着折子,又把折子合起推到一边,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
“连威!”
书房里低沉的声音,令连威打一个寒颤,胳膊一晃,下巴便从手掌上脱离下来,惊得双腿翘起稳定重心:“唔,在!”
他连忙跑进书房:“殿下可有事吩咐?”
“叶姑娘可曾回来?”
连威摇摇头:“没有,苏夫人派人传话来,说叶姑娘今日在帅府住下了。殿下,苏夫人与叶姑娘多日未见,想必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吧。”
卫衡颔首:“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连威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既然叶姑娘今夜不回来,殿下您也不必等了,早些睡吧。”
卫衡抬眸盯一眼连威,眉眼却压得很低,他什么也没说,便让连威后背一阵发冷。
“……属下告退。”连威忙施一礼,转身退下。
卫衡见此,忽而轻笑起来。
叶端是在寅时被香蕊叫醒的。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一如往常穿衣梳妆。
她在梳妆镜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一声惊呼:“香蕊,我可是在帅府?”
香蕊被吓了一跳:“当然是呀姑娘,姑娘正在自己房中啊。”
叶端慌忙起身,看着香蕊:“你不是该在锦园吗?何时回来的?”
香蕊掩面轻笑:“姑娘终于醒了。我是随殿下一早来的。”
“殿……殿下也来了?”
收拾妥当,叶端急忙去了前堂。
前堂里,卫衡正与苏昭攀谈着。
见叶端进来,卫衡忙道着:“我是来探望苏姨母的……”
叶端闻言,神色才轻松几分。
用过早膳,叶端便又跟着卫衡回了锦园。
马车里,叶端与卫衡对面而坐,卫衡注视着叶端目不转睛,叶端却像毫无察觉般,偏头看向一旁。
香蕊在叶端身边坐着,将二人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她心中不禁纳闷:‘殿下与姑娘……怎么感觉怪怪的?’
直到回了锦园,叶端与卫衡也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叶端背对着卫衡,自顾自整理着佩剑,卫衡则默默等在她身后。
连威拉拉香蕊,香蕊便道:“奴婢去煮些茶来。”
说罢,她与连威一同闭了门,退了出去。
见叶端依旧不言,卫衡忍不住开口道:“昨日钰盛来过。”
叶端放下佩剑:“嗯。钰盛姐姐与周姐姐来王府前先去了一趟帅府。”
“她们可与你说了什么?”
叶端未答,只是转身,定定地看着卫衡。
卫衡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你不要误会,我绝无迎娶周鉴之意,也不会同意太后指婚……”
“殿下可有心仪之人?”
叶端打断卫衡的话,水汪汪的眸子就那么不差分毫,投入卫衡眼睛里去。
卫衡倒吸一口气:“应是——有。”
“她可在烈州?”
卫衡蹙了蹙眉:“烈州?”他又眉心一展,嘴角浅勾起来,“不是。”
他往叶端面前挪了两步,眸子宛若磁石,直往叶端清澈的眸底探去。
“谨义,你既然想知道,我也正想告诉你,我……”
“殿下!”叶端退开两步,垂下眸子,呼吸急了几分,“烦请殿下听我说完。”
卫衡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叶端,他轻声道着:“你说。”
叶端肩膀微沉,抬起头,迎着卫衡的目光,缓缓道起:“儿时,我被外祖父带去阙州,父兄常年驻守漠州,独留母亲一人在京。外祖母时常牵挂自己的女儿,偷偷躲到一旁落泪,我问她:‘为何不让母亲随我们来阙州,或去漠州与父兄团聚?’外祖母说,母亲得在京中,那样陛下放心,父兄才能平安……
昨日,周姐姐的一番话,更让我深感震撼。如今的女子婚嫁,便是权衡利弊下断情绝爱的荒唐之举。什么后宅安宁,什么主母责任?都不过是权势世俗以此裹挟女子的借口!女子步入婚姻,最先舍弃的便是自己。
世人皆言男子为一家之主,乃家族顶梁。可知女子操持一家,才是为男子撑起了一片天。又有谁能真的看到女子的付出?为人之妻一日容易,此后便是步步艰难。她们牺牲自己的感情,牺牲自由,甚至牺牲自我……这些,我做不到。”
安静,房中许久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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