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了最好的药膏给你们,再过两日,伤口就不会痛了,还不会留疤……”
柳锦闻声也偏着头看来:“姑娘,您怎么来了?”
叶端轻声道着:“我来看看你们。”
柳锦深呼一口气:“姑娘,我二人……是不是把姐妹们都吓坏了?听香红嫂嫂说,若非姑娘传信安抚姐妹们,又想法子托人去太后面前求情,只怕此事会更糟。”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姑娘,香锦想请姑娘给姐妹们带句话,就说我和妹妹没事了……”
叶端轻轻点着头:“好……”
她看一眼守在门外的香红,香红冲她示意安全,她便低声对柳锦、柳妙道:“等你们伤好了,我打算送你们出京,至于当年杀父之仇,我会替你们报了……你们可愿?”
柳锦与柳妙相视一眼:“姑娘,是我们惹了什么麻烦吗?”
叶端神色顿了一顿,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与二人。
“……禁军把偷盗内侍误认成刺客,有疏忽之责,当值之人皆被罚了俸禄。你二人与此事无关,无罪释放,此案便结了。只是……柳妙……太后下旨,要你们十日后完婚。”
言毕,屋内安静许久。
半晌,柳妙呵一声笑起:“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真的只当我是宫里新来的画师呢。”
柳锦挣扎着坐起身来:“姑娘,求您带柳妙出宫去吧,她绝不能嫁给启王。”
“好,我会把你二人一起带走……”
“可我们若是走了,岂不将谨义姐姐你置于险地?”柳妙轻声道着,仿佛旁观者淡漠地分析着一切。
“先不说能不能逃出去,启王已然注意到谨义姐姐,我们一旦从宫中消失,启王安能坐视不管?他不用任何证据,只需去太后面前说嘴几句,便可引起太后对谨义姐姐的疑心……”
叶端垂眸,这些,她怎能不知?
太后一向只求自己安心,才不管什么真相。什么无端猜忌,屈打成招,屡见不鲜。想必,启王早就明白这点,所以他给了叶端两种选择:要么他迎娶柳妙,要么他会借太后之手除掉叶家。
可她还是不能袖手旁观,那样又与启王有何区别?
“……二位姐姐,事已至此,不如就让我留下吧,爹爹大仇未报,叶伯伯尚未脱险,此时绝不能再旁生事端了。”
柳锦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抬手试泪。
柳妙伸手拉拉叶端的袖口:“谨义姐姐,连将军他好些了吗?”
叶端开口哽咽:“好了,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柳妙咧嘴笑着:“那就好。”
春风拂柳,强势又无情。
宫苑屋檐挂起大红灯笼,门前垂着红帐,喜庆不失庄重,但——仅此而已。
大红嫁衣套上肩头,宫女为柳妙梳好发髻,戴好黄金玉珠发钗。
双唇轻抿脂红纸,顿时如花绽放……
深褐色马车与蓝金相间的马车相继在宫门前停下。
叶端俯身从深褐色马车上下来,便听身后一声爽朗的声音:“叶妹妹!”
叶端回首望去,只见周鉴弯腰走出蓝金相间的马车。
她颔首:“周姐姐。”等周鉴走来,二人便同往静明宫去。
周鉴看看叶端,笑道:“我就知道。”
叶端见她笑看着自己,不解问道:“姐姐知道什么?”
“长公主心情不好,我就知道她也会找妹妹来。”
“姐姐何知长公主心情不好?”
“触景生情呗,若非你兄长战死沙场,她如今早已嫁做人妇、与你兄长幸福美满了吧。”
闻此,叶端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周鉴倒是与她有的聊,一路上不紧不慢地一直说着。
“……启王今日大婚,虽说启王妃身份低微,可好歹也是皇家喜事,可是你瞧,这宫里哪有一丝喜庆的样子……”
一行宫女、内侍匆匆于二人身边经过,人人皆是躬着身,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听说娘娘还不许为启王设宴,长公主叫我们来,也是将我二人邀去静明宫,想来是长公主想与我二人一醉方休……”
“啪!啪!”
两声清脆刺耳的巴掌声,令叶端一惊。
她抬头看去,只见两名宫女跪倒在地浑身抖成筛子,面前站着怒气冲冲的掌事嬷嬷。
“多嘴的奴才,主子之事,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嬷嬷教训的是,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
叶端怔怔地看着一切,周鉴拉过她的手,往前走着:“妹妹别怕,这些在宫中都是寻常。”
“寻常?我瞧着,方才嬷嬷一巴掌下去,那宫女的嘴角都磕出血来了。”
“嘴角流血,总比丢了命的强……”
卫善坐在轿撵上,身着大红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眼睛似眯非眯,嘴角似笑非笑。他身后跟着喜轿,一行人从物华宫至翠羽阁——这是卫谚特意为柳妙安排的上轿之处。
很快,卫善又领着喜轿往物华宫去。
接亲宫女、内侍的腰间系着大红绸子,微风一吹,绸子便如柳条般飘飘扬扬……
画局,香红赶来,解开柳锦身上的绳索,大骂着:“这群畜生!”
