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歇，圣山之上的血色却已凝固。
玄祁提着阿史那的首级，目光扫过残余侍卫，声音冷硬如铁，穿透寒风：
“降者不杀。负隅者，与此獠同例！”
话音未落，残存的柔然侍卫纷纷弃刀跪地，磕头如捣蒜，再无半分抵抗之心。
陆汀驰用大氅将江知渺紧紧裹住，确认她无碍后，眼中最后一丝柔色敛尽，取而代之的是掌控全局的冷冽决断。
“周坤！”
“末将在！”
“率你本部轻骑，持我令牌，即刻下山传令各军：封锁所有出口，柔然王室宗亲、贵族重臣，凡有名录在册者，一个不准放走！反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周坤抱拳，转身如鹰隼般掠下山道。
“玄祁！”
“末将在！”
“清点圣山残敌，降者缴械看押。你亲自带队，搜查周边秘道，凡有文书、印信、舆图，一概封存，送至王庭大帐！”
“是！”
当夜，柔然王庭，原柔然汗金帐内。
火盆熊熊燃烧，映照着陆汀驰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端坐于主位之上，甲胄未卸，血迹已干，更添煞气。
帐下，泽渊、沐凡等主要将领肃立，气氛凝重。
不断有军士入帐禀报：
“报！大总管，左路军已于漠北河谷截获企图北逃的柔然右贤王一部，尽数剿灭，缴获牛羊财物无数！”
“报！秃发贺兰率家兵死守部落，已被攻破，全家枭首！”
“报！名单上三十七名贵族，已擒获二十八人，其余九人拒捕被杀，无一漏网！”
陆汀驰目光低垂，看着摊在案上的柔然王室谱系图与兵力布防图——这些是玄祁从圣山搜出的关键之物。他指尖划过几个名字，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可汗一族杀无赦”
“斛律、叱吕这两个贵族全力支持犯我大昭，灭五族”
“凡有拥兵自重、摇摆观望的部落头人，明日拂晓前，若不亲自来王庭宣誓臣服，沐凡。”
“末将在！”
“你带重骑，踏平其营帐，老幼不留。”
“是！”沐凡眼中厉色一闪，抱拳领命。
绝对的铁腕，雷霆般的清扫。
一夜之间，柔然上层被彻底清洗，所有的反抗火苗被毫不留情地掐灭在血与火之中。
陆汀驰于灯下亲笔书写奏报。笔墨遒劲，字字如刀：
“臣陆汀驰谨奏陛下：托陛下洪福，三军效命，已于十月廿七，克定柔然王庭，阵斩王子郁闾·阿史那，枭首待献。柔然王公贵族负隅顽抗者，已悉数剿灭；余众皆降，北境暂平。”
“然柔然地僻民悍，非重典无以靖地方，非新立不足以定人心。臣已暂摄其地，清点户籍，收拢降兵，然可汗之位空悬，恐生变乱。臣之见，当从柔然降臣中择一忠顺软弱者，立为傀儡，分其部落，弱其势力，使我天朝羁縻掌控，方可保北境安宁。”
“具体人选及后续治理方略，伏乞陛下圣裁。谨奉表以闻。”
他写下最后一个字，取出北境行军道大总管印信，郑重钤上。
这封奏报，不仅是一份捷报，更是一份清晰的政治蓝图。
他不仅打下了柔然，更用最冷酷有效的方式瞬间稳固了战果，并为皇帝准备好了下一步统治的完整策略。
杀伐决断，掌权控局，不过如此。
“六百里加急，直送御前。”他将奏报交给亲卫，声音沉稳，不容置疑。
帐外，北境的风雪依旧呼啸，但这片土地的主人，已然换成了那个名字足以让所有敌人胆寒的男人——陆汀驰。
帐内暖融，与帐外北境的凛冽恍若两个世界。
兽炭在铜盆中噼啪轻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陌生的、属于草原的暖香。
江知渺已然梳洗完毕，褪去了那身染尘的大昭衣裙，换上了一套柔然贵女的服饰，雪白的狐裘滚边衬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锦缎长袍上绣着繁复的鹰隼纹样，宽大的袖口下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她正由两名低眉顺眼的柔然侍女伺候着梳理她的长发，听到帐帘响动，她回过头来。
陆汀驰站在门口，一身寒气和未散的杀伐之意仿佛被帐内的暖意骤然隔绝。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住她，将她从头到脚迅速扫视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那紧绷如铁石般的肩脊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他挥手屏退了侍女。
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几步上前，动作极轻地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他把脸深深埋进她带着湿润水汽和淡淡香味的颈窝，呼吸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近乎嘶哑的、与她认知中那个冷峻威严的陆大将军截然不同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艰难地低语：
“渺渺……没有你，我真的……很害怕。”
那声音里泄露出的后怕与脆弱，让江知渺心头一酸。
她抬起手，温柔地回抱住他腰间，指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感觉到他手臂又收紧了些，她这才软下声音，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放心，你还没对我负责呢，我怎么舍得死？”
