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雪花纷纷扬扬,如鹅毛飘洒,落在大兴城的每一个角落。嘉德七年,即将在天寒地冻中拜访人间。
然而,从边境传来的战报注定让这个年节难得安稳。
自黄河封冻以来,北有突厥屡屡骚扰边境,南线与禺国的战事更不如朝廷所预期的“速战速决”。
卫淮安因梦巫案调任剑南道边军,本欲借机洗去旧案阴影,重振声望。谁知烽烟骤起,他又被紧急调往堰关督战。
但堰关隶属向州,而向州总管黄如集,却是出了名的“缩头乌龟”。其一生信条便是“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安,天下自然太平”。
向州虽属剑南道节制,但剑南道督府远在锦州,与向州相隔千里,调度滞涩,鞭长莫及。
加之黄如集虽不作为,也不作恶,他资历颇深,是老兵油子一个。故而,难捉他的首尾,贸然处理,便师出无名。卫淮安在那里多有掣肘,与黄如集龃龉渐深。
战起后,黄如集小肚鸡肠,暗中使绊,他素来看不惯卫淮安那副积极样子,仿佛要表现什么一样。故后方支持很不得力,使他在堰关更有内外交困之忧。
反观南禺,朝野同心,兵势如潮。其主将手段狠辣,行军果决,反而在防御端形成压迫。虽然我方占据地势之利,却迟迟难出堰关一步。
至于暗中较量,随着“九婴”再现江湖,回雪奔走查探根脉,又需防范对方暗袭,疲于奔命,无力顾及堰关战局。朝中方面,容华入秋以来病势反复,太子一党趁势施压,步步紧逼,牵制极多,也难以抽身清理积弊。
本是计划中的“秋战”,一晃竟拖至隆冬。
腊八节清晨,战报飞雪而至:堰关失利,南禺强势推进,半座关城已然落入敌手!
搅得朝堂风起云涌,也令宫中粥香索然。
朝堂震惊,天子大怒!
常泰两鬓微霜,面色却涨得通红,怒意难掩:“先是布防失密,后又增援不及时!一个小小南禺,竟能将我大燕逼至如此境地?剑南道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与此同时,听雨居内,咳声不断,急促沉重,仿佛要将整片肺腑都咳出来一般。
“蠢货!”容华倚在榻上,面色苍白,眼神却寒如刀锋。一双美目中杀意翻涌,怒气几乎无法克制。她许久未有如此动怒。
琳琅连忙上前为她轻拍后背,帮助她顺气。握瑜与章予白则跪在一旁,面露忧色:“殿下,务必保重身体,周大人说您绝不能再动气!”
“常正则难道没有脑子吗?”容华咬牙切齿,声音中满是怒火,“就算卫淮安暂时失利,他扶自己的人上位,士气早已低落,这时候换将就能赢吗?只想着当什么力挽狂澜的英雄,他以为自己真有那份本事?”
她猛地咳了一阵,声音沙哑,复又平静了些:“大敌当前,只顾私利,误国误民!还有那个黄如集——若如此惧战,当初何必披甲挂帅?”
话锋一转,目光冷冽如霜:“不能再拖了,打草惊蛇也罢,南境之事必须立断。”她转向章予白,语气坚定,“将那几个给南禺递消息的人全数羁押,交刑部按律处置,明日随我进宫!”
大雪终于停了。
容华披上银狐大氅,手中握着一只小暖炉,站在麟德殿前。
苏成看着这位殿下,她脊背挺直,如一棵雪松立于天地。一病数月,她好像更瘦了。本就如白瓷人偶般的公主,更加没有生气。
他低声行礼:“殿下,请。”
“有劳。”容华回神,微一点头,踏入殿中。
“羲和,朕就猜到你会来。身体可好些?”常泰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蒙陛下挂念,尚可支撑。”
容华恭敬跪拜,随后起身开口,“臣今日前来,是为南境之事。向州参将凌广,通敌卖国,泄露我军布防。事发后,不仅拒不认罪,反而妄图攀污储君,意图动摇朝纲民心。幸而其下属良心未泯,将实情上报刑部。此为口供与证据。”
说罢,她呈上一份密封奏折,声音平稳,不显怒意,然字字句句如寒冰透骨。
常泰眉头骤然紧蹙,目光陡冷:“你说什么?扯上了太子?”
“凌广信口污蔑,臣不信。”容华抬眼迎视,“太子乃国之根本,断不会做此不忠之事。但南疆战事胶着,朝中却因流言而人心浮动,实不可再拖。臣以为,应暂缓追责,将心稳于当下,务求速战速决。”
她顿了顿,语气转冷:“向州所辖堰关,前线军士浴血奋战,后方却有黄如集这等尸位素餐之人掣肘。此等害群之马,断不可再留!”
常泰一言不发,快速翻阅苏成呈上的口供与材料。片刻后,一声闷响,“啪!”他将奏折狠狠拍在御案上,眉宇间满是压抑的怒火。
“你说得没错。”他语气沉重,“只是,阵前换将,终究是兵家大忌。”
“陛下英明。”容华目光不变,声音一如既往冷静,“臣以为,堰关为战线焦点,可暂不动。但向州为后勤枢纽,若不能及时清除阻滞,恐前军再勇,也难破敌。我军如一刀,前锋已出鞘,后方却卡在鞘口。需一把快刀,斩断乱麻。”
她话锋一转,眼神冷冽:“另,陛下,背刺之事……可一不可再。”
常泰垂眸沉思,半晌后低声开口:朕明白,朕会处理的。说实话,朕很失望,也很欣慰。容华你没有这时候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很好。”
他的目光掠过容华,神情复杂,“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父皇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问:“向州主将,你可有人选?”
