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突如其来的纸条,像一块冰投入宋之河心底,让她遍体生寒。
对方不仅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放入她枕下,更能精准预知前方五十里的危险。这份掌控力,已近乎恐怖。是提醒,更是示威。
“绕行?”赵破虏看着纸条,眉头紧锁,“黑风峡是通往朔风城的必经之路,若绕行,至少需多花费两日行程。末将曾查阅过舆图,附近并无大规模狼群活动的记载。”他看向宋之河,眼神锐利,“大人,此消息来源可靠否?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拖延我等行程?”
他的怀疑合情合理。三位皇子,乃至朝中其他不希望她顺利巡边的人,都有可能使出这种手段。
宋之河摩挲着纸条上那凌厉的笔迹,脑海中浮现出那双隔着千山万水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沉吟片刻,抬眸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行安全第一。赵校尉,即刻派人探查黑风峡情况,同时寻找可能的绕行路线。我们在此暂歇半日,等消息明确再动身。”
她的决定谨慎而果断。赵破虏虽仍有疑虑,但见宋之河态度坚决,便抱拳领命:“是!”
派出的斥候快马而去。等待的时间里,驿站气氛有些凝滞。文谦捧着书却看不进去,老周反复检查着车马,阿福阿贵更是紧张地大气不敢出。
两个时辰后,斥候带回的消息让所有人脸色一变。
“禀大人,赵校尉!黑风峡内确有异常!峡道内发现大量新鲜狼踪,不止一群,至少有三群以上的狼群在峡内聚集,行为躁动,极不寻常!若强行通过,恐遭围攻!”
赵破虏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宋之河的目光彻底变了,带着后怕与难以置信的钦佩:“大人明鉴!若非大人决断,我等冒然进入,后果不堪设想!” 狼群本就难缠,数群聚集更是闻所未闻,这绝非自然现象。
宋之河心中亦是震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既如此,按计划绕行。”
绕行的路崎岖难行,速度慢了许多。但一路上,宋之河发现,他们似乎总能在需要的时候,找到干净的水源,或是发现一些被遗弃但尚可栖身的猎户小屋,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为他们清扫障碍。
这让她更加确信,传递消息和提供便利的,是同一人——迟边澍。
他究竟想做什么?既要让她知晓北疆的危险和他的掌控力,又似乎在确保她能安全抵达朔风城。这种矛盾的行为背后,藏着怎样的目的?
三日后,队伍终于抵达了北疆重镇——朔风城。
这是一座矗立在苍茫天地间的巨大黑色城池,城墙高耸,以巨大的青黑色条石垒砌,饱经风霜,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沉默中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城头旌旗招展,旗帜上是一个浓墨重彩的“迟”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城门口守卫的兵士,个个眼神锐利,身姿挺拔,检查往来行人一丝不苟,带着边军特有的警惕与彪悍。
验过官凭文书,队伍缓缓入城。城内街道宽阔,房屋建筑朴实坚固,行人大多步履匆匆,神色间带着边城百姓特有的坚韧。与京城的繁华绮丽相比,这里更像一个巨大的军营,一切以实用和防御为上。
钦差驾到,按例应由地方最高长官迎接。然而,直到宋之河被引至临时下榻的官驿,也未见那位镇北王的身影。
前来接待的是一位身着青袍的文官,自称是王府司马,姓陈,态度恭敬却疏离:“宋观察使一路辛苦。王爷军务繁忙,正在城外大营巡视,暂无法亲迎,特命下官前来安排大人歇息。王爷吩咐,请大人先在驿馆休息,熟悉边城风物,巡边事宜,待王爷回城后再行商议。”
这番说辞无可指摘,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下马威。那位王爷,在用这种方式表明他的态度——他并不十分在意这位京城来的钦差。
赵破虏脸色有些难看,羽林卫们也感觉受到了轻视。
宋之河却只是淡淡一笑,对陈司马道:“无妨,军国大事为重。本官一路行来,确需休整。一切但凭王爷安排。”
她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丝毫未受影响。这反倒让那位陈司马多看了她一眼。
安顿下来后,宋之河站在驿馆房间的窗边,望着窗外朔风城灰蒙蒙的天空。她知道,从踏入这座城池开始,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来临。那位迟迟不肯露面的镇北王,就像这北疆的天空,深沉难测。
傍晚,宋之河正与文谦核对沿途记录,青黛端着一碟北疆特有的奶糕进来,神色有些古怪:“小姐,这是驿馆派人送来的,说是……王爷特意吩咐,给大人尝尝本地风味。”
奶糕洁白细腻,散发着浓郁的奶香。
宋之河目光落在碟子旁,那里放着一张小笺,上面依旧是那熟悉霸道的字迹,只有寥寥数字:
“奶糕性温,可御风寒。静待。”
静待?
宋之河拈起一块奶糕,放入口中,甜腻中带着一丝腥膻,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她慢慢咀嚼着,品味着这来自迟边澍的、带着矛盾意味的“关怀”与“命令”。
他让她等。等什么?等他忙完军务?还是等一个合适的、由他掌控的会面时机?
她放下剩下的半块奶糕,用布巾细细擦净手指,对青黛吩咐道:“去请赵校尉过来。既然王爷让我们‘静待’,我们也不能虚度光阴。明日开始,我们自行在城内走走,看看这朔风城的民生防务。”
她不会坐等。既然来了,就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这片土地,看清那个男人治下的北疆,究竟是何模样。
次日,宋之河仅带着赵破虏和两名羽林卫,轻装简从地在朔风城内走访。当她走到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匠作坊区域时,却意外地发现,这里守卫异常森严,远非其他匠作区可比。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隔着一段距离,似乎瞥见一个身着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的侧影,在几名将领的簇拥下,正走入那戒备最森严的院落。虽然只是一瞥,但那惊鸿一现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瞬间确定——那就是迟边澍!他明明在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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