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威看着陶之一脸得逞的笑容,轻声道:“你说我需要静养,可你在此说教我师弟,当真是为了让我静养?我告诉你,你最好对连诚客气些!”
陶之坐下,满不在乎道:“就算对他不客气,你还能起来打我不成?”
连威无奈,他一直看不惯陶之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知道不能与他当真,只好轻叹一声:“我眼下是打不过你,给我五日,你看我能不能打你。”
“好,我就当你说定了。”
连威蹙眉:“说定什么?”
“给你五日,你快些好起来。”
连威白他一眼:“你若每日在此气我,不必五日,三日就行……”
“气人能治病?等我找连诚回来,再与他吵一架给你看……”
叶端从门外进来:“师兄,连将军都这样了,你还如此不依不饶。”
她看看连威面色,与早上见他时的苍白相比,红润了不少。
“叶姑娘救命之恩,连威此生必当……”
“哎——”叶端阻止连威再说下去,“连将军不必如此,这一路上救你的人很多,柳锦、柳妙不必说,还有轿夫、百姓、师兄,并非我一人之力。”
连威闻此,神色微垂:“连威从未施恩与人,却受诸位如此大恩……”
“你又多想了不是?”叶端道,“你从小征战沙场是为何?守护的又是什么?你御敌护国,为百姓求安宁,又何尝不是与人有恩?又何曾想过要人报答?”
连威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姑娘所言,连威愧不敢当。”
他看看陶之,再看看叶端:“姑娘与柳锦姑娘……怕不是当日街边相助之交……”
叶端面色稍顿,并未说什么。
“我知道姑娘这样做是为了安全考虑,可您为何要连殿下一起瞒着?”
叶端嘴角浅勾:“殿下智勇无双,我不说,可他不一定不知。”
天色渐暗,小厮掌灯。
叶端与陶之从连威房中出来,便见卫衡在廊下站着,似在等着他们。
叶端朝卫衡福了福身,转身便欲往锦园方向去。
“叶姑娘!”
卫衡沉声唤她,叶端应声停下。
卫衡又看看陶之,陶之会意,心里虽不情愿,身体却也恭敬地向卫衡拱了拱手,自行回了宴涯阁。
卫衡朝叶端走来:“谨义,如若是本王让你心有余悸,此后我定……”
“殿下多虑了。”叶端抬眸看看卫衡,“臣女别无二心,又怎会心有余悸?”
卫衡神色微冷,又随即挑了挑嘴角:“如此甚好。”
双辉殿的梅树下,卫衡背手而立。
“你能把连威带出来,本王感激不尽,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殿下是要赏赐我?”
“嗯,聊表心意而已。”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行,纵是奇珍异宝价值连城,我也定找人送来。”
“呵——”叶端掩面轻笑,走到卫衡身侧站定。
卫衡微微侧首看着她:“怎么?你不信?”
“殿下神通广大,谨义岂会不信?”叶端悠悠道着,“只是……我救他是为义,绝非为利,殿下若要以价值衡量臣女的施救之举,哼,岂非小瞧了我?
我把连将军视为朋友,可殿下偏要以此彰显你与连将军的关系更为紧密,岂非有意疏离我二人?
能把连将军带出来,单凭臣女一己之力绝不可能做到,殿下却只赏赐我一人,岂非忽略她人之功?
殿下曾经统帅一方,难不成会不知‘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之理,怎么如今倒是忘了?”
卫衡眉心紧了又紧,继而轻笑起来:“谨义啊谨义,你可真是伶牙俐齿,不愧为陶公的徒弟。”
叶端斜他一眼,撇撇嘴道:“你见过师父?”
卫衡笑道:“我没见过陶公,可我见过陶之啊。”
叶端轻哼:“殿下说的正是,我自然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卫衡屏了笑声,嘴角却挑得愈发欢快:“你也是本王最好的弟子。”
叶端脸颊一红,佯装怒道:“殿下若无其他事情要说,臣女回房去了。”
卫衡面色一沉:“柳锦、柳妙入宫是你利用了卫谚,当日街边她们被欺侮一事,可也是你安排的?”
叶端闻此,顿时止步大怒:“竖子的混账行径岂是我能安排的!难道殿下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伤害身边的人吗?”
两双冷意彻骨的眸子相视良久。
卫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叶端眉头更沉一分,神色满是失望,她咬咬牙:“殿下连安慰人的谎话都不愿说吗?”
