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秋风卷过帅府的飞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书房内,炭火噼啪,却驱不散弥漫在陆汀驰眉宇间的凝重。经济风波虽暂平,但那如影随形的窥伺感,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时刻抵在他的后颈。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玄祁、沐凡、渊明、泽渊、江渊这几位与他一同长大,经历生死也是他最信任的亲卫。巨大的北境舆图铺展在案上,上面已被朱砂笔点染得一片狼藉。
“不能再等了。”陆汀驰的声音低沉而冷硬:“我总感觉暗处有只眼睛在盯着我,而我还不知道他是谁”
玄祁凝神眼中精光闪烁:“那会是谁呢?藏的这么好。”
“藏得好,总要露尾巴!”陆汀驰道
目光转向玄祁,“玄祁,你手下那些‘夜不收’,该动一动了。”
玄祁微微躬身,声音沙哑却清晰:“属下明白。三管齐下:一、死盯残留的可疑线头;二、派最好的‘钩子’,反向钻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龙是虎;三、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内部,也需再过一遍筛子。如此精准的手法,恐非全然外功。”
陆汀驰颔首,眼神锐利如刀:“准。要快,要隐秘。渊明,后勤诸事,稳住大局。”
“领命”渊明拱手。
接下来的日子,北境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激流汹涌。玄祁如同一个最老练的渔夫,撒出了一张无声的巨网。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玄祁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在帅府。
“有眉目了”他言简意赅,指向地图上一个废弃石窟的标记,“我们的人摸过去看了,洞口有新痕,里头有动静,守得很严,像是正主儿。折了两个弟兄。”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血腥味。
几乎同时,另一路监视可疑商队的暗探也传回密报:目标人物有规律地放飞信鸽,方向直指西北。
陆汀驰目光一凝:“信鸽……何时再次放飞?”
“按规律,应是明晚黄昏。”
“好。”陆汀驰看向沐凡,“沐凡,你亲自去。人!要活的。鸽子,更要活的!”
“末将领命!”沐凡眼中闪过兴奋嗜血的光芒。
就在这时,玄祁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一事,属下核查内部时想起,帅府后院那聋哑马夫老钱,前些时日似乎有个陌生货郎在后巷与他比划过手势,当时未在意……”
“聋哑人?比划手势?”陆汀驰猛地抬头,眼中寒光暴涨,“立刻详查那个老钱!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一个不漏!”
夜色如墨。
云州城内一家客栈后院,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墙角,正要抬手放飞鸽笼,数道更黑的身影如猎豹般扑出,捂嘴、扭臂、夺鸽,动作干净利落,瞬息完成。沐凡掂了掂手中咕咕叫的信鸽,冷笑一声:“带走!”
同一时间,城外深山。
玄祁如同暗夜幽灵,率领数十名精锐“影鸦”,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那处废弃石窟。他打了个手势,突击瞬间发动!弩箭破空声、刀剑碰撞声、短促的惨叫声骤然打破死寂,又迅速归于平静。
洞内抵抗激烈却短暂,很快,五名俘虏被拖出洞口,其中一人衣着明显不同,眼神凶狠怨毒。
帅府内,那聋哑老仆“老钱”已被暗中严密监控起来。他依旧每日铡草喂马,看似平静,但那偶尔扫向府外的眼神,却泄露出焦躁。
审讯室里,火光跳跃,映照着壁上狰狞的刑具阴影。
玄祁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被俘的小头目。对方起初还硬气,但在玄祁几句不带丝毫感情的、关于柔然部落软肋的低声问询和随之而来的“手段”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是、是阿史那王子郁闾·阿史那”他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供述,“我们、是‘寒鸦’负责潜伏破坏、指令通过信鸽……或……或死信点”
“内应是谁?”玄祁的声音冰冷如铁。
“帅府…马夫老钱他装聋作哑用用手势传递消息”
另一边,信鸽腿上的密信被迅速破译,内容不仅包含军情,竟还有陆汀驰书房灯熄的大致时辰和帅府侧门换岗的间隙!
铁证如山!
陆汀驰看着呈上的供词和译文,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让空气凝固。
“郁闾·阿史那……寒鸦……”他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名字。
他猛地转身:“沐凡!”
“末将在!”
“拿人!”
后院马厩,“老钱”正机械地挥着铡刀,直到被几名如狼似虎的军士猛地按倒在草料堆里,他才抬起头,脸上那副惯有的麻木呆滞瞬间碎裂,化为惊骇与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试图挣扎的声音,却再也装不下去了。
挖出了内鬼,端掉了窝点,斩断了阿史那最得力的触手。陆汀驰站在院中,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笼罩北境多日的无形阴影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但他知道,那位名叫郁闾·阿史那的影子王子,依旧隐藏在茫茫草原的黑暗深处,像一条受伤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反扑。
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
初秋的草原,已经开始变黄,秋风卷着砂砾,抽打着一切生灵。几个瑟缩的身影,正被驱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南边那道象征着文明与禁忌的边界线。
他们是草原上最卑微的牧民,此刻却成了郁闾·阿史那手中最恶毒的棋子。其中一人,名叫□□,曾经也是个强壮的汉子,如今却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腐臭气息,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布满了流脓的恶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高烧让他神智模糊。
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另一个则浑身起满了红疹,不断抓挠,血迹斑斑。
驱赶他们的,是两名穿着普通皮袄、眼神却冰冷如狼的“寒鸦”卫士。
“快走!磨蹭什么!”一名卫士不耐烦地推了□□一把,“南边有神医,能治好你们的病!到了那边,就有活路了!”
“神……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近乎绝望的希望之光。他不想死,他还有婆娘孩子在那片即将被风雪覆盖的破帐篷里等着他。其他的诱惑,比如那几块沉甸甸、能让他家人熬过寒冬的银饼,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从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干涸的古河道裂缝处,艰难地越过了边境。大昭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不同的味道,但病痛的折磨让他们无暇他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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