“尚无合适人选。”容华低声应道。
“好,你回去斟酌一二,朕信你。”
容华躬身一礼,缓缓退下,身影渐行渐远。常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神情渐凝。
须臾,他偏头吩咐:“去东宫,把那个孽障给朕叫来!”
常正则跪伏于御前,额角一线鲜红,正是被奏折的尖角砸出的血痕。
他双手紧握,掩住心底翻腾的惊惧,咬牙否认到底:“父皇,此事与儿臣实无干系!这分明是恶意污蔑!儿臣虽愚钝,也明白何为国之大义,怎敢触碰通敌之罪?必是有人处心积虑,欲置儿臣于死地!”
“你闭嘴!”常泰一声怒喝。
“羲和没打算对你做什么,禀奏时便言明,是凌广攀咬于你。她知轻重缓急,并未将此事抖到朝堂之上。朕亦权衡利弊,不愿大肆追查。此事若曝光,皇家威严尽失,军心不稳,朝野震荡。你以为朕是为你着想?不,是为大局!”
天子声音渐低,怒意未减:“但你要记住,这并不意味着朕默许!你与羲和争一时高下,朕尚可睁一眼闭一眼。但若你动用公器,挟权为私,将皇族之争演成国事,这就是朕的底线!”
常泰一掌击案,声如惊雷,连宫灯微晃:“前些时日,你后院不宁,朕的皇孙也没了。如今正好,借此事,令你在东宫禁足思过,省省心,静静脑子。”
常正则咬牙忍耐,额头低垂,躬身谢恩,恭声称是,实则心中波澜翻涌——他第一次真切意识到,容华的手,伸得比他想象得还要深远。
“朕不止你一个儿子。”常泰冷声丢下一句,“若你再这般糊涂,搅乱内外,不知轻重,朕也不必再念什么旧情!”
常正则背脊一僵,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转瞬即逝,面上却恢复温顺悔意,低头退下。殿门外风雪未歇,他的背影沉入夜色,悄无声息。
玉子街夜色寂寂,雪痕未褪,街上人影稀疏。一道身影立于公主府门前,身着玄色窄口劲装,背脊笔直,静立如松。
容华自宫中归来,马车刚转入街口,便看见了这一幕。男子悬胆鼻、略深的眼眶、浓眉入鬓,衬得五官硬朗深刻,正是冯朗。
“站在这儿做什么?”她在车下开口。
冯朗闻声回头,顿时正色拱手:“参见殿下。臣欲求见,方才正在等门卫通禀。”
他声音低沉温缓,语速不急,容华素来喜欢听他说话。
“走吧,一起进屋。”
她个头不过到他肩头,一深一浅并肩而行的背影,在落雪中格外和谐。
而就在容华回府前的一刻,听雨居正热闹地炸毛了一只猫——药庐的主人,周龄岐。
“这么冷的天,就这样让她出门了??!还有谁像她这样不听医嘱的!我这大夫还当不当了!快快请辞离去罢!省的被砸了招牌!”他一脚踏进屋,满口怨气地嚷嚷着。
琳琅忙上前陪笑,温言安抚:“殿下有急事入宫了,您也知道殿下的性子,谁劝得住啊?再说,周大夫医者大能,能者多劳,劳您费心!。”
“你在这儿跟我联句呢?”周龄岐脸上火气未散,话语却慢了几分。
他刚要继续抱怨几句,又想到那不省心的病患,冷哼一声:“哼,劝不住?等她回来,就直接绑屋子里。”
“下一刻你就能被流风打包扔湖里喂鱼。”琳琅补刀笑言。
“哼,本神医还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我治不了的人?”
琳琅悠悠提醒一句:“殿下心情不好,是那种真的生气了。”
“咳,那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周龄岐眼珠一转,连语气都软了下来。他很懂规矩,知道哪根弦不能碰,霉头绝不能触。
琳琅看着他背影,忍不住笑出声。不多时,府门外传来咳嗽声,是容华回来了。
琳琅接过大氅,替容华沏了药,又给冯朗上了茶。见二人有话说,便悄然退下。
“你想去南境?”容华轻呷一口蜜饯,眉眼淡淡,借甜味压下药苦。
“是。臣请调往堰关前线。”冯朗眼神清澈,语气笃定。
“兵部不好吗?”
“兵部一切安稳。各位大人看在殿下面上,对臣也多有照拂。”
“堰关不比兵部。那里是刀口上走路。外敌如狼,内有蛀虫。一个不慎,便是全盘皆输。而兵部位居中枢,左右调度,出将入相,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臣明白。”
“堰关只许胜,不许败。胜,则声名大噪,兵权在手;败,就是弃子替罪。没人能保你。”
“臣仍愿去。”
“向州远离中枢,蛀虫盘根错节;南禺狡猾,九婴阴狠。不是一场轻松的仗。”
“臣愿试。”
容华轻微皱眉,看着他,眼中略有讶异。
她抬手掩住一阵咳嗽,声音低下去:“理由。”
冯朗望着她,忽觉她眼中多了一丝光亮,那是审视、试探、期待交织而成的光,像是鼓励他展露锋芒。
他的心中某种沉寂已久的**蠢蠢欲动。忽而,他不再想遮掩。
“臣不想永远躲在殿下羽翼之下。臣想做您的前锋。”
他语调如泉水初涌,虽缓却笃,醇厚如酿,裹着一股压抑已久的决然之意,如地火涌动。
“臣不止想做殿下的信徒。”冯朗垂下眼睫,复又抬眸,目光炽热而清明,“臣还想成为,殿下的护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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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发轫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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