陆汀驰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仿佛要确认她这话语里的笑意是否真的驱散了惊惧的阴霾。
见她眉眼间虽有余悸，但眸光清亮，还有心思与他玩笑，那颗高悬的心才真正落回实处。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而复得的珍爱瞬间盈满胸腔。他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急切：
“等我回去。我立刻就向陛下请旨赐婚，好不好？”
江知渺在他灼灼的目光中，脸颊微热，心中却甜暖一片，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得到她的回应，陆汀驰心中激荡，却不得不按下立刻带她走的冲动，解释道：
“我们还需在此停留些时日。要等陛下的旨意，立稳新可汗，稳定局势方能班师。”
他原本想说“我先派人护送你回京都”，可这个念头刚起，眼前便闪过她落入阿史那手中、刀锋抵颈的画面，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窒息。
不，绝不。
他再也无法承受一次将她置于自己视线和保护之外的后果。
哪怕京都安全，哪怕沿途派重兵护送，都不行。
他的手臂再次收紧，声音低沉而绝对。
“你就留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从此以后，我亲自护着你，再也不假手于人。”
这句话，不是商量，而是誓言。
是他在血与怒的教训后，做出的最坚定的决定。
他的珍视，不再是小心翼翼的呵护，而是要用最强大的力量和最直接的守护，将她牢牢地，绝对安全地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再无丝毫闪失。
江知渺在他的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嗯”
静默片刻，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我原来都没有阿史那了解你”
陆汀驰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她抬起头，眼底漾着复杂又柔软的光：“他竟能将你的履历说得那般完整，那些事我都不知道”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心口，语气里带着骄傲，“原来我的心上人，这般厉害。”
陆汀驰闻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间：“不过是比旁人多了几分机遇罢了”他望着她眼睛，声音温柔而诚挚，“往后日子还长，渺渺可以慢慢了解，我的一切，都愿说与你听。”
江知渺靠在他怀中，轻轻点头。
想起白天的凶险，陆汀驰仍心有余悸，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对挟持你的侍卫用针”
江知渺知他后怕，软声解释：“我看着你为我步步退让，他却全是杀招……我顾不了那么多。”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却清晰无比，“翊然，我也害怕……害怕失去你。”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底涌上歉意，“渺渺，对不起，将你卷入这等险境”
江知渺伸手捂住他的唇：“莫要道歉，是我自己要来北境的，况且你为了救我几次差点……”
剩下的话江知渺不敢说下去
陆汀驰声音里带着紧绷：“我那时……是不是狼狈极了？”
江知渺立刻摇头，语气无比坚定：“不狼狈。你是我的英雄”
她微微退开些许，望入他眼底，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谢谢你，翊然”
陆汀驰听着她这话，心头最坚硬处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唇角终于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我是你的男人，谢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丝试探，“取他首级时……有没有吓着你？”
江知渺却笑着摇头，目光清亮而坦然：“我是你陆汀驰的女人，胆子哪有那么小”
陆汀驰眉头微蹙，指尖却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你的胆子就是太大了”
江知渺眸中漾开清浅的笑意，像春水泛起的涟漪。
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几坦然：“若是不大……又怎能有幸窥见陆元帅铠甲下的真心，与你走到一处，心意相通？”
陆汀驰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漫上无可奈何的宠溺，摇头低笑，终是认输般轻叹一声，将人重新揽入怀中：
“这倒也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