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哀家怕你不成!来人,将这目无礼法的孽障拖下去……”
“娘娘且慢!”卫衡终于开口。
他冷冷瞪了卫善一眼,起身向温言成拱了拱手,缓了缓面色:“请娘娘三思!”
卫谚见状,连忙起身挡在温言成身前:“女儿也请母后三思。”
卫衡又道:“此事能有此契机挑明,也算一件喜事。”
“喜事?晋王认为这是喜事?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贻笑大方?我皇家颜面何存?”温言成胸膛重重起伏,“前些日子,你自己府中传出的笑话尚且让人谈论至今,这孽障之事再传开,我皇家威严还顾不顾了?”
卫衡不紧不慢道:“卫善已经十八岁,也是时候为他选妃了。娘娘素日公务繁忙,鲜少有时间关心他,既然他与柳姑娘情投意合,娘娘何不成全这桩姻缘,一来这王妃是卫善自己选的,省去娘娘不少麻烦,二来也可避免娘娘处死皇子落人话柄……”
卫衡话未说完,尚无竹便又走了进来:“娘娘,右骁卫中郎将求见,说是找到刺客了。”
“快让他进来!”
何昌瑛进殿施礼:“……娘娘,刺客已在画局柴房的角落找到。经仵作推测,他应是在昨日卯时便因失血过多而亡,没有被人救治的痕迹。应是他自行逃入画局,途经柳画师寝室,流血落在门槛上,才造成了误会……经辨认,此人是内侍局新来的内侍,盗窃了宫中玉器,想出宫倒卖,被禁军发现,才被当成了刺客。”
说着,他取出一只半大包裹:“这是从死者身上搜出来的。”
卫谚摇摇头,不禁掩面叹息:“零星几只玉佩,便要了一人性命……”
真相大白!卫衡轻笑着,真相又如何大白?
卫善将一切都算计进去,他知道定会有人入宫解救柳锦、柳妙,便提前等在御花园。
他并不想除掉柳妙二人,便从一开始就以假乱真,找了盗窃的内侍顶罪。
他想控制柳妙,便又将自己与她有私情一事公之于众。
他知道太后必会为此大怒而处死柳妙,所以无论谁来救她,都必定要与他一起说服太后成全二人婚事……
只是,卫善或许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卫衡吧?
卫衡冷冷盯着卫善,卫善的缜密令他浑身发寒。
见着来人是卫衡,他甚至又为了替卫衡掩盖救人的目的,又在太后面前演了一出皇叔保护皇侄的戏……
事已至此,卫衡再别无选择。
他拱手又道:“娘娘,刺客一事真相大白,您看卫善与柳姑娘的事……”
“晋王之意,便是赞成让他两人成亲了?”
卫衡笑笑:“臣弟在烈州时,听说书的人说过,每对真心相爱过的恋人,都会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想来娘娘与皇兄也曾恩爱有加,就请娘娘将心比心,成全他二人吧。”
天色将晚,叶端在锦园等着卫衡回来。
“连诚,殿下可曾回来?”
“回姑娘,还没有。”
“连诚,派去迎殿下的小厮可曾回来?”
“尚未。”
叶端放下手中纸笔,抬腿便往门外快步走去。
她顺着双辉殿挨个房间寻找,确实不见卫衡回来。她又不由得担心起来:‘难道是又生了什么变故?’
她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遥遥望着院门。
终于,玄色长袍从院门闪过,叶端立时起身,迎着卫衡匆匆行了一礼。
卫衡见叶端在此等候,脚步渐渐放缓,目光也稍显慌乱,忽闪不定。
叶端察觉卫衡神色不对,心中猛然紧绷起来:“如何?钰盛姐姐不肯出手相救?还是太后……”
卫衡摇摇头,勉强挤出了些笑意:“她们已经没事了。”说完,他径直去了书房。
叶端与香蕊相视一眼,虽是为柳锦、柳妙二人脱险高兴,叶端却总感觉卫衡并未把话说完,又接着惴惴不安起来。
她跟去书房,闭了门。
卫衡背对着门窗,向里而立。
叶端开口问道:“此事既是启王一手策划,必然尽是假象,没有证据证明柳锦、柳妙藏匿了刺客,更不会有她们与此事无关的证据……殿下又是如何与钰盛姐姐说服太后的?”
卫衡缓缓转身:“禁军在画局柴房找到了刺客……哼,说是刺客,其实是盗窃的内侍,身后中刀,昨日卯时便已失血过多而亡,并无被救治痕迹。柳锦、柳妙是清白的,因此也就没事了。”
叶端闻言,顿时满脸疑惑:“找到了?启王大费周章抓了她们,闹得沸沸扬扬,为何又撇清此事与她们的关系?禁军找到刺客的时机如此恰当,定是一早就做了安排……难道是启王志不在此?究竟是他另有图谋,还是……还是我误会了他,一切不过是巧合而已……”
她垂眉想着,却想不出答案。
“殿下可想到什么?”
卫衡神色稍顿,像是在思虑着如何将心中之事说与叶端。
片刻后,他才说道:“其实……在禁军找到刺客,还二人清白之前,卫谚与卫善分别为柳锦、柳妙做了案发不在现场的证明。欣儿在寅时见过柳锦。”
叶端听了,眉头蹙得更紧:“启王为柳妙作证?作的什么证?”
她心头忽而闪过一丝大事不妙的念头:“难道启王做这些,是为了柳妙?”
卫衡抿了抿嘴唇,他知道,自己讲至此处,叶端心中已然有数。
他道:“卫善与太后承认,他与柳妙私定终身,案发时,两人尚在一起。”
叶端睁大了眼睛认真听着卫衡所说的一字一句,她嘴角抽动着笑了笑:“殿下说什么?启王与柳妙私定终身?”
卫衡点了点头。
叶端张着嘴巴,半晌未语。
“所以,柳妙一个险关未过,便又进了另一个险关……”叶端苦涩地笑笑,“原来他蓄谋已久……他以柳妙的性命施压于人……”
叶端眼眶里渐渐聚起泪花:“启王用柳妙的婚事换她的命!”
眼泪滚落脸颊,叶端再忍不住,抓起桌上茶杯,便往地上摔了个粉碎。
“荒谬至极!”
卫衡喉头上下滚动:“或许……他二人确有真情……”
“殿下不知启王是何人吗?你休要以此自欺欺人,侮辱柳妙……”
“若非有真情,卫善怎会知道柳妙背上的青环花?”
叶端愣住。
许久,她恨恨地看着卫衡,一字一句道:“柳妙身上……压根没有青环花!”
卫衡闻此,如雷轰顶。他不敢相信,卫善从始至终,给一切事情都编造了伪证。
宫里、宫外,山匪、北江,周复、萧五晡、何昌瑛,甚至是狱刑局给女子验身的嬷嬷……他蛰居在物华宫,却笼络了这么些人!
叶端推门而出,却见门前香蕊与连诚不知站了多久,二人都不说话,但又都像说了话。
夜深人静,整个渊都安然睡去,唯有晋王府,心事重重。
叶端奋力拉弓射箭,羽箭射完,她又挥舞起手中利剑……
纵是衣衫湿透,手上磨起了水泡,她也不曾察觉。
香蕊候在一边,心乱如麻。她从未见过叶端如此气愤,她担心叶端力竭伤到自己,又不敢上前劝阻,只能视线随着叶端的身影来回移动。
卫衡闻声走来,他看着叶端舞剑砍下凤瓁花的叶子,那是她精心修剪出来的,此时却被她一一砍落在地。
“你气不顺,我也憋闷,一个人练是练,两个人练也是练。连诚,取我枪来!”
卫衡往叶端方向走去。
连诚取了枪来:“殿下,接枪!”
“噌”,长枪划破暗夜,闪出一道白光。
卫衡跳起,于空中将枪杆牢牢握在掌心,转身便往叶端颈前刺去。
叶端侧身躲过,继而围绕卫衡一通劈砍。
绕着卫衡转了几圈,叶端抽身跳去一旁。
“砰!”
卫衡拄着长枪站定,一低头,便见自己的衣袍已被叶端划了个七零八碎。
他惊异地看着叶端,眸中并无埋怨,叶端却是依旧愤愤地看着他。
他扒了扒自己衣服上的口子,刀口整齐平整,只划破外层袍衫,并未伤及里衣,更未伤到皮肉,他欣慰一笑:“我教你的剑法,你领悟得可真是透彻。”
“嗖!”
卫衡话音刚落,颈下又被飞窜来的利剑抵住。
叶端眸子如剑刃锋利,直直刺入卫衡眼中:“这剑法是我哥答应我的!”
她声音似彻骨寒冰。说罢,她转身回房,“咣!”一声闭了门。
卫衡立在原地,笑容尚且凝在嘴角,眸子里的亮光却宛若将息的蜡烛,微弱、昏黄。
宫中,画局。
柳锦、柳妙伤痕累累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每日申时,香红便会按时来给她们换药。
柳妙沉沉地睡着,突然似有水滴落在她手上,仿佛雨水清冽。
她一瞬醒来,想要看看是不是屋顶漏雨,可为何下雨了却没听见雨声呢?
一睁眼,便见太医在一旁看着她悄悄抹泪。柳妙定睛,才看清叶端的脸庞。
“谨义姐姐。”柳妙咧嘴笑了起来。
叶端满眼疼惜地看着柳妙,红着眼眶浅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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