柳锦默默然,抱膝蜷缩成一团。
她手中牢牢攥着两物:一是柳妙留下的绝笔书信,一是柳妙备下的毒药。
眼泪从柳锦眼眶涌出,令她眼前一阵水濛濛,仿佛那年她将河水泼在脸上,睫毛上沾了水,也是这般水濛濛……
柳妙咯咯笑着,抓着水中鱼儿。柳锦洗把脸,一睁眼,便见柳妙扬着明媚的笑脸,一抬胳膊,双手捧着鲜活的鱼儿给她看。
“姐姐、姐姐,我抓到鱼了,可以带回去给谨义姐姐拿到城里卖了……”
柳锦接过鱼儿放进竹篓,伸手揽过柳妙纤细的腰肢:“你瞧你,脸上像被鱼儿打了似的,这样回去,姑娘该认不出你了……”
柳妙抿着嘴巴,坐在柳锦膝上,耐心等着姐姐给她洗去脸颊上的污泥。
“扑腾——”
“有鱼!”柳妙眸子一亮,挣脱开柳锦环着她的胳膊,又一猛子扎入水中去了……
看着不亦乐乎的柳妙,柳锦笑着笑着,心底又一阵凄凉——若是爹娘还在,该多好?
可她们的父亲为国事勤勤恳恳,却遭奸佞杀害。父亲含冤而终,杀人者却步步高升……
柳锦握起拳头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腿上,香红连忙制止,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柳锦思绪难以中断,她与妹妹相依为命,她悉心呵护着她,将她养大,教她本领,眼见二人就要找出凶手,为父报仇,却……
他们闯进门来,带走了柳妙,可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任人将自己绑在这儿,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了她。
“呜呜——”柳锦终于趴在膝上哭出声来。
明月高悬,静明宫的石阶上,叶端、周鉴、卫谚三人斜斜倚在一起。
卫谚饮一杯酒,喃喃道着:“你们说,卫善说的,是真的嘛?”
周鉴道:“启王连柳妙身上纹的花都说出来了,怎会有假?若是假的,启王怎会知道?”
卫谚摇摇头:“可我听说,柳妙是被人绑上轿去的……”
叶端心中一阵抽痛,她提了提手中的酒壶,又轻叹着放下。
她静静遥望着圆月:“明月圆满,人也会如此的!”
卫谚酩酊大醉,去了寝殿睡下。叶端便与周鉴一起出宫去。
周鉴虽未醉得不省人事,但也左脚踩右脚,身子摇晃不定。
叶端小心搀扶着她往宫门走去。
“呦,叶姑娘!”
叶端抬眸,正见温萦晃着身子从一旁长廊中走来。
温萦油光满面,声音慵懒轻浮,眯着眼睛看着叶端。
“温将军。”叶端颔首示意,她转了转眸子,“温将军这是?”
“卫善大喜,我来给他添添喜气。”
“哦。”叶端笑着,“那我今日能在此碰见温将军,也是可喜之事了。”她福了福身,“温将军慢走,叶端告辞。”
“哎……”温萦伸手,想要拦下叶端,却慢了一步,叶端转身走去。
上次温萦见她,她便转身就走,今日还是如此。不过温萦并未恼怒,反而觉得有趣,毕竟,太后已将叶端指婚给她,她眼下不与他多言,说明是个含蓄的女子,等他与她成了亲,定要让她时时唱曲儿给自己听……
“温将军可有话要对我说?”
温萦愣了一愣,没想到,叶端闻声停了下来,还回头看着他,还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有,”温萦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有、有有有……”他嘴角近乎咧至耳后,“叶姑娘,借一步说话?”
叶端扶稳周鉴,让她自己站好,便随温萦去到一旁。
率先开口的并非温萦,而是叶端。
“比武之期将至,温将军可准备好了?”
温萦又是一愣,他让她借一步说话,是想说些……说些体己的私房话,怎么一开口,又扯到比武的事上去了?
不过好在是关心自己的。
他不屑地撇了撇脑袋:“嗐,不就是比武吗,本将年年都比,年年都名列前茅。叶姑娘不必担心本将,眼看你我二人成婚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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