“此时骗了你,便是以后害了你。”
叶端垂眸,努力用眼眶兜住泪水:“我不信……但也无妨。”
卫衡目不转睛看着叶端,喉结上下滚动:“她们便是你派去宫中调查幕后黑手的人,是吗?”
叶端不答,转而问道:“殿下一直派人盯着周复对吗?”
“你可查到了什么?”
“殿下猜到了什么?”
卫衡顿了顿,目光凝在叶端脸上:“与北江勾结者——是卫善!”
“恭喜殿下。”叶端眸子红得发烫。
卫衡胸膛慢慢沉下,目光暗淡。
“殿下打算如何处治?”
“叶姑娘可有提议?”
“我虽然知道他就是那个派人刺杀爹爹的幕后黑手,但证据尚且不足,一旦周复翻供,启王便与刺杀一事再无瓜葛,便会永远逍遥法外。我虽有启王与北江来往的证据,却尚未找到他与娄玉鞍的联系,便无法坐实他勾结外敌,谋害策漠军的罪名。眼下来看,只能静观其变。”
月色斜斜照进宫苑,木轮椅上的少年,半沐浴着月光,半隐于门窗阴影下。
周复拿着毯子轻轻盖在卫善身上,卫善动了动指尖,嘴角浅浅勾起:“今夜怎么又来了?眼下宫中到处搜捕,人心惶惶,你不怕被抓吗?”
周复在卫善身边半蹲下:“小的放心不下主子。”
“呵——”卫善轻笑着,睁开眼睛看着周复,“这里也算我的半个家,你有何不放心的?”
周复低垂下脑袋:“小的就是想来陪陪主子。”
卫善收起笑意:“我说过,不许你再说‘小的’!”
周复抬头,神色似喜非喜:“是。……主子,您为何要放走那人?”
卫善头枕在椅背上:“不放他走,如何找出他背后之人?眼下不就可以断定,叶家并非表面的与世无争,叶端从阙州来京,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那人受伤逃走,被柳家姐妹救走,又被叶端带出宫去,她们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我们既可对叶端有了防备,又能除掉她安置在宫中的眼线,岂非一举多得?”
日月交替,渊都街道在黎明中醒来。
叶端为连威施针完毕,陶之端来的药连威也已服下。
卫衡见连威气色好了不少,神情再不似前日紧张。
“蹭、蹭、噌……”布制鞋底快速摩擦着地面,裤脚飞快抖动着,膝盖曲直交替,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嘴唇紧抿着,额上汗珠晶莹……
香蕊疾步走进屋里:“姑娘!”她扫一眼众人,欲言又止。
叶端起身,见她此状,含笑的双眸猝然凌厉。
卫衡茶杯方放至嘴边,眉头瞬间绷紧。
叶端沉声道:“何事?”
香蕊面颊一皱,便似要哭出来:“姑娘,柳锦、柳妙被狱刑局的人带走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叶端上前:“何时被带走的?”
香蕊声音颤抖着:“今日……今日丑时。”
卫衡起身往外走去:“诸位稍安勿躁,连诚,速去狱刑局打探!”
“是!”
“诶!”连威懊恼地捶打着床,“都怪我,连累了她们……”
不等连诚走出两步,门口的侍卫便跑来禀报:“殿下,有人自称金吾卫校尉陆兼,求见殿下。”
“速带他来!”
陆兼进了王府厅堂,便将自己所知道消息的告知卫衡。
“……骁卫禁军在画局柳家姐妹的寝室地上发现了血迹。”陆兼看看面色凝重的众人,张了张口,又咽了咽,似乎想要把话咽下。
卫衡低沉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是。”陆兼道,“太后下旨,给狱刑局一日时间,务必从柳家姐妹口中问出刺客下落……末将下值前,特去狱刑局打听了,柳家姐妹被上了重刑,已晕过去两次……”
话音刚落,香蕊的眼泪便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卫衡看着叶端,见她只是垂着头不语,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砰!”陶之拍着桌子跳起,呼哧呼哧大喘着,来回踱步。
“殿下!”连威强撑着身子走来,“此事因我而起,我一堂堂男儿,怎能让二位姑娘代我受过?求殿下,许我入宫自首,换回二位姑娘吧!”
卫衡面色深沉:“此事不可莽撞!”
“是启王!”叶端突然开口,“前夜,禁军本可在宫中大肆搜捕,那样纵使柳锦将连威带去画局,定也逃不过禁军搜查,但是并没有。如此,昨日我才有机会进宫带回连威。也就是在我们从画局出来之时,忽传骁卫禁军发现了刺客……这一切都是